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遥领幽州都督,本是虚职,压根不用赴任。</p>
但身为燕王,封地在幽州一带,成年之后前往封地,这是顺理成章的事儿。</p>
可人家一句身体不好,便将这事搁置下来。</p>
要说身体不好,就该在宫中好好将养着,德妃又请命要爱子出宫。</p>
这其中的门道,不得不叫李承乾起疑。</p>
记忆中,这位燕王殿下,好像也不是个省事的主儿。</p>
后来李承乾造反事败,就是因为在他之前,还有位齐王也造反,结果被抓了后,他的门人透露了李承乾的计划。</p>
而这位齐王,正是现在的燕王李佑,按历史进程,几年后,他才被改封为齐王。</p>
如今的李承乾,自然没造反的打算,但他对这李佑,可是心里存着提防的。</p>
得远离这小子,免得以后这兔崽子造反,又牵连上自己了。</p>
但现在要找那阎立本替自己建厂,总得与李佑打一打交道了。</p>
想到自己无法出宫,那李佑却轻而易举开衙建府,李承乾仍是有些不满:“父皇当真偏心……”</p>
李世民讪笑两声,叹气道:“你是储君,凡事自当小心谨慎,那世家门阀眼下正盯着你不放,公然出宫,于你太过危险……”</p>
李承乾负气道:“儿臣前阵子还与陇西李家斗了一斗,大获全胜不说,还得了人家一处酒楼呢!”</p>
李世民脸色愈发凝重:“正是知道你这不服输的性子,朕才不愿与你明说。那世家门阀岂是儿戏?你微服出访,朕已提心吊胆,若公然离宫,你日后定是无法无天闹腾起来。若是遇上歹人行刺,又该如何?”</p>
他说得苦口婆心,李承乾也无奈叹气:“这事且先揭过,但修造工坊一事,父皇总该替儿臣张罗。”</p>
李世民点了点头,他又看向王德:“那阎立德一人修建燕王府便好,为何非得将阎立本也召了去?”</p>
王德苦着脸:“燕王殿下的意思是……阎家兄弟于建造一道,各有所长,合两兄弟之力,才能将燕王府修建好。”</p>
李世民顿了顿,摇头道:“阎立本乃是将作少监,堂堂朝廷命官,岂可为他李佑一人驱使?”</p>
他挥了手对李承乾道:“你且先回东宫稍候,此事……容朕下旨申斥,再将那阎立本,给你要过来!”</p>
既然李世民这般说了,李承乾也只好先行告退。</p>
在东宫又苦等了两日,王德又传旨宣见,但这一次,他却是带了个坏消息来。</p>
阎氏兄弟因为修筑王府时逾制,被燕王李佑告上了礼部,两兄弟齐齐被捉拿下了狱。</p>
这下子,李承乾是彻底懵逼了。</p>
这两兄弟不是替燕王造王府吗?怎么好生生地,又被燕王给告了上去?</p>
在王德那里问不出个明白,李承乾只好赶到甘露殿,向李世民问个明白。</p>
一进甘露殿,李承乾便看到李世民一脸阴郁。</p>
李承乾走上前去:“父皇,那阎氏兄弟究竟是怎么回事?”</p>
李世民叹了口气:“阎氏兄弟逾制建造,擅自改动燕王府规制,已犯了死罪……国法森严,只怕……”</p>
李承乾赶忙道:“父皇难道不能法外开恩,将这两兄弟交给儿臣?”</p>
李世民面露难色:“国法森严,此事闹到礼部,朕如何徇私?”</p>
“可是……”李承乾争辩,“阎氏兄弟乃是将作能手,他们对于朝廷礼制,该是再熟悉不过。怎么可能会逾制呢?”</p>
李世民低吟片刻:“你的意思是?”</p>
李承乾现在也不明所以,只好道:“父皇法外开恩,容儿臣先行查验此事。”</p>
李世民想了片刻,终是点头:“也罢,这事便交给你,务必查清内情。”</p>
得了诏令,李承乾即刻赶往大理寺,这阎氏兄弟乃是他修建工坊的重要人才,说什么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p>
他心中还有无数困惑,都需要见到那阎氏兄弟之后,才能得以解答。</p>
到了大理寺,说明缘由,大理寺卿亲自引着李承乾,到了大牢。</p>
“两兄弟分隔关押,这边是阎立本,那里边,便是阎立德……”大理寺卿不敢怠慢,在旁介绍着。</p>
李承乾稍作思虑,指着关押阎立本的牢房:“打开牢门,本太子要亲自问案。”</p>
进到牢房中,入眼便瞧见一个三十出头的壮年男子,这阎立本一副文士打扮,倒不像是个将作少监。</p>
他虽身处狱中,但神态倒还淡定,看样子颇有几分风骨。</p>
想也明白,这好歹也是大艺术家,总该有些艺术气息的。</p>
亮明身份,阎立本见礼之后,李承乾便径自开口道:“本太子前来相见,是觉得你兄弟二人案情蹊跷,你若有冤屈,大可直说……”</p>
阎立本这时仍是单膝跪地,作见礼状,听闻此言,他微一抬头,张了张口。</p>
但他并未说话,随即便将嘴巴闭紧,而后又低下头去。</p>
李承乾注意到,这阎立本方才眼神闪烁,似是有难言之隐。</p>
他心中的猜想落了实,这阎氏兄弟逾制之事,定有内情。</p>
两兄弟对朝廷礼制该很熟悉,绝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p>
他自然是要将其中内情弄清楚,于是转身对那大理寺卿道:“你先出去,将两旁人清退,本宫要细细审问。”</p>
大理寺卿以安全为由劝说,但李承乾坚持之下,他也只好答应。</p>
随着身后官员狱卒统统告退,李承乾这才看了看那阎立本。</p>
阎立本仍是低着个头,单膝跪地。</p>
李承乾走到那牢狱中的小木桌旁,兀自坐了下来,拍了拍桌子:“你起身吧,过来坐!”</p>
那阎立本有些犹豫,但终是走了过来,坐了下。</p>
两人靠得近了,再细细一看这阎立本,李承乾才觉出这人眼神通透明澈,看上去颇有几分天真烂漫的气质。</p>
若是十来岁的孩童,有这般通透的眼神,自不奇怪。</p>
但阎立本怎么说也是三十出头的壮年男子,能有这般纯真眼神,只能将其解释为,艺术家天生的气质。</p>
一看到这淳澈的眼神,再看此人身处牢狱,面见太子时,却依然保持镇定自若,李承乾就暗下决定,这人才干出众,又有一番风骨,得收归己用。</p>
李承乾轻笑两声:“说吧,究竟是缘何沦落之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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