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摩洛戈城,作为小平房的教堂里。</p>
信徒们都离开的时候。</p>
跪在地上,双手合成倒十压在小腹,塔里诃德闭上眼睛,无比虔诚地祷告着,嘴里念念有词:</p>
“神啊,请原谅我昨晚的所作所为——我辜负了你给予的厚望;不知为何,我的本意并非杀死任何人、任何魔法师,但行为却出现了偏差,我没能来得及阻止黑骑士,还丢失了你赐予我的护卫。”</p>
修女服下,她胸前悬挂的眼睛吊饰滑过一丝弧光。</p>
气喘吁吁,身后传来了小年轻的急迫言语:</p>
“塔里诃德!我有东西要给你看!”</p>
睁开眼睛,她缓缓站起来,转过身,看到一身邋遢甚至于伤痕累累的小年轻,不禁愕然;随后,比起疑惑、惊讶,她脸上更多是楚楚动人的担忧:</p>
“你这是怎么了?灰狼,快过来这边,让我帮你处理下伤口。”</p>
“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p>
说着,灰狼连忙关上大门,拉上窗帘,掩盖住任何一丝直射的光。</p>
煞有介事地点上蜡烛,他把一个包裹成球状的布包放在塔里诃德眼下的桌子上,继而慎重地盯着她的眼睛:</p>
“塔里诃德,我问你一些事,你一定得如实回答我。”</p>
“到底是怎么了?说这些之前,你的伤口都流脓了,请先让我帮你处理……”</p>
“行了行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有分寸!”</p>
灰狼急匆匆地打断了她的话:</p>
“那时候,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吧,你把黑骑士打败了这件事。”</p>
塔里诃德的温和未曾改变:</p>
“我并没有主动与他作战,所以与其说有目的地‘打败’,不如说是真理之神的庇佑让我得以在战争中苟存——神祗大人给他降下责罚,而我只是托信仰的福分引用了荣誉而已。”</p>
“意思就是你把他打败了;那我再问你,打败他后,那个黑骑士、那身盔甲是由你保存的吧?”</p>
“是的。”</p>
塔里诃德的口气莫名悲伤。</p>
突然,灰狼直接掀开布包,露出里面黑骑士的铁盔:</p>
“昨晚的事情,是你策划的?”</p>
“是的,对不起……”</p>
咬着嘴唇,看到铁盔后的讶然,终究捂起嘴巴,塔里诃德泪光闪烁。</p>
一愣,灰狼似乎没能想到她会这么干脆地承认,加上那就要哭出来的样子,让他连连摇手:</p>
“不,不是……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所以别哭;我只是想知道一些……啊啊!”</p>
发现她捂住了脸,忽地意识到什么,灰狼连忙掩上布包:</p>
“我才是,对不起!突然就给你看这种东西,你认识穿着盔甲的那个人吧,真是很抱歉告诉你这个消息……”</p>
“不,没事。”</p>
塔里诃德擦了擦通红的眼睛:</p>
“这本来就是我的疏忽,说什么‘既然你是被神指定的骑士,那我也信任你,请按照你此刻的意愿去完成你的义务’,导致他直接暴走失控,不但杀了那么多魔法师,连自己也殒命……这些都是我的责任。”</p>
握着拳头,压低声音,灰狼咬牙否定:</p>
“不,我认为他做得没错,这些都是魔法师应该付出的代价,为此而牺牲是值得的,才不是你的责任……”</p>
在她回过神时,灰狼已经迈步上前:</p>
“是的,我正是为此而来;如果是你的话,肯定知道使用这身盔甲的办法——哪怕是头盔,能让我继承他的责任与义务吗?”</p>
塔里诃德怔了一下,随即勉强露出笑容,摇头:</p>
“谢谢你,灰狼,我很感激你此刻做出的决定;但正如我所说,他……迪利文是由神明指定的,是我辜负了神明。”</p>
“我记得你说过,只有信仰坚定的人才能面见神明;那个叫迪利文的人,他比你还要坚定?”</p>
“不是这样的……”</p>
莫名其妙地瞥了眼胸前的挂饰,否定过后,塔里诃德欲言又止。</p>
霎时,灰狼似乎明白了什么,直接往她胸前伸手。</p>
脸色煞白,塔里诃德忙不迭地后退着躲开:</p>
“你、你想干什么?”</p>
“果然是这样,那个‘真理之眼’就是与你口中神明见面的办法不是吗?”</p>
灰狼恍然大悟。</p>
她涨红了脸,双手护在自己胸前:</p>
“不行!绝对不行!这是神赐予传教士的庇佑之物,不是信仰不足的人接触神的捷径,那注定了你承受不住!”</p>
“对不起,塔里诃德,但有人跟我说过,‘强大源于渴望’——我只能这样做,我必须这样做,而且,我必然承受得住!请让我与真实之神见面!”</p>
灰狼在缓步靠前。</p>
不由分说,他抓住了塔里诃德的一只手腕。</p>
猛地一拽,令她在趔趄中暴露出胸前的挂饰,随即,灰狼伸手握去。</p>
然而,吊绳飘零间,塔里诃德直接用另一只手把挂饰拔掉!</p>
说时迟那时快,握空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惯性使然,灰狼已经接触到了她的胸口——并没有肋骨的触觉,他的手竟然直接穿透了她的胸膛!</p>
“扑通!”</p>
那颗心脏,就像当头一棒般震撼着她;她未曾感觉到如此剧烈的跳动。</p>
“扑通!”</p>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动荡,似乎不符合周围环境般被排斥,被脱离。</p>
“扑通!”</p>
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在泯灭着她的情感,让她的意识发生错位。</p>
抽手而出那时,恰好,灰狼落在了她的怀抱里。</p>
拉下眼睑,她却放开了手,让他摔在地上。</p>
“啊!”</p>
抬腿,拉起小皮鞋,她一脚踩在灰狼那失去耳廓的伤口、他的脸上,让他痛得惨叫连绵。</p>
塔里诃德的口气前所未有地阴冷:</p>
“请不要惹怒我,不然,我便只好将你杀掉。”</p>
不敢动弹,惨叫停止,灰狼颤抖着,只任由她踩住;如同第一次,他从塔里诃德的身上感受到了危险,与话语间的毫不留情。</p>
重新将挂饰绑好,她才移开腿。</p>
沉默中,她找来了一根长麻绳,把灰狼困得结实;然后拖行着,把他拉到里屋。</p>
冲洗、敷药、包扎,与以往不同的是她的态度冷若冰霜,自始至终绷着脸。</p>
依旧被捆绑着,直到伤口被完全处理完毕,灰狼终于听到塔里诃德那温婉的熟悉语气:</p>
“咦?已经包扎好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还以为是一句气话;总而言之,你能弄好我也就放心了——只是这绳子不会很不方便吗?”</p>sxbiquge/read/65/6507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