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浆再次照亮了曰本的黑夜,从熊本的阿苏山到千岛的硫黄山,已经平息的火山再度喷发。
从天空中看下去,曰本各地的火山带都是明亮的,像是大地深处涌出了金色的血液。
顾谶将石英捕获仓放到升降平台上,隔着玻璃,静静注视着里面丑陋的圣骸,或者说,所谓的‘神’。
“这就是白王的骨头啊,你要让它寄生吗?”夏弥走过来,抱着胳膊,“很恶心啊。”
“但或许,这真的是无与伦比的力量。”顾谶素来古井无波的眼底,依稀迸射着异样的神采。
他曾沐浴白王的血肉,拥有君主般的权能,但并非完全,他既没有属于龙的身体,也没有完整掌握主宰般的权柄。
可现在,黑王尼德霍格已死,眼前这个狰狞丑陋的虫子,却能给他带来横压一切的力量,届时就算是暗中构建‘英灵殿’的洛基也不是他的对手。
源氏兄妹不过是基因的产物,顾谶才是最完美的宿主,这个圣骸,就像是为他量身准备的。
在这漫长又短暂的对视中,他恍惚间听到了尖锐而欢喜的笑声,穿过时间的长河,被镇压在青铜柱下的白色皇帝呢喃着蛊惑的谶言。
夏弥表情渐渐凝重,她看着眼睛一眨不眨的顾谶,看着他晦暗莫名的侧脸,那种陌生的感觉再次掠过心头。
虽然不是他策划了这一切,却是他顺水推舟,为了窃取赫尔佐格的研究成果,哪怕是眼睁睁看着曰本分部几近全灭,源稚生濒死,即便那只象龟那样信任他。
他欺骗或者说利用了所有人。
“如果不这样的话,怎么才能杀掉洛基,送觊觎我的那些人去死呢。”顾谶抚摸着捕获仓上的玻璃,圣骸贪婪地随着他的手掌移动,金色的独眼犹如明灯般熠熠发亮。
“力量...”夏弥低语。
就像她曾经想吞掉芬里厄成为死神海拉一样,只有掌握究极的力量,才能凌驾于这个世界的规则之上,甚至制定规则。有时候并不是为了什么独享世界的王座,而只是想要守护住一些东西,不让人来打搅。
“你想好了吗?”她问。
“我还以为你会阻止我。”顾谶说。
夏弥沉默片刻,“我的确这么想过,这东西可以带给你白王的权能,可它也是白王留下的陷阱。融合之后,你还是你吗?”
她拂了拂被雨打湿的头发,深吸口气,“连源稚生都能看清的真相,没理由你想不到。”
顾谶眼神暗了暗,“只要能杀掉他们...”
“这还有很多办法。”夏弥说:“有我,还有你的那些朋友们。”
顾谶摇头,“那样太慢了,不应该是等‘他们’来找我们,而是我们将‘他们’揪出来!”
夏弥手指攥了攥,又松开,“我明白了。”
顾谶一怔。M.
“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夏弥浅然一笑。
话虽如此,她眼底仍有掩不住的黯淡,胸口闷闷的,仿佛将要失去什么一样。
而这种感觉,顾谶曾经尤为深刻。
只不过无论是谁,只要他还有欲望,还有可求,那就总会被蒙蔽。哪怕只有一时,但这对操纵人心的恶鬼来说也足够了。
丑陋的爬虫瞪大了那只独眼,看着石英捕获仓的玻璃一点点掀开,它外露的如虫足般的肋骨激动难抑地划着仓壁,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它的尾巴很有规律地晃动着,显然是欢喜到了极点。
但就在这时,好像有什么东西按在了顾谶的手背上,将刚刚打开了一点的玻璃门一下压紧。
圣骸大怒,暴躁地打转,发出尖细的叫声。
夏弥也愣了下,下意识看向顿住的顾谶,甚至放开了庞大的感知。
可即便是她,也未能发现什么。
顾谶余光瞥动,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瘦小的身影,他的手正按在自己的手背上。
“不要。”路鸣泽与他咫尺相隔,表情认真。
“刚刚我说的,你应该听到了。”顾谶说。
“你我都知道,无论是‘英灵殿’还是藏在主机信息流里的老不死,都不值一提,只要杀死洛基,那些家族就只能俯首称臣。”路鸣泽说道:“他们习惯了跪拜,无非是换一个跪拜的王罢了。”
顾谶笑了下,“如果你能杀死洛基的话,早就各种花言巧语让我陪你一起了。”
路鸣泽闻言沉默,事实的确如此,要是洛基这么好杀,他何必一直看着路明非这么窝囊,跟顾谶废这么多口舌。
“其实你又何尝不想回到自己的本体里呢。”顾谶淡淡道:“是有那么一天吧,你想让我拔出昆古尼尔。”
路鸣泽瞳孔微微一张,“你都知道了?”
“别忘了,昆古尼尔曾是我的一部分。”顾谶伸出手指,“无比渺小的一部分。”
“所以呢?”
“当时握住昆古尼尔的仿制品时,我就感受到了来自其本体的气息。”
“你可以拔出来吧?”路鸣泽语气终于有了起伏。
顾谶没说话,只是朝石英捕获仓里的圣骸瞥了眼。
路鸣泽神色渐渐收敛,“我以为你无欲无求,没想到还会被它蛊惑。”
“曾经我也这么觉得,无比渴望自由,想着有一天能无拘无束该多好。”顾谶轻声道:“可直到有一天,她出现了,我发现可能是有一点喜欢她,后来发现是很多,再后来是怎样都义无反顾。那个时候,自由什么的我根本不去想了。”
他定定地看着路鸣泽,“所以你明白么,只要能将所有的阻碍都铲除,怎样我都无所谓。”
“我大概能感受到。”路鸣泽按着顾谶手背的手依旧用力,“但我不想再有变数出现了,不能给这东西一丝一毫的机会,它经历过风雷和火的挫骨扬灰,被镇压在无边冰河环绕的青铜柱下几万年,你的意志再强大,怎么跟这种家伙抗衡?”
“你也听说过‘天谴’,它现在就在我们的头顶上。”他继续道:“就算你融合了这只虫子,短时间内也发挥不出全部的力量。”
“有一点你一直没说。”顾谶看过去,“如果我跟它融合,你会阻止我吗?”
路鸣泽沉默了很久,“会,我会撕毁我们曾经的约定,我们不再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