黎奕杰的语气实在挑衅, 屋外渐渐安静, 几个副导演脸『色』都已经沉了下来。</p>
给林竹说戏的副导演压着火气上前, 好声好气给他解释：“明天的戏份很危险, 需要专业人员在防护条件下进行，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p>
“唬弄谁——要真是有危险，钟杳就真敢让他那个弱不禁风一推就倒的经纪人上？”</p>
黎奕杰显然是听人说了什么话，根本不把剧组的解释放在眼里，随手戴上墨镜, 嗤笑一声：“我明天准时来报道, 你们有本事就让他上, 第二天全网就能知道《奉君》剧组捧一踩一的事！”</p>
他这些天已经跳了好几次, 导演去开会剧组里没人镇着, 更嚣张得要命：“靳振波不是不在吗？闹出这么大的事，也够你们喝一壶的吧？”</p>
“弱不禁风”、“一推就倒”的经纪人眉峰挑了挑, 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p>
钟杳当初积威太深，黎奕杰哪怕这么窜, 也还没胆量直接讥讽针对钟杳。</p>
林竹向来不碍着钟杳就懒得多管, 倒也并不在意他挤兑自己。</p>
偏偏刚才因为那句“钟老师家小孩儿”放的烟花爆竹还没炸完, 正好黎奕杰一头撞上来……</p>
林竹眯了眯眼睛, 眸子里禁不住跟着亮起了兴致勃勃的璨芒。</p>
钟杳向来喜欢看自家经纪人小土匪似的架势，含笑往后退了一步, 摆明了不做约束。</p>
林竹目光愈亮，兴冲冲准备上去，刚迈出一步, 被副导演匆匆迎面挡了下来。</p>
“林——林老师。”</p>
副导演面上同样带了愠『色』，却还不得不咬牙忍着，低声劝他：“不能跟他对着干——《奉君》不能点炮……”</p>
《奉君》是宣教向的正剧，上面点名要做历史教育片用的，只要沾了不清不白的骂战，无论是哪一方的错，对制作方都算是重大错误。</p>
文艺工作座谈会上，这种错误是要是要靳振波亲自去汇报反思的。</p>
黎奕杰的粉丝向来能跳，加上华英官方的一贯引导，就是颗一点就炸的不定时炸|弹。整个剧组之所以这么容忍黎奕杰，不光因为他背后有制作人撑腰，也更因为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不敢让他的粉丝再暴起闹一回事。</p>
林竹对这件事早有数，眼睛弯了弯，信心满满：“放心，我知道。”</p>
副导演一怔，林竹已经绕过他，站在了黎奕杰的面前。</p>
“没完没了，听不懂话是不是？”</p>
黎奕杰嗤了一声：“钟杳的经纪人穷到这个地步，都得出来当替身养家了？不如过来给我打杂跑腿，总比你当替身的钱多……”</p>
林竹微讶，半晌一笑：“是挺穷的，预算有个小缺口，得出来跑场子挣点儿钱。”</p>
林竹客客气气：“黎先生手里有闲钱？”</p>
黎奕杰听称呼就已经有些不悦，见林竹语气还算不错，瞥他一眼，语义讥讽：“总比你们钟老师手头宽绰点儿，用不着经纪人出来给人卖身打工，你——”</p>
他原本还想借势多暗踩钟杳几下，林竹却先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p>
林竹笑笑：“有钱就好，回去找个好点的心理医生，最好是专攻疏导排解心理阴影的……”</p>
林竹好心好意：“早晚需要的。”</p>
黎奕杰愕在当场，半晌回过神勃然大怒，正要发作，钟杳已经过来，往林竹额头轻敲一把，拢着后颈把胆大包天的经纪人带走了。</p>
趁着林竹吸引火力，剧组的工作人员飞快撤走。留下黎奕杰带着几个经纪人助理站在空『荡』『荡』的走廊，气急败坏地狠狠踹了一脚虚掩的门。</p>
……</p>
林竹没急着回酒店，先去了趟剧组的马棚。</p>
十来匹高头大马都还没睡，正护着草料对着林竹甩尾巴喷气。林竹『摸』了把玉米粒，找准明天拍摄用的那匹白马，凑过去一把搂住了脖颈。</p>
靳振波不在，钟杳以一己之力拦了战战兢兢想来劝人的剧组工作人员，给经纪人留下了充足的发挥空间。</p>
林竹蹲在草料边上，陪马谈了十来分钟的心。</p>
辛辛苦苦协议达成，林竹心满意足，把最后一小把玉米喂进马嘴里，拍拍手快步钻了出来。</p>
钟杳正整理着偷拍经纪人的照片，手一转收起手机，把小跑过来的经纪人圈进怀里，裹好围巾：“聊完了？”</p>
林竹信心满满点头：“完了，能回家了！”</p>
在外面蹲了这么久，林竹身上已经凉得冰手。钟杳怕他着凉，利落把人塞上车，抬手开了暖风。</p>
没让助理跟着，钟杳自己上了驾驶位，替林竹扣好安全带，好奇：“马能听得懂吗？”</p>
“听不懂。”林竹摇头摇得异常痛快，“我只能知道它们在想什么，反过来就要费点力气……不过这次还不难。”</p>
“我原本也没多留意……后来跑剧组的时候忽然想到，既然知道它们是怎么想的，只要想对了及时给奖励，简单的意思总还是能传递清楚的。”</p>
林竹手指冻得发白，在暖风口烘了烘，神『色』认真：“只要它理解了你是我的人，不能伤害你就行了。”</p>
黎奕杰平时出个场都要七请八请，恨不得放上一排文替武替负责对戏。今天这么反常起跳，不是有人在背后说了什么，就是准备专门针对钟杳了。</p>
明天那场戏原本就不好拍，黎奕杰出身不错，也学过不短时间的马术，虽说于拍戏干系不大，可要趁机让惊马伤了钟杳，也不算多困难的事。</p>
林竹不准备给他这个机会，刚刚和那匹马谈了半天心，才终于稍有了些把握。</p>
钟杳看着林竹，心头发软，在他吹『乱』的短发上『揉』了一把：“别担心，我会多注意的。”</p>
暖风吹得很舒服，林竹眯起眼睛，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不担心不行，我还没弄清黎奕杰到底想干什么，万一他真是冲着你来的呢？也不知道好好的非得在屋里戴墨镜干什么，耽误事……”</p>
钟杳心头微动，看着认认真真吐槽的经纪人，剥了块糖喂进林竹嘴里。</p>
钟杳发动车子，启动上路：“戴了墨镜就不能读心了吗？”</p>
林竹点点头，坦白：“不能了。”</p>
他像是猜到了钟杳欲言又止的话，眼睛弯了弯，含着糖靠进座椅里：“我早就知道……只是一直没告诉爸妈。”</p>
钟杳轻轻颔首，没再多问，随手放了首节奏缓慢的轻音乐。</p>
安静一阵，林竹转头望向窗外，声音稍轻：“我也想过说不说，后来想想，还是算了。”</p>
林竹：“像现在这样，爸妈出国了我能告诉自己他们是为了家里的生意，拿视频跟我说话，我就当他们是太忙了，没时间回来。”</p>
林竹低头，笑了笑：“可要是有一天，我爸妈真戴着墨镜跟我说话，我会受不了的……”</p>
话音未落，钟杳的掌心已经覆落在头顶，轻缓地『揉』了『揉』。</p>
钟杳：“……不是的。”</p>
林竹微怔。</p>
红灯结束，钟杳重新启动，专心开车：“如果你说了，要来回纠结受折磨的就变成你的父母了。”</p>
钟杳声音温缓：“告诉他们，问题抉择都交给他们，你就不用再多想了。可他们就要纠结犹豫，戴墨镜是不是会让你难受，不戴是不是会被你看出心里的想法，怎么对你才合适，怎么做才是对的……”</p>
钟杳：“你不说，这些压力就都是你自己的。”</p>
钟杳：“就像你不把这些事告诉我，其实也只是为了不让我难受……剩下的结果，你其实早就都做好准备了。”</p>
林竹习惯了读心，罕少试过自己的念头被人这样精准地剖白，张了张嘴声音发涩：“哥，都过去了，我——”</p>
“还得等一会儿，我至少得让你知道……省得有些人高兴劲儿过了，又开始东想西想。”</p>
钟杳一笑，把车在酒店楼下停稳熄火，扶着方向盘侧身，含笑『揉』了下林竹的耳朵：“你瞒着我，我没生气。”</p>
林竹胸口轻悸，飞快抬头。</p>
钟杳望着他，瞳光认真柔和：“现在你愿意告诉我，我很高兴，也很荣幸——除了为免不小心剧透，准备重新计划你明年的生日之外，暂时还没有新的苦恼。”</p>
钟杳：“所以，以后要是再有人说要让你跳槽之类的话，你可以适当和所有人多强调几次，咱们两个的合同是七十年后到期的……”</p>
林竹听得睁圆了眼睛，半晌小心试探：“哥——所以你刚才是吃醋了吗？”</p>
钟杳：“……”</p>
钟杳咳嗽两声，转开视线，徒劳解释：“我起初也没想到——这个剧组有很多人都知道你是个很出众的经纪人了。”</p>
钟杳：“黎奕杰当然不算什么，可是别人听到之后，说不定就会跑来抢的。下次可以拒绝得更干脆一点……”</p>
林竹哪壶不开提哪壶，绕着他探来探去，试图对上他的视线：“哥你吃醋了！你会吃醋吗？我看他们说吃醋了都要罚的——我可以罚，我现在身体很好！让我看看……”</p>
心底的陈旧伤痕被温柔细致地寸寸抚平，又被压都压不住的喜悦悸动填满。</p>
爱人特有的甜意拱在胸口，涨得几乎满溢。林竹扑在钟杳身上胡闹，终于被钟杳情急之下展臂捞住，压低声音威胁：“好了，再闹就真罚了……”</p>
林竹根本不怕，满心期待抬头。</p>
单薄的身体牢牢扑在胸口，钟杳靠在座椅里，抬手圈着他，心跳悄然飞快，耳朵一点点烫了起来。</p>
林竹还是头一次……这么放开了和他闹。</p>
不躲避他的视线，不刻意维持着分寸，不听话不成熟不懂事……</p>
不再偷偷藏着几乎能把人压垮的心事，眼睛里的光芒甜津津亮晶晶的，稍微打个滚就能粘上一身的糖屑。</p>
隔着薄薄的衣料，莫名热度一点点染上相叠的皮肤，钟杳锢着他，呼吸愈促。</p>
钟杳声音微哑：“身体——很好？”</p>
林竹耳朵通红，用力点头。</p>
钟杳『揉』『揉』他的头发，慢慢呼出口气：“好……”</p>
钟杳脱下外衣，不由分说裹着他，没让林竹凉着半点儿，把人带下车上了楼。</p>
林竹跟在钟杳身后，连兴奋带激动，紧张得几乎同手同脚。</p>
要罚他了！</p>
就算钟杳到现在还不清楚拉灯的具体流程，至少是能踩着三轮车往前挪动个三米五米的，上一次都已经抱了，这次说不定就能『摸』了！</p>
林竹脸上忍不住发热，心跳愈快。</p>
钟杳会『摸』他什么地方？明天还要演戏，肯定是不能太明显的——胸口？后背？腰？他一直怕痒，『摸』腰说不定会不小心笑出来的，笑出来就太破坏气氛了。得先练练憋气，至少要忍得住……</p>
林竹攥着指尖，虔诚地练习着憋气，看着钟杳刷开房门。</p>
钟杳等他进了房间，反手合上门。</p>
林竹目光灼灼，绕着他转来转去，反复提醒着自己该被罚的身份。</p>
钟杳有条不紊地开了空调，调高温度，上了反锁拉好窗帘，慢条斯理挽起袖口，抬手解开两颗衣扣。</p>
……</p>
十分钟后，林竹趴在地上，麻木地和钟杳一块儿做到了第十个俯卧撑。</p>
“记住了吗？”</p>
钟杳身体力行，陪着经纪人一块儿受了罚，洗净手擦干：“下次要多强调几句，我已经警告过他们了，但觊觎你的人还是很多，尤其一些比我年龄大一些的，还没有经纪人配合的同行……”</p>
林竹刚洗了手，怏怏点头：“记住了。”</p>
钟杳话音轻顿，把林竹捞进怀里，瞳底笑意一闪而过：“不高兴了？”</p>
“本来还想感谢炮灰再一次推进进度的。”</p>
林竹趴在钟杳怀里，气息奄奄轻轻叹气：“现在我意识到了，哥，我对你的期待太高了……”</p>
钟杳轻咳一声，再没掩住笑意，把人往怀里颠了颠，低头吻住了他剩下的话。</p>
这一次的亲吻和之前都不大一样。</p>
林竹还没回过神，已经被钟杳占领了主动权，细细巡览轻柔触抚，趁林竹不注意，钟杳稍稍侵入，在他唇边轻咬了一下。</p>
林竹：“！！”</p>
热度迅速从头顶染遍全身，林竹手足无措，险些又一次咬了钟杳的舌头，磕磕巴巴：“哥——”</p>
“不是不知道怎么罚你……我再不懂，连这种剧本也没看过？”</p>
钟杳呼吸同样微促，脸上也红了，把人往怀里藏了藏，在他眉心轻轻亲了一口：“我不舍得。”</p>
林竹心口轻跳，往他怀里挤了挤。</p>
“明天还得拍戏，今天闹得太晚了，你不舒服了累了怎么办？”</p>
钟杳给他『揉』着胳膊，声音低沉柔和，一手『摸』上腕脉：“现在心跳就太快了，你今天遇到的事太多，得放松下来，咱们的事不着急，一辈子呢……”</p>
钟杳低下头，嗓音微哑：“咱们生理构造是一样的，和正常的……不一样。等我——等我弄清楚，该怎么做，才能做下一步。”</p>
钟杳一下下『揉』着林竹的头发：“慢慢来，循序渐进。他们——他们的一些文章我看了，大概都是小姑娘写的，不够严谨，挺多地方其实都有不符合现实人体的错误。我要了些资料——”</p>
林竹埋在他怀里冒烟，顶着张大红脸艰难开口：“没事的，哥，就……试试就行了。”</p>
林竹：“心跳快点儿正常——我从小就这样，一紧张心跳就快，脸也红，不难受……”</p>
他的颈后忽然微微一疼，下意识缩了下脖子，抬头看向钟杳。</p>
“不难受？”</p>
钟杳一手拢在他颈后，慢慢『揉』了『揉』：“不会心慌？心跳得喘不上气，头晕，身上没力气，站不稳，胸口疼……都不会？”</p>
林竹膝盖一疼，张了张口，有点儿不好意思，低头讷讷：“这算什么难受……”</p>
钟杳闭了闭眼睛，低下头，让林竹迎上自己的目光：“这算。”</p>
林竹微怔，眨了眨眼睛。</p>
钟杳：“小竹，你只是习惯难受了……”</p>
钟杳抱着他放在床上，掌心覆上额头，俯身亲了一下：“我去冲个冷水……你先躺一会儿，”</p>
钟杳：“从今以后，在我这儿，这就是难受，记住了吗？”</p>sxbiquge/read/58/589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