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林珑心不在焉,人在案卷室,双眼却是直直地望向门外,这里除了坐在案前的她,便是坐在窗前认真揽案而阅的萧御史。</p>
日头斜斜照在他的发间,洒下一片金光,桌前的茶台上,茶水点水皆足。</p>
林珑只觉口中干渴,磨蹭地行了过去,缓慢地坐在了萧然对面,将小茶壶缓缓举起,正欲往自己面前的杯中倒时,她又改了主意,将冒着热气的茶水噜噜地倒入了萧然面前的空杯中,“大人,请喝茶。”</p>
萧然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看她。</p>
林珑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小心看着萧然的面色,“大人,我从前是做什么的?”</p>
“不知道。”萧然换了个姿势,头微微向窗边偏了偏。</p>
“怎么会?大人手里在的那张画像明明画的就是我。”林珑知道他不会说实话,决定循循善诱,“大人如果将我从前的事透露一二,我必定有恩报恩,欠钱还钱。”</p>
萧然这才抬眼,看向一脸真诚的林珑,“你应该不想知道。”</p>
“不,大人,我想知道。”林珑一脸坚定。</p>
萧然一脸认真,语音轻缓,“既然你非要知道,也罢,你欠我一万两什么时候还我?”</p>
林珑的表情瞬间被定格。</p>
片刻后,她嘿嘿一笑,“大人真会开玩笑,哎,孙大人交待的事情还没有办完,我得再去想想。”</p>
萧然看着灰溜溜转身的林珑,眼中扬起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p>
林珑端正坐在原处,将所有的案卷一一比对,想要进大狱,得在孙堂面前邀功才行,她手指在两份供纸前点来点去,那常家公子的供状居然是一模一样。</p>
时隔半年,这个能写得一模一样,也是不容易。</p>
她抬头正想出声喊人,却发现因为萧御史在这,所有人都是能避就避,实在不能避也是取了所需物品即刻出门。</p>
她再看向地图,那家鱼脍店和那家青楼一前一后,这些公子基本上都去过这两家店,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平城这家鱼脍店太出名了,就边初来的萧大人也被吸引。</p>
还有那家青楼,林珑若有所思的望向了那坐姿端正,面容肃正的萧御史,私下里穿常服像是贵家公子,穿起官服来又是自成一派隐然气势,年纪轻轻的着实可畏。</p>
萧然将案册轻轻一放,似要抬眼,林珑吓得即刻收回目光,再次看向面前的案卷。</p>
片刻后,她又觉得坐着十分不自在,食指在桌上连续不断地轻磕着,眼睛再次环游室内。</p>
整个室内只有她指尖与桌面的碰撞声,直到看见抱着资料进门的某位书吏,“可有看见孙大人?”</p>
因着萧然的缘故,往日里眼睛朝天的书吏客气了几分,“孙大人在审案,上午好像抓了两个当街行凶的歹人。”</p>
林珑眼睛一亮,“我去看看。”</p>
书吏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带了几分严肃,“你出去抓个犯人破个案就罢了,哪有女子去前堂的?”</p>
“我是苦主。”林珑一字一顿的声明,“他们要砍的人可是我。”</p>
书吏也认真回视着她,“孙大人特意交待,你不许去。”</p>
“是吗?”她懒懒坐下,“烦请转告孙大人,要想知道案情,他得亲来。”</p>
这话林珑说得底气十足,原以为孙堂很快就能来,毕竟七天可不长,谁想来的却是秋武秋捕头,他孙堂的小舅子,长得人高马大一脸络缌胡,典型的肌肉发达,头脑简单。</p>
看在他上午救过自己的份上,林珑极为勉强地将两张一模一样的供词递给他,“这个常家公子,你们可以请来问问话,兴许有帮助。”</p>
秋武拿着那两张纸翻来覆去的看了看,颇为不解且质疑,“虽然我识字不多,但是我也能看出这供词前后一致,没什么问题。”</p>
林珑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手指往纸上戳了戳,“是吗?你还记得你半年前说过什么话吗?如果能记得,那一定是刻意记过,为什么要刻意呢?这是个问题。”</p>
见秋武还是一脸似懂非懂,林珑扬手,“哎,你把人带来,我来审。”</p>
这孙堂明显靠不住,以后还是跟着萧御史混更保险,所以她需要好好表现一下自己的本领了。</p>
想及此,林珑的眼神向窗边飘了过去,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那道修长身影正在第三排的案架后面翻着什么。</p>
她真心佩服,这架上的成撂成撂的案册涉及税务民生农田水利各项安民措施,他居然真的是一本一本地在瞧着,只不过有的他是一带而过,有的会拿着到窗边细看。</p>
那日他人不知鬼不觉的提前进平城,难道是要了解民生?如此看来倒也是个好官。</p>
只是,他孤身一人,若是真的查出什么,不怕别人找机会灭了他?有句话她没记错,应该叫做强龙压不住地头蛇!</p>
一念及此,她不由道:“大人这般勤勉,想来一路危险重重吧?”</p>
萧然的眼眸抬起,从架上空处向这边直射而来,“此话从何说来?”</p>
林珑手撑着下巴望向架子黑暗处,“听闻大人一路南行,惩治过不少官员,他们就没有试着反抗报复一下?”</p>
“此乃人之常情。”书架后的语气波澜不惊。</p>
“大人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多带一些人?孤身一人得有多危险。”</p>
萧然不答反问,“听说你今日当街遇险?莫非也是被谁给报复了?”</p>
他的这句话让林珑又想起了自己一直关心的问题,“大人,我从前到底是谁?您就不能发发善心告诉我吗?”</p>
“自己去查。”</p>
“我可以去查,但是大牢里不是不让……”林珑眼中突然一亮,她即刻起身快速走到案架旁,眼神灼灼地看着萧然,“大人,不如您带我去牢里审审那两人?”</p>
萧然断然拒绝,“不去。”</p>
“为什么?”林珑不死心地问道。</p>
“晦气。”萧然回答得毫无心理负担。</p>
林珑被这话给惊到了,“我记得当时第二天很积极地就去了大牢视察了。”</p>
“此一时彼一时。”</p>sxbiquge/read/60/6007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