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问题来了,这事儿让商容处理又有什么不合适的呢?
——还是权限问题。
说起来,纣王半年未曾临朝,积压公务无数,可在这种情况下,你真的以为整个殷商全指着纣王批奏章过日子么?
确实,那种“我家嫡出闺女长大了,要许配给谁谁谁家的大公子,还请大王做个媒”,“我家小子长大了德行还不错,我打算直接立他做世子了,大王您签字就得”,甚至是“我妈养我这么大不容易啊,现在老人家上了年纪想要个诰命啥的,大王你就凑合凑合给一个呗”的公文,拖个一年半载甚至三年五载的,确实问题不大,拖了也就拖了。
可是“大王啊这边洪水了你还不给这边批物资百姓就得饿死了”,“大王啊边关将士们今年的军饷和棉衣还没到啊你是要他们冷死吗”,“大王啊东海龙王被微臣的儿砸惹毛了现在您不出面解决问题他就要淹了陈塘关啊”之类的奏章,眼巴巴等那半年不临朝的纣王亲自批准,那整个殷商早就崩了。
之所以殷商到如今还健在,不是纣王陛下偶尔能良心发现,突如其来批上那么一些奏章,而是那些臣子们可以商量着办的,他们已经商量着办了。
剩下的都是你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能替你做主的。
比如说北海叛臣到底是杀是放,这涉及君王尊严。
比如说女娲娘娘因为你题诗调戏她的事情气坏了你自己看着办,这涉及君王神权。
而这种东西,你若是批了一个“给商丞相解决”,商容丞相能解决么?敢解决么?解决了之后朝野上下文武百官会怎么看他?河道的小螃蟹会怎么看他?野区的红爸爸会怎么看他?他还要不要他那千古贤臣的名声了?
“苏娘娘说的都没错,确实也是孤思虑不周……”殷郊被狐柏训了半天,害羞是一回事,可害羞之外还是有点那独属于少年人的不甘心,“可是苏娘娘有没有想过,若是父王在此批奏章,父王能想那么周全么?”
#我爹那个废物都想不了那么周全,我这会儿把事情办得太漂亮了,真的不会引起怀疑吗?#
#讲道理我们难道不是应该模仿我那个混账爹的行事风格办事儿吗,怎么能这么明君呢?#
狐柏看着小少年气鼓鼓的腮帮子,自己都乐得不行:“妾身前几日未曾注意,也不知殿下是什么时候来的九间殿批奏章,如今看来……殿下原是今天第一天来?”
殷郊:“……啊?”
不是……
“苏娘娘如何知道?”
狐柏抿唇乐道:“殿下但凡是把这些批过了的公文发出去过,便不会有您提出的这个……嗯,如果殿下批的与大王风格不同,那会不会被发现的问题了。”
殷郊懵逼:“此话怎讲?”
“现在与殿下说,殿下留不下来什么深刻印象,对今后往往无益。”狐柏爱怜地拍拍小正太的脑袋,笑道,“殿下且按着最妥当的办法批罢,出不了什么事儿的。”
殷郊虽然被漂亮小姐姐这么撸了一波头毛,对这么玄学的操作……还是出于本能地表达了一下怀疑:“益处不益处那是今后的事,至少现在孤需保证不被发现,一切能正常运行。”
狐柏撇嘴,忍不住吐槽道:“说的像是殿下‘将此事交给商丞相’的批复就像是大王亲自批似的,殿下也不想一想,若是大王亲自批阅,这奏章上会是个什么风格的回答?”
殷郊:“……”
好的,怂了。
要是个别的什么事情,或许殷郊还没有这么笃定,但是造反的人被平定之后是杀是埋……三个月前不才有一个生动形象令人无地自容的判例么。
——苏护造反不成,只能进京求和,而那时候自家智障爹是咋说的?
苏妲己够好看,你就没罪,苏妲己不够好看,你们就父女俩一块死吧。
这种操作纣王好意思说,你好意思往奏章上写?而一旦你不按着这个风格写,一般般贤明也好,特别贤明也罢,反正都能被人一眼看出不是纣王批的,既然结果一样,何妨批得更合理些呢?
“可……”殷郊小心翼翼对手指,“若是被商丞相他们发现了这是孤偷偷批的,孤之生死尚不足挂齿,可他们会依言执行么?若是他们不执行,我们写的再完美,又有何用?”
“一旦他们发现这是殿下批的,他们便绝对不会依言执行?”狐柏幽幽一笑,“何以见得?”
殷郊皱起了眉头。
他们……肯定是不愿意的啊。
谁的臣子谁自己知道,商容比干一干人等那都是死脑筋得很,说忠于纣王那就只是忠于纣王,殷郊自己一天不是君王,就一天得不到他们的忠心和辅佐,也不能在没有授权的条件下处理国事。
讲道理要是他们懂得变通啊,早就在纣王不干活的时候来东宫请他了,哪里还能落到如今他偷偷过来的地步。
可看着狐柏这说话的语气……
殷郊犹疑道:“苏娘娘的意思是,他们还有可能愿意?”
“殿下既然想知道。”狐柏笑道,“为何不试一试呢,试一试就出结果了呀。”
殷郊苦笑:“可是一旦试了。他们不让,还把这事儿给捅出来,孤太子之位多半不保,今后多半也可能没办法到九间殿来处理了,偏偏父王懒政,膝下唯我与洪弟二子,我如今依然算少不更事,洪弟年纪更小……真如此,殷商国将不国矣。”
狐柏又笑了:“殿下都不问问他们有几成可能认可么?”
“……几成?”
“唔……”狐柏低下头去,掂量了一下那半年没处理的公文的数量,“八成。殿下,大王那边诸事不理倒是好说,只是朝臣那边却个个人精,这事儿怎么都是要过明面,凭您,瞒不住的。”
殷郊:“……”
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她说“凭你”的时候就总有一种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感觉。
可若是比干他们同意自己摄政的可能性有八成……
“若真有八成,那也值得冒险了。”殷郊咬牙道,“可苏娘娘是如何知道他们会愿意的呢?”
狐柏笑着:“容妾身卖个关子,明日结果出来之后再与殿下详述。如今……”狐柏瞅了瞅那一堆纣王迟延了的公文,终于是挑拣出了一份,“殿下先把这一份公文也处理了罢。今夜就处理两份,处理完了殿下便去歇息,明日一早来妾身宫里,到时候结果应该出来了。”
殷郊犹犹豫豫地看着狐柏,照理说这萍水相逢他不应该如此信任,可……狐柏这么一副“啊哟不就是政治嘛,放心我懂”的姿态,还有那“一切都在我算计之中,莫慌”的笃定,再加上……大概是盛世美颜总是能让人多上三分好感和信任。
殷郊吞了一口口水,终是站起身来,对着狐柏一个大礼便行了下去,妥妥是王子拜帝师的礼仪:“孤年幼无知,于政事怕是一窍不通,一切……还请娘娘教我。”
狐柏本是想到了殷郊命中的师父该是广成子来着,这会儿他拜师倒有些不伦不类,本能地要避开口称不敢,可想一想面前那小少年若是拜了广成子为师,那个死法啊——
犁锄之厄。
啥意思呢?
身子埋在地下,就露出个脑袋出来,动弹不得之际,以犁铧削首。
这九尾狐本来该受的那个斩仙飞刀“biu”死的刑罚……嗯,好歹niu得快死得也快,大约也不会特别疼,可是这犁铧……鬼知道够不够尖锐和锋利啊,哪怕是足够尖锐和锋利了,农民伯伯犁田的时候那速度可是够慢的。
于是乎,如果不够尖锐的话可能犁一遍脑袋还断不掉,于是得反复再来一次。
再接着,就那个慢得不行的犁田速度,受刑之人还得眼睁睁看着刑具靠近自己然而身体被埋在土里什么都做不了……
毛骨悚然.jpg
只希望如今有帝王紫气护着他,终不至于最后落那么个想一想都头皮发麻的结局。
“殿下起来吧。”狐柏终是温柔笑道,“也不值什么,谁不希望江山安定,百姓平安呢。”
——
九仙山桃源洞
黑白带雪花的七寸屏幕上,显示的是黑漆嘛唔的小姐姐正在和小弟弟之间的你来我往,传出来的是带着沙沙沙杂音的一番对话……
真·AV画质。
不过广成子和赤精子这俩大凶之兆看这个AV画质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哦不是,看着这个AV画质,广成子的脸色越来越黑。
“妖女竟真受了这么一礼!”广成子一把把茶杯砸到了角落,骂道,“那是我的徒弟!”
“师兄……”赤精子小心道,“别别别……别生气,那妖女值什么呢,去朝歌收了她不就完了,没了她……哪还能有什么帝王紫气呢?”
广成子咬牙恨恨道:“去什么朝歌,去火云洞!”
“啊?火云洞?”赤精子不懂了,“师兄要去寻三皇?寻他们做什么?”
广成子恨恨开口:“我就想不明白了,凭什么比干商容会答应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摄政!”
政治我不懂,但是三皇那么高的段位,他们肯定懂。
听明白了我再去朝歌除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