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鸣泽达成了他的目的。
路明非在早就注定的命运中,做出了他的选择,以他的意愿,守护了喜欢的女孩。
只不过付出了1/4的生命。
……
当隔着潜水钟厚实的黄铜舱门,从那块直径20厘米的圆形玻璃中,让路明非亲眼看见诺诺的脸,还有烟雾一样腾起的血红色的时候,他全身的血都凉了。
一根如长矛般锋锐的尾刺,刺穿了诺诺的心口,连着一根细长的尾巴延伸向水中,龙的阴影隐隐约约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上一秒奋力把他推进潜水钟的诺诺就要死了,她的手还抓着潜水钟的舱门,眼睛已经合上,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全部的血在水中散逸如烟。
“不要死!”路明非抓着潜水钟窗口的铜条,朝外面大喊。
就是在他最绝望最孤独的此刻,有人响应了他的呼唤,是那个将他逼迫到此番绝境的魔鬼,以救世者的姿态,出现在他的身边。
一切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发生了,是心甘情愿的交易,谁都无法插手。
“你为什么会喜欢她?”路鸣泽问道。
“十几年了,谁也不觉得你有多重要,也没有人关心你今天干了什么,渐渐地连你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你是死是活除了自己会觉得痛之外,其他没有任何意义。
你每天会花很多时间发呆,因为你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所谓生活圈里的人除了会点评你,根本没有关心你在想什么,你想的事只有说给自己听。他们只会背地嘲笑说你是无病呻吟,转过身施舍些避重就轻的廉价言语。”
路明非平静地说:“有一天你感觉被人踩在脑袋上,可你连站都懒得站起来,你只想蹲在那里不动。但这时候门打开,光照进来,一个很漂亮的女孩,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穿着短裙,开着法拉利,把你从放映厅里捞出来,让你在每个人面前都很拽很拽。”
他攥紧了拳头,“那种感觉...很拽,你明白吗?很拽!我从没那么拽过!”
“她只是可怜你吧?可怜一个没用的师弟,因为她以前也有过自己很可怜的时候。”路鸣泽不以为然地说:“她讨厌那种可怜
的感觉,她帮你,绝不代表她喜欢你。况且顾谶不也帮了你么,很多次,你总不会也喜欢他吧?”
“老顾不一样,他不一样。”路明非重复着,然后狠狠啐了一口,“他妈的,我已经当废物太久了!凡是我做的事,做错都是我笨,做好都是因为我走狗屎运,凡是我在乎的人,要么不理我,要么把我当猴耍!倒是有个二百五弟弟跟你一个名字,非常理解我,对我说夕阳你是个好女孩!这是他妈的什么人生?”
“这是他妈的什么人生?”路鸣泽低声。
“我是诺诺捞出来的,我不能是废物!”路明非一字一顿:“老顾也不想看到我是个废物,他为了喜欢的姑娘可以漂洋过海,只是为了见一面,我什么都没有,只有烂命一条!”
是的,他只有烂命一条。
最后的最后,路鸣泽大吼着,“去吧,路明非!审判吧!”
无法想象一个大孩子会发出那么威严的声音,让人每个毛孔都收紧,仿佛为了避开那股凶戾的寒气。
路明非瞳孔暴射着金色的光焰,打开了潜水钟里的「七宗罪」,拔出了‘贪婪’,愤怒地带着赌上一切的决意,与迎面而来的龙撞在了一起。
……
或许,就算当初救赎他的不是诺诺,而是另一个女孩,他也会因为那一刻而喜欢上对方,只是因为那一刻。
那些生来就是光的人,根本不会了解虫子对于光的渴望,那是就算他们看了一万篇文章也代入不了的。
……
当一切尘埃落地之后。
江上白雾散去,乌云也散去,月辉洒落,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一片澄净祥和。
“他还活着吗?”一个有点疲倦,更多的还是放松的声音出现。
“还有气,只是吸进了太多的水。”有人说。
这么一听,顾谶胃里就有种翻江倒海的感觉,然后咳嗽起来,嘴里冒出了水。
他睁开眼睛,脸上微微有些痒,不是吹过的风,而是垂落的发,湿湿的,一缕一缕,诺诺正蹲在他的面前,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
“你...”
“是还活着。”诺诺语气轻松,言罢叠起双手在他胸膛上按了下。
顾谶就吐出了更多的水。
旁边传来了看好戏的笑声,是手向后撑着快躺在甲板上的路明非,这小子刚刚解除了潜水服,穿着背心和大裤衩,也不嫌冷,咧着嘴在笑。
腰上缠着绷带的零默不作声地朝他晃了晃手机。
凯撒抱臂靠着围栏,江风吹起他灿烂的金发,柔顺得像是此刻每个人劫后余生的心情,安静得,只想看着彼此。
……
远处。
“现在放轻松还太早了啊,孩子们。”酒德麻衣举起红外望远镜,望向渐散的白汽,隐隐约约地,有什么东西在江面上浮起,奋力扭动着身体向对岸游去。
“被一颗风暴鱼雷正面命中,居然还活着。”她赞叹一声,“也许真的只有‘暴怒’才能杀死他吧,真是强大的生命力。”
“不过,再令人惊叹也到此为止了!”
暗红色的子弹滑入枪膛,撞针激发,一道细长的火焰在枪口一闪而灭,带着刺耳的尖啸声,子弹射入白汽中。
酒德麻衣不再看,而是打开手机,拨通,“任务完成,青铜与火之王诺顿,死。路明非,幸存。”
“这就好,你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苏恩曦松了口气,又连忙道。
“没有没有。”酒德麻衣抚额,没好气道:“我倒是想做,可难不成要游到船上去,跟那家伙说一声‘hello’吗?”
“...那倒不必。”苏恩曦讪讪。
摩尼亚赫号平稳行驶着,顾谶站在甲板上,静静眺望着后方。
他再也无法感知到诺顿了,没有垂死的悲鸣,即使王的陨落也是无声。
“在想什么?”诺诺不知何时走过来,将手机递给他,“那个新生让我还给你的。”
顾谶随手接过,“在想回去吃什么。”
诺诺低头笑了下,“我还以为在想要用什么借口,再去一趟BJ。”
顾谶一愣。
“路明非说的。”诺诺耸肩,“我记得在自己快要死的时候,那家伙在耳边喋喋不休,像个老妈子。”
“他是这样。”顾谶也笑。
“所以呢。”诺诺问道:“他说的那个长腿女同学,你很喜欢她?”
风吹过她酒红色的长发,有的撩过脸庞,有的沾在嘴角,她伸出手指拂了下,眼中满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