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智彬已经观察了很久,也想了很久,他知道刘父其实并不是简单的教拳师傅,那些人的来历解释不清楚。
都带着杀气,瞪一眼就能让人浑身发抖,眼神深处流露出的那种对生命的淡漠让宋智彬不得不重视。
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
乱世中,家族养死士不难理解,可这也太多了。
宋智彬从来不知道刘父和他们每次外出是去做些什么,可这个世道,带着那些杀气腾腾的人能去做什么呢?
当然是杀人是事情。
但他没问,刘父也一直没说,这是父子两的默契。
“前些年我与你谈了桩婚事你可知道?”刘父得知他打算参军后把他叫到了书房。
“听说过。”
宋智彬一五一十的回答,这也正是他参军的一个理由之一。
“你不喜欢宫家的那个丫头?”刘父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打算瞧出什么来。
“没见过,无所谓喜不喜欢。”
宋智彬依旧是不卑不亢,仍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那你是怪我事先没有知会你所以生气了。”刘父又问。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都是为我好,这我是知道的。”宋智彬听出了刘父话里的怒意赶紧先服个软。
见刘父脸色稍微好转宋智彬又道:“宫家的老爷子是整个北方武林之首,无论是声望还是名气我们刘家都算得上是高攀了,这桩婚事我十分满意,只不过............”
“说。”
刘父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他还不知道这个混小子,看着人老实,实则心里滑头着呢。
“门不当户不对,恐生事端。”他相信刘父能听懂他话里的深层含义。
刘父没有先回答,而是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儿子:“看来你这些年没少打听这些事情。”
“生在乱世,自当居安思危。”
宋智彬态度越发的恭敬了,怕刘父生气惊着伤口。
“你可知我平日里出去是去做什么?”缓了缓,刘父仿佛下定了决心打算对儿子坦白。
“杀人。”
“可知我杀谁?”
“不知。”
宋智彬心里有些猜测但一直不敢确定,自先生尚武后,整个中国都开始兴起一股强身健体学武潮。
而开武馆不仅需要本事,也需要有人捧场,否者光靠拜师礼那点银两怎么可能维持整个武馆的开支。
所以在民国,大多数武馆身后都有着一些身份高贵的推手。
武馆得利,身后之人得名,互利互惠。
就和古时候养的门客差不多。
当然,武馆身后的那些人有时候也总会碰到些不好明面上解决的事情,这时候就需要武馆代劳的,比如说杀人。
刘父没有张嘴,他只是用手点了点茶杯里的茶水然后在桌上写了两个字。
“南京。”
宋智彬恍然大悟,原来刘父和当朝居然是这种关系。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那些人总是神出鬼没的,又满身杀气。
怪不得宫宝森会答应把女儿嫁给自己,原来是为了体现诚意。
前朝完了,而曾经在前朝皇帝跟前做过护卫的宫宝森虽然没有受到影响,可是在南京那边他只是一个“土匪头子”身份,指不定什么时候盛世来临国泰民安之时他就得找个理由自个儿把自个儿给吊死在横梁上,以免连累亲朋好友。
所以说,他把女儿嫁给自己,实际上也算是投名状了,意为与前清划清界限,愿为新朝出力。
实际上宫宝森考虑过许多人,但他瞧得上眼的,人家不乐意见他,如同拍苍蝇似的将他赶到一边。
一介粗鄙武夫而已,还是前清当过差,做个妾还勉强,想当正妻,那就只能呵呵了。
所以别看宫宝森在北方武林界是泰斗级别人物,实际在当权者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上不得台面。
宫宝森倒是想找个秀才文人把女儿给嫁了,让女儿走一条和自己不同的路,可现在的文人心气高着呢,指天骂地浑不怕,乾坤尽在一笔中。
所以说,即便是所谓的中华武术协会会长,但也从来没有被主流社会所接纳过。
从来没有。
选来选去,最后他只得矮个子里挑选个好的,恰好那段时间刘父又常到东北那边杀人,一来二去,宫宝森便挑中了宋智彬这块护身符。
宋智彬想清楚了来龙去脉后不得不佩服宫宝森这只老狐狸。
眼光真差。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南京的未来。
宫宝森只以为将女儿许了个好人家,实则是在将女儿推进坟墓。
这眼光无论是以前,现在,还是将来都一如既往的差劲。
好好的一徒弟,将来被他逼得叛国做了汉奸。
师兄丁连山三十年来费尽心思做里子,好让他风风光光做面子,结果他一个转眼就把这一辈子的名誉拱手让给了叶问,甚至不惜下跪。
那时候宫宝森已经被收编了,整个中华武术会在北方其实已经算得上是南京手下的暗杀组织了。
杀得不仅仅是前朝人士,更多是也是日本人。
在他把这份荣誉让给叶问之后,叶问干了什么?
啥也没干。
宫宝森将叶问推了上去,结果叶问依旧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偶尔逛逛金楼,打打架,正事没干一件。
他推了个寂寞。
在日本入侵后,叶问依旧没有半点组织同道中人抗日的打算,老老实实的待在佛山,直到日本人打进来才灰溜溜的带着老婆孩子跑到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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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想真的挺可笑的。
宫宝森北拳南传明面上其实是想让南北武林合一,正所谓拳有南北,国有南北吗?
他其实是想找个人接手中华武术会,把大家凝成一条绳共同抗日。
为此不惜牺牲自己宫家的荣誉,以及自己从小养大的徒弟,将这份荣誉送给南方武林,送给叶问。
结果呢?
论武功,叶问拍马也不是他的对手。
论名气,叶问在南边不过一小辈,甚至在广东无论他都排不上号。
金楼会面那天,宫宝森还要假装着拿着一块饼说着大道理,甚至不惜提起自己那隐姓埋名三十多年的师哥丁连山,为的不就是合理的推叶问上台吗?
叶问是怎么回答的?
你眼中的是国家,我眼中的是世界。
宋智彬前世看到这里的时候都要被他给恶心吐了。
一辈子都没出过佛山几次的富二代居然说自己心怀世界?你是要笑死我吗?
一个正事不干,坐吃山空,除了打拳啥都不会的人居然厚颜无耻的说出这番话来,恐怕当时听到这话的宫宝森也是骑虎难下了吧。
世界如何与我何干,现在是中华民族为难之际,大半个世界的列强都在中华大地上杀过人抢过地,你居然跟我说你看到的是世界?
你说着话的时候至我中华儿女于何地?
***曾经说过一句话:如果俄罗斯都没有了,那还要世界干什么?
宋智彬认为这就很霸气,这句话才是当前中华儿女应该考虑的问题。
现在我中华儿女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你还关心世界?
思索再三,最终宫宝森只得捏着鼻子承认叶问的境界比自己高,所以这场比试算是他输了。
毕竟是自己选的人,哭着也要把戏给唱下去。
他都把徒弟给赶回东北了,师哥那边甚至都下跪了才换来了今天的局面,如果不按着剧本唱下去他就真的成为一个笑柄了。
宫宝森其实每一个举动有出发点都是好的,只不过,每一次他都没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当然了,宋智彬打算逃掉这场婚事其实也是不想被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