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佟昊杉离开学校，在校门口骑了一辆小黄车，去接佟岑岑。</p>
姐弟二人久未见面，看见彼此都是高兴的。</p>
佟昊杉站在佟岑岑面前，已经整整高出她一个脑袋，佟岑岑抬手搭着他的肩膀，笑着说，“都已经这么高了。”</p>
佟昊杉呵呵的，握住姐姐的手，“我什么时候也比你高啊。”</p>
佟岑岑点头。</p>
也对，这孩子就是特能长个子，十岁到佟家的时候，就已经高过佟岑岑了。</p>
“上来。”</p>
佟昊杉拍着车后座，示意佟岑岑，“我还是学生，没钱买车，所以你就将就一下。”</p>
佟岑岑拿着包坐上去，“行啊。”</p>
白衣黑裤的男孩，相貌英俊，想也知道在学校有很多女生追。</p>
佟岑岑问他谈恋爱没有，他说没时间，眼下忙着学业，有出国留学的打算。</p>
“想去国外念书，跟马毓芬说一句不就好了。”</p>
佟岑岑觉得这孩子太过独立，他却瞧不上家里父母，“得了，今天心情好，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些。”</p>
佟岑岑便不再提。</p>
到了一座商场外面，佟昊杉靠好小黄车，伸手揽住姐姐的肩膀，姐弟二人一同走进商场。</p>
此时已经十一点多，接近饭点儿，佟昊杉说请佟岑岑吃饭。</p>
佟昊杉让姐姐挑自己喜欢的餐厅，佟岑岑选了一家杭州菜。</p>
佟岑岑问弟弟，“你平时不问家里要钱，这些钱都哪儿的？”</p>
他答得轻巧，“奖学金啊。”</p>
佟岑岑又怎会轻易相信，“奖学金能有几个钱？够你学费，生活费，那其他的开销呢？”</p>
见没办法瞒着，佟昊杉搔搔脑袋老实回答，“带了两个学生，教钢琴，一节课有300块钱，一个月下来能有一万多块。”</p>
孩子说这话时笑呵呵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佟岑岑也忍不住笑，说他，“你倒是能自给自足。”</p>
“都说了你走之后我就住校了，十年没回过家，能不独立吗。”</p>
“怎么说你都是姓佟的。”</p>
佟岑岑说了这话，佟昊杉淡淡笑了两声，末了小声说，“我不稀罕。”</p>
很快服务生就来布菜了，佟昊杉把姐姐喜欢的菜『色』摆在她跟前，让她多吃，姐弟二人看着就是感情特别好。</p>
佟岑岑还记得那会儿，这孩子在家里，不爱和佟子良说话，对马毓芬也是爱理不理，他是佟子良独子，别说佟子良，就是佟家爷爷『奶』『奶』也都是很重视他的。但他在家里，就只爱和佟岑岑在一块儿。</p>
爷爷『奶』『奶』瞧不上佟岑岑的母亲，佟岑岑又是一个女孩儿，见佟昊杉成天缠着佟岑岑，二老气得要命，却拿他没辙。</p>
有一天晚上佟岑岑从外面回来，路过佟子良马毓芬的房间，听到里面发出让人羞耻的声音，她红着脸快步回了自己卧室，就在那时候，佟昊杉来敲佟岑岑的门，要姐姐和他一起去楼顶看狮子座流星雨。</p>
佟岑岑很是惊讶，这都十一点了这孩子怎么还没睡，从他的房间到她的房间，中间要经过佟子良夫妻的卧室，这样来来回回的，那夫妻二人做了什么不都得孩子听见了？佟岑岑想想就觉得恶心，二话不说就带着佟昊杉，拿着家里的帐篷带孩子去公园『露』营了。</p>
那天晚上在公园『露』营等流星雨的人很多，佟岑岑还记得那天佟昊杉可高兴了，整晚都兴奋得要命，因为姐姐带他看了流星雨，第二天去学校就能和同学聊这个话题。</p>
然而第二天一早回到家里，爷爷『奶』『奶』已经等在客厅了，前脚刚进家门，就被爷爷一拐杖打在腿上，让她跪下，说是大晚上把杉杉带出门，万一遇到坏人，遇到绑匪怎么办！</p>
佟岑岑挨了一顿恶揍，皮开肉绽，马毓芬在角落里『露』出满意的笑容。</p>
那晚佟昊杉哭着跑到姐姐房间，说都是自己的错，要不是他想看流星雨，姐姐就不会挨揍。</p>
佟岑岑怎么会怪孩子呢。</p>
马毓芬很清楚是佟昊杉缠着佟岑岑带他去看流星雨，她却在爷爷『奶』『奶』面前说是佟岑岑贪玩，不顾杉杉安危，这才让爷爷『奶』『奶』一大早来到家里教训她。</p>
她就是要给佟岑岑下马威，就是不想让佟岑岑好过。</p>
事到如今，再想起过往那些事，佟昊杉表情都是淡漠的。</p>
他从懂事开始，就不再依赖和爱护自己的母亲，那样一个『插』足别人家庭，为了自己利益不惜牺牲他人的女人，她不配他敬重。</p>
“在我只有几岁大的时候，我妈就总对我说，她说人生来不平等，有的人要在泥潭中『摸』爬滚打很多年才能变成人上人，而有的人，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p>
佟昊杉给姐姐盛汤，叙述这些事的时候，语气很是平静，“她就希望佟子良宠我，然后佟家的财产都归我，这样母凭子贵，她才能过上她想要的生活。”</p>
佟岑岑沉默着，垂眼慢慢喝汤，佟昊杉又道，“在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佟子良，对我而言他是个陌生人，但他要我叫他爸爸。”</p>
“他们编了一个很感人的故事，说爸爸妈妈是因为一些不得以的苦衷才分开，所以爸爸一直没有和我们住在一起。”</p>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很可怜的女人到了我家，哭着跪在我妈面前求她离开她丈夫，我才知道，那个男人，他早就是别的丈夫，别人的爸爸。”</p>
“他们有无数个谎言，那时我年幼，分不清是非对错，直到十岁那年你母亲过世，我和我妈去了佟家，直到见到你，我才知道，我的父母是怎样卑劣的两个人。”</p>
“名利，金钱，地位，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只想我在乎的人开心。”</p>
对于佟昊杉来说，佟岑岑是他在乎且珍视的人，她没有因为他是她父亲出轨在外面的孩子而憎恨他，反而很疼他，她和他一样，在整个佟家都显得那么格格不入。</p>
那时候佟岑岑怀孕了，马毓芬想方设法破坏她的名声，那些谣言，说佟岑岑不学好在外面勾搭男人，什么男人都可以跟她睡，所以她肚子里才有了不知道父亲是谁的野种！这些，都是马毓芬编造的谎言，就为了毁她声誉。</p>
佟昊杉亲眼看见马毓芬得意的在闺蜜面前陈述这些事实时的洋洋得意，十一岁的孩子，已经懂得明辨是非，他很痛恨他的母亲，他不想继续留在这个家，于是他仗着爷爷『奶』『奶』疼他，非要去年寄宿学校。</p>
一离家，就是十年。</p>
这些事情，佟昊杉没再跟佟岑岑说起，说得再多，只会再伤她。</p>
佟岑岑笑看着佟昊杉，眼底是铅华尽褪之后的云淡风轻，“我现在挺好的，杉杉你也不必担心我。”</p>
佟昊杉点头，“如今你就在我面前，我自然是放心了。”</p>
“我听湘湘说，你看好了香港的学校？”</p>
“嗯，之前跟同学去古镇采风，遇到湘湘姐和他丈夫，顺便提了几句。”</p>
“你觉得好的，那便好，姐姐相信你。”</p>
佟昊杉又给佟岑岑夹排骨，“你多吃点，瞧你瘦的。”</p>
佟岑岑动筷，看他一眼，“我是瘦，你可壮了不少呢。”</p>
佟昊杉笑笑。</p>
他除了成绩好，钢琴弹得好，也是运动健将，周边城市举办的马拉松他几乎都有参加，平时不看书就泡在健身房，不然也不会有这体格。</p>
姐弟二人闲聊，有一句没一句的，气氛挺好。</p>
见姐姐心情比较好，佟昊杉这才问，“所以，那孩子呢？”</p>
佟岑岑拿筷子的手一怔，片刻后对他说，“孩子也挺好的。”</p>
佟昊杉惊讶，“你生下来了！”</p>
她轻轻呼口气，浅笑垂眸，“是啊，生下来了，特别健康，是个男孩。”</p>
佟昊杉脸上笑意放大，“男孩好啊，可以跟我一起打篮球了。这都有十一岁了吧。”</p>
“是，国外上学早，再半年就小学毕业了。”</p>
“姐我佩服你。”</p>
佟昊杉由衷的说了一句，佟岑岑笑着托腮看他，“就这件事佩服我呀？”</p>
佟昊杉皱眉，“你个未成年少女，未婚生子，说起来我该佩服你吗？”</p>
佟岑岑忍俊不禁，抬手戳他额头，“你嘴怎么这么贱呢。”</p>
他哈哈大笑。</p>
末了，他认真问，“你要回英国吗？”</p>
“嗯，我是要回去的。佟子良也就那样了，我打算给他多请两个看护。”</p>
“回英国照顾孩子？不回来了？”</p>
“我的生活一直就在英国，回来之后我不习惯。”</p>
“就没想过其他？”</p>
“什么？”</p>
佟昊杉眼神变得深沉难懂，他盯着佟岑岑很久很久，然后问她，“你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原本属于你的东西落到我母亲手里么？”</p>
佟岑岑怔愣好半天，这才道，“钱财身外物，那些是佟家的，是佟子良的，我不要。”</p>
“就从未考虑过你的母亲？”</p>
“杉杉啊……”</p>
“姐，不要忘了，最开始佟子良创业的时候，你母亲可是把身家『性』命都赌上了。”</p>
那些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p>
在一开始，佟子良不过就是个大学讲师，说穷不穷，说富裕，也不能叫富裕。</p>
他娶了佟岑岑的母亲顾琳娜为妻，不顾家里反对，看似一桩美满婚姻，实则在一开始就为顾琳娜筑了一座坟。</p>
人和人的交往，都得要门当户对，佟子良一家书香世家，顾琳娜出身市井，父母都是菜市场小摊贩，自己也仅有高中文化，佟子良认识她的时候，她在一家鞋店当导购。</p>
佟家二老瞧不上顾琳娜，一直都瞧不上，哪怕顾琳娜和佟子良都结婚很多年有了佟岑岑，他们还是瞧不上，尤其是在佟子良发家之后，他们更是希望儿子抛弃糟糠再觅一位贤妻。</p>
然而，当时佟子良创业，没有那么多资金，是顾琳娜说服父母把房子拿去作抵押贷款的钱贴补给了佟子良，才得以创办公司。</p>
哪怕顾琳娜对佟家一直在付出，也从未得过二老一句好。</p>sxbiquge/read/62/6268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