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大泽，南岸，无名村寨。</p>
清晨，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床头，唤醒并肩而睡的一对儿璧人。</p>
凉风吹进，传来村子里人群忙碌的声音，男子侧过身，亲昵地捏捏女子的鼻翼。</p>
“小蛮，起床了，再睡又要被阿婆胖婶她们笑话了。”</p>
女孩不满地嘟嘟嘴，扯过薄被，裹住似露未露的春光，眼睛也不睁开，皱着鼻子道，“笑话就笑话去，我要再睡会儿，太累了。”</p>
男子笑笑，拨开发梢，亲了亲女孩额头，穿衣起床，顺手掖好被角，天气亮了，早上被风吹着了，容易伤风流鼻涕。</p>
男子洗漱完出门，正看见村长过来，“青狼大叔，早上好。”</p>
“早上好啊，芦笙，今天可是起晚了啊，”村长揶揄地笑笑，带着我什么都知道的暧昧，“赶紧过去巫公那吧，他正等你呢。”</p>
“哎，我这就去。”</p>
村长站在原地，看芦笙一路小跑的样子，满脸欣慰，这孩子比刚来的时候木木呆呆的样子变化真是太大了，尤其是娶亲之后。</p>
想起蛮蛮，青狼咂咂嘴，唉，可惜村子里那几个小子，当初为了这女娃私下里打了不知道多少架，结果让一个外人娶到手了。</p>
果然还是中原人的俊俏小白脸最吃香，青狼想起了刚学会的一个词，小白脸，对，芦笙符合小白脸的所有标准。</p>
青狼完全把巫公指明点亲的原因抛在脑后。</p>
摇摇头，顾影自怜一番，自己当年也是英俊无匹的，然后背着手朝牲口棚去了，视察完还要去看看田里的庄稼，在领着人建设加固房屋，到了秋天，真是忙不完的事情。</p>
老腰哦。</p>
芦笙一路小跑到了巫公房前，脸不红气不喘地问好，“阿公，早啊。”</p>
“不早了，我都起来一个时辰了。”</p>
芦笙嘿嘿笑笑。</p>
巫公指了指房屋里的小包和一个大大的药篓，“带上，走，采药去。”</p>
“是，阿公。”</p>
巫公前面走，芦笙后面跟，一路上跟遇到的村民不停地打招呼，众人也纷纷与巫公问好。</p>
出了寨子，巫公转个方向，往远处的山里去。</p>
“阿公，这次要在山里待几天啊。”</p>
“怎么，不舍得你家小媳妇？”</p>
巫公人老心不老，开口直戳心窝子，他身板也硬朗，脚步不停，一边走一边说道，“不是阿公说你，你也该好好管束一下蛮蛮了，太阳都起来了，还没起床，像什么样子。”</p>
芦笙只管笑，不说话。</p>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蛮蛮都是村子里的宝贝，大家宠着她，任她睡懒觉，村子里其他的几个同龄丫头可没少说闲话。现在你是当家的，就该好好教育一下她，怎么还容着她赖床。”</p>
“村子里的活计，每个人都是有份的，我知道你每次回去都帮她做，这不就更纵容她了……”</p>
阿公如同村里的阿婆附体，嘚啵嘚啵地说个不停，一副操碎了心的样子。</p>
两人脚步奇快，巫公理所当然的走在前面，后边芦笙却能轻松跟上步伐，令人诧异。</p>
没多久，两人就进了山脚下树林，身影被阴影掩映，再也看不到。</p>
“秋天了，最后再采一次，到了冬天有人生病的话就够用了，不然等湖面封冻，想要去岳阳城买药都做不到。以前啊，好些族人都是没有药吃熬死的。”</p>
巫公和芦笙一人拿着一个小药锄，时不时在草丛中挖出一棵草药，仔细剥除泥土后放进有着一个个隔层的背篓。</p>
遇到有种子的，就收集种子，等来年洒在树林里，能长多少长多少。</p>
芦笙看着背篓也是咧嘴，不由腹诽巫公的奇特设计，要是个药箱，设计隔层和也就算了，结果做成背篓形状的，来回放药草很不方便，阿公偏偏还不愿意换。</p>
“芦笙，别走神，去把那颗凝血草的种子收了。”</p>
“好的，阿公。”</p>
仍是巫公在前面走，芦笙随后，一边采药一边讲解药性，怎么炮制，能治什么病；偶尔也能见到一些珍贵点的草药，就挖出来小心放好。</p>
采药须留根，以便来年再生，附近的山头，巫公基本上是踩了个遍，哪里有什么药，也知道的清清楚楚。</p>
“以前啊，都是带着七仔来，哪都好，就是不太聪明，村子里那些小崽子们也是一样，让他们记个草药什么的，都跟要死似的，没一个上进的。好在现在有你，以后阿公我的位置就交给你喽。”</p>
“阿公说的什么话，您老人家可是要活到一百岁的。”</p>
巫公嘿嘿低笑了两声，叹息道，“凡人，谁能活的到百岁，天命之限……”</p>
芦笙低着头，摘下一朵野花，“阿公你说什么？”</p>
“没什么。芦笙，你采野花做什么？”</p>
“小蛮说男子簪花也甚美，阿公也试试？”</p>
巫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将心中事抛之脑后，转身继续向前，“走吧，登山！”</p>
两人在山上停留了三天，干粮吃完，采满了大背篓，这才往回走。</p>
回到村里，巫公说好后天再进山，就打发芦笙离开。</p>
芦笙捧了一大把秋菊，乐颠颠地往家去，当天自然是小夫妻你侬我侬，和和美美。</p>
临睡时，芦笙忽然想起一件事，偎在蛮蛮耳边，迷迷糊糊地说，“阿公说你要配一副药，不过药材还没凑够。是什么药啊？”</p>
蛮蛮忽然睁开眼，眼神闪烁，小声回应，“没什么，快睡吧。”</p>
“嗯。”</p>
…………</p>
大梁城，通天塔，静室。</p>
珑玥正执笔写信。</p>
师傅：</p>
万安。</p>
弟子现于大梁城通天塔，停留已半年有余，韩大长老多有照顾，日常修行与生活，一切皆好，无需挂念。</p>
自白头峰之崩，弟子已数次前往，暂无发现……</p>
期间曾随大梁城精兵千百人，越白头峰至蛮人之地，心中杀意难抑，魔念频起，多做杀戮，犯下军令，亦多亏大长老维护，虽然处以禁闭，实为帮弟子控制心魔魔障。</p>
……</p>
弟子闻，师傅已前往中牟，拜见大长老魔仙子，不知何时归京都。弟子愿再明年年初归京，无论结果，了断此事。</p>
师傅在上，弟子珑玥在下，顿首，再拜。</p>
将笔放下，轻轻拿起纸张，吹干墨迹，读了一遍，轻轻折起，塞进信封，在正面写上“少昊观主丛云道长收”。</p>
拿好信封出门，就往下走。</p>
大长老韩奕有自己的传信鹰，送私信却是不大合适，好在另外还有传信兵，走大梁城的官方驿站也可以。</p>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珑玥在路上见到不少脸孔陌生的士兵，全身重甲，却行动自如，完全没有受到盔甲的影响，数量也不少。</p>
自己在通天塔里禁闭时间太久，所以发生了什么新的事情么？</p>
珑玥看着看了一眼，继续去办自己的事情，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又与她何干？师傅带着师弟走了，师兄至今没有下落，自己一个人在此坚守而已，不过是心存侥幸而已。</p>
梦也该醒了。</p>
寄了信就向大长老请辞，去白头峰吧，搭一个小屋，做最后的决断。</p>
…………</p>
望海城，清晨。</p>
起床号响，军城苏醒，值夜的岗哨刚刚换岗结束，该补觉的补觉，该出操的出操。</p>
“报告将军，探索队全队一千零五十人集合完毕，请指示！值班员于丰。”</p>
“开始训练！”</p>
“是！”</p>
于丰转身面向阵列方队，方队分成两个大部，一个五十人小队，大部五百人，小队五十，是将军陈平的护卫队。</p>
“今日早操训练项目，轻装五公里，急行军，穿越丛林训练。”</p>
“明白！”</p>
“副队长余青出列。”</p>
“是！”靠前一位壮硕男子出列。</p>
“你负责开路。”</p>
“明白！”</p>
“第一小队出发，第二小队跟上……护卫队押尾。”</p>
陈平紧了紧颔下绳子，戴正帽子，跟上绵延不断的队列，护卫队随即散开，将他围在中间。</p>
“于丰，追上去，风暴刚停，丛林里估计不好过，你去巡查一下。”</p>
“是。”</p>
类似今天这样的训练，已经发生了无数次，出了望海城，顺着山道下去，就进了丛林。向北去，弯弯绕绕跑到入海口处，刚刚好五公里。</p>
杨烨跟在最后的最后，探索队里，他是唯一的新兵，其他的一千令四十九人都是从各军挑出来的精兵中的精兵，包括探索队另外两个千人队也是如此。</p>
他也是来到这里之后才知道的这件事，护卫队统领于丰的解释是，部队需要换血，但还从来没有从新兵中拔过人，他只是一个先例，之后每年都会从新兵中拔人，目的嘛，提高探索队的平均文化水平算不算？</p>
扶了扶帽子，确认腰刀扣好，杨烨紧跟着前面老兵的步伐，一路前行。</p>
…………</p>
岳阳城东，广袤的丛林中，一处不大的营寨。</p>
“杨迅，杨迅，杨迅！”</p>
连珠炮一样的喊声忽然在营寨上空炸响，“你个瓜娃子，去哪了？”</p>
“到到到！尉官，我在这呢。”</p>
从角落的房间里跑出来一个健壮的青年，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边跑还一边喊，“来了来了。”</p>
“我说老大，下次喊人好歹给个反应的时间啊，你这说话的速度比我的刀还快，我就是想回答，也跟不上啊。”</p>
“行了，别废话，跟俺走。”</p>
“去哪啊？”</p>
“什么去哪？回总部领军粮去啊，你是不是脑壳儿被门夹了，连今天啥日子都忘了？”</p>
杨迅讪笑着凑过来，“看您说的，怎么会忘了，领军粮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想怎么会忘，不过，不能这次还是我去吧，上次，上上次，可都是我去的。”</p>
尉官眼一瞪，“咋，不想去？寨子里五十多号人就你个瓜娃子不知道跟老子客气，嬉皮笑脸的，这么好的事想着你，你还推辞！”</p>
杨迅急忙道，“哪能啊，头儿你是不知道，我这几天练刀正有感觉，一去好几天，这感觉可就没了。”</p>
寨子里闲着的人这会儿也过来凑热闹，都是三四十岁的老兵，杨迅是单单的小年轻，头儿栽培他，所以领着多往建设军团总部跑跑，其他人也不嫉妒，乐见其成。</p>
这时听闻杨迅说练刀到了关窍，都起了兴趣。</p>
“哟，咱们寨子的小子终于要突破筑基境了？”</p>
“不容易啊，要我说，头儿，这次干脆我跟着你去总部好了，让迅哥儿好好修炼，说定等咱回来，迅哥儿都已经突破了。”</p>
“对啊，对啊，再加上我。”</p>
“还有我，好了，四个人凑齐！”</p>
“停停停停停！”尉官又扯着破锣嗓子开骂，“瓜娃子们，吵啥子吵！”</p>
“既然杨迅要练刀，那就换个人，你，你，你，”他随手点了三个人，“你们三个跟我一起，剩下的赶紧滚蛋，我不在这几天有啥事都听副官的。”</p>
被点到的三个人无聊地撇撇嘴，回屋收拾东西去了。</p>
去总部虽然有好处，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没啥意义了，还不如在营寨里收拾收拾田地，喂喂猪羊也行啊，反正他们本来就是干这个的。</p>
副官走过来，对杨迅招招手，“杨迅过来，其他人散了，该干嘛干嘛去。”</p>
“是。”回应声此起彼落。</p>
副官领着杨迅到了校场，抬抬下巴示意，“拔刀，耍几招我看看。”</p>
杨迅躬身应“是”，稍退两步，抽刀，丢掉刀鞘，刀尖斜指，点在地上。</p>
他身形忽然动了，却是向左滑步，刀身一带，向上斜撩，力不用尽，在胸前一横，右脚后撤，向前横扫。</p>
紧接着人随刀走，刀光闪烁，越来越快，气力绵绵不绝。</p>
过了一会儿，杨迅收功站好，微微喘气，看着副官等他指点。</p>
“老毛病，说了你多少次了，你练的是刀，杀人的刀，不是表演用的……”副官板着脸训斥，他是营寨里扮黑脸的那个，尉官是红脸，俩人一软一硬，把这个小站管的滴水不漏。</p>
训斥玩，语气一缓，继续说道，“确实是有了进步，看来平时没少下功夫，值得表扬。好好的练刀中八法：扫、劈、拨、削、掠、奈、斩、突。筑基筑基，就是要打根基，你既然练刀，就得练刀法的根基。别整那些胡里花哨的玩意儿。”</p>
“是，副官！”</p>
杨迅大声回答。</p>
“行了，回去吧，这几天好好练，就能筑基了。你练功晚，底子差点，不过身体素质还可以，多下苦功，还是能迎头赶上的。”</p>
副官拍拍杨迅肩膀，“好好干，还是很有前途的。”</p>
杨迅严肃地点点头，心道，必须要加把劲了，不知道杨烨现在怎么样了，当初要是自己再努力点，就能跟他一起去探索队了。</p>
还有平安，杨叔杨婶，不知道他们都怎么样了，平安有没有好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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