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李承乾犹豫着，要不要自报身份之际，马周又将酒杯举了起。</p>
嘬了口酒，马周脸上绽起笑容来，他接着道：“我马周虽然自问颇有学识，但你我二人相见之时，高公子对我并不了解。你我之间，唯一的联系，便是太子殿下。”</p>
他又自顾抬起酒杯，也不理会李承乾了，自言自语道：“是以，我便猜测，高公子，乃是太子殿下。”</p>
李承乾吞了口唾沫，他已放弃抵抗：“好吧，你说得……”</p>
但这时马周仍是自顾自说个不休：“……的门人……”</p>
李承乾：“……”</p>
方才差点自报家门了，没想到马周虽然猜出自己与太子有关，但却没猜出最后的真相。</p>
或是李承乾的表情太过惊讶，马周愣了片刻，不解道：“难道我猜得不对？你找上我，不就是因为我对太子殿下诸般维护吗？”</p>
李承乾心下一念，马周的猜测也的确有他的道理。</p>
自己好好地将一个陌生人召了上来，还以礼待之，其原因只可能是因为这马周先前对太子的维护。</p>
顺理成章地推断出自己与太子有关联，也在情理之中。</p>
不过马周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这个堂堂太子殿下，竟会亲自跑到水云间来听取百姓对他的流言。</p>
擦了擦额角的汗，李承乾立马收起惊讶的表情，换了副笑脸，拱着手道：“马先生智计卓绝，实在叫高某佩服。”</p>
说着，他又一挺胸脯，拍了桌子自认道：“实不相瞒，在下的确为太子门人。”</p>
既然认了这个身份，他索性将话说开：“马先生身负学识，又明慧过人，不若为太子殿下效力，总好过去替一个武将出谋划策吧！”</p>
比起那中郎将来，太子显然是一个更好的投奔对象。</p>
李承乾自认为只要搬出太子身份相邀，马周定会为自己效命。</p>
但马周却并没有立马点头，他这会儿仍是抿了嘴，凝神思虑着。</p>
稍作沉吟，马周才开口道：“实不相瞒，在下对于太子的了解，并不算多。先前替太子说话，也无非是觉得这些流言，实在没个谱儿……”</p>
李承乾赶忙相劝：“但太子殿下献粮救济灾民，总归是极大的善举。难道你不愿为这样一个心怀百姓的储君效命吗？”</p>
马周有些犹豫，他抬起头，直视了李承乾，望了许久，才叹了口气道：“太子悲天悯人，马周自是佩服的。但……马周实不愿陷入嫡位党争之中……”</p>
他这话说得清楚明白，显然马周已看清当前局势，断定李承乾的太子之位，还不大牢靠。</p>
这马周显然是个懂得明哲保身的人，知道夺嫡之争，动辄便是流血牺牲，故而心生退意。</p>
似乎是怕自己的话说得不甚明白，马周又提点道：“高公子既是太子身边人，理当规劝太子，如今陛下宠爱魏王，而且其他诸王各有手段，皆不可轻视。太子当明白自身处境，绝不能好逸恶劳，坐等大宝……”</p>
李承乾苦笑出声，这世上，还有谁比自己更明白自己的处境吗？</p>
正因如此，自己才需要马周这样的人辅佐自己啊！</p>
他在心中筹谋着，自己究竟该如何说服马周，替自己效命。</p>
而这时，周掌柜已亲自送上美酒：“高公子……你……”</p>
他一进屋，见到那马周，便愣了一愣。</p>
李承乾眼见周掌柜前来，心知自己另一个身份不好遮掩，也没必要遮掩，于是便对周掌柜点了点头，吩咐他退出房去。</p>
而后李承乾朝马周道：“实不相瞒，在下还有一个身份，正是这水云间的幕后东家。是以方才才这般大方，以千日醉相送……”</p>
“东家？”马周瞪大了眼，呆坐了片刻。</p>
显然，李承乾的这个身份，是马周完全没有预料到的。</p>
看他这副怔忡表情，似乎他更惊讶于李承乾的这个身份，而非先前的“太子门人”。</p>
“马先生？”李承乾在马周眼前晃了晃手。</p>
马周醒转过来，又朝李承乾讪讪一笑：“原来如此，恕马某人眼拙了……”</p>
他似是心有所念，踟躇犹豫了许久，终是下了什么狠心一般，将拳头一捏。</p>
李承乾这时候仍在想什么法子来劝说马周，却听马周道：“我决定了，暂时依附在你门下，往后你但有所托，我定尽力帮扶。”</p>
“啊？”李承乾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p>
幸福来得太突然……</p>
这家伙……怎么……突然转变观念了？</p>
马周又讪讪笑着：“只要高公子多供应些千日醉，马某便心满意足了……”</p>
李承乾瞠目结舌：“我去年买了个……”</p>
他心中有一万头羊驼呼啸而过，敢情，在你小子眼里，太子殿下的名头，都不如这几坛子千日醉好使吗？</p>
先前还搞什么明哲保身，现在知道自己乃是水云间的东家，怎么就不怕死了？</p>
你不是怕党争危险吗？</p>
心里骂了一通，李承乾终是长舒口气：“如此，便一言为定了！”</p>
马周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但是……我得先说明，我愿意替你高公子出谋划策，图的就是你高公子的千日醉。但此刻，我仍不算是效忠太子门下……”</p>
他又思虑着说道：“马某未曾见过太子殿下，对他的了解还不够深……若是将来马某觉得太子殿下乃是值得效忠之人，定会纳头上拜，为太子鞠躬尽瘁……”</p>
好吧，李承乾只能点头应下。</p>
马周这是折中之计，毕竟在马周看来，帮助自己这个“高公子”，也算是替太子出谋划策了。但同时又不用涉及到权力争斗的核心去，还能求得一份安宁。</p>
但马周这时肯定想不到，自己所效忠的所谓“高公子”，正是太子李承乾本人。</p>
李承乾笑看马周机关算尽，却为了二两黄汤，将自己卖给他李承乾。</p>
问明了马周的基本情况，了解了马周如今尚居无定所，李承乾给他安置到了水云间的后院。</p>
那里还有几间干净屋舍，就靠近储酒的库房，正合这马周贪酒的性子。</p>
当然，为了不将太子身份与水云间扯得过近，李承乾还是叮嘱了马周，不要将自己与太子之间的“关系”，告知任何人，包括周掌柜这个自己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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