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三爷喘着粗气,拎着何应物脖领子,眼睛里冒火:“说!香不香!?”</p>
何应物早已经是被揍的懵懵的,刚才小家伙说香,然后这顿胖揍,那肯定得说不香!</p>
“不香!不香!”他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p>
“吃了我的小王八,还敢说不香!!!看我不打死你!!!”</p>
叮!当!轰!噗!嘭!嘭!嘭!哎呦!啊!呲!咕咚!噗通!呀!嗖!咔嚓!哗啦!轰!轰!噗!噗!梆!梆!咚……</p>
再后来,院子里又安静下来。</p>
“说!香不香!?”</p>
“香!香!”何应物连连点头。</p>
“吃了我的小王八,还敢说香?我都没舍得吃!你就不知道给我留一口!我叫你不给我留!我叫你不给我留……”</p>
叮!当!轰!噗!嘭!嘭!嘭!哎呦!啊!呲!咕咚!噗通!呀!嗖!咔嚓!哗啦!轰!轰!噗!噗!梆!梆!咚……</p>
何应物满头包,眼圈乌青,浑身上下衣服碎成一条一条的,像条死鱼一样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无言的看着天空。</p>
他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炖都炖了。</p>
连肉带汤,那一顿是小家伙吃的最开心的一次,何应物光闻着味便觉得很幸福了,当然到最后他也是闻味儿的幸福。</p>
其实他挺能理解三爷的,毕竟养了那么久的宠物,光盘也盘出感情来了,一下子听说下锅了,搁谁能接受!</p>
就好比自己养了头猪,自己很喜欢这头猪,完了过了一年要出栏,自己舍得吃吗?</p>
扪心自问,自己舍得吃吗?!</p>
咦……扪心自问,自己舍得吃吗?!</p>
哎呀!拍着良心问,自己舍得吃吗?!</p>
……</p>
扪心和拍了良心好几次,何应物终于确定,自己好像一点“不舍得”的感觉都没有呢?!</p>
完了,他无法体验三爷的悲伤。</p>
不过他还是深情的说:“三爷,还请您节哀!没有王八不畏惧死亡的,更没有人可以忍受死别,这是最无奈的事情。末日世界太残酷,王八不可能陪伴我们一生!王八死不能复生,三爷应该用你的表现安慰它的在天之灵,虽然它离开了,但是我们活着的人应该相亲相爱!我想小王八如果看到三爷打我,它也会难过的….”</p>
何应物诗歌一般的朗诵,换来了又一顿毒打。</p>
他想反抗的,可他在三爷面前,还差了一大截。说不定他越反抗,三爷打的越起劲。</p>
好一会儿,三爷气喘吁吁的坐在何应物旁边:“你个舔狗!哪来那么多词儿?”</p>
“三爷请你尊重我的人格!你叫我‘应物’可以,叫我‘何应物’也可以,但你不要叫我舔狗。”</p>
“没问题,舔狗。”</p>
“谢谢!请叫我应物!”</p>
“不客气,舔狗。”</p>
……</p>
三爷轻轻抚摸着王八壳子,重重叹了口气:“我要为它写首诗,你帮我!”</p>
何应物愣了:“为……为小王八?”</p>
“嗯!舔狗你脑子活,文采好,你帮我。”</p>
何应物简直郁闷死,虽然打不过三爷,但起码的风骨还是要的!</p>
“三爷,这是不可能的!”</p>
“是吗?”三爷又叹了口气,突然手起如闪电,嘭的一声扣住何应物肩膀把他捞起来,重重向下一压!</p>
扑通!何应物毫无反抗之力,一屁股坐在地上,说痛也痛,但为了风骨,这点痛算什么!</p>
“三爷你干什么这是!”何应物很无奈。</p>
三爷一笑:“帮不帮我?”</p>
“不可能的!”</p>
话音未落,三爷手向上一抬,抓起何应物就像拎了个包裹,啪嚓向右边移了十公分!</p>
何应物又是一屁股砸在地上!痛啊!</p>
“帮不帮我?”</p>
“不可能的!”听说在战前,文人的风骨是最硬的。</p>
三爷微微一笑,如法炮制又把何应物提起来,啪嚓向右移了十公分!</p>
“帮不帮我?”</p>
“……”何应物脸色骤变!</p>
他终于发现了三爷的卑鄙意图,嘴巴动了几动,终究没再敢嘴硬。</p>
他右边三十公分,就是戳死潘安的那截断裂钢管,看自己的移动趋势,再有三次,就是咔嚓……坐在上面。</p>
“帮不帮我?”三爷笑眯眯的问,说着手上用力!</p>
“别别别!着什么急啊!”何应物大叫:</p>
“轻轻的它走了,</p>
正如它轻轻的来!”</p>
三爷手下放松,饶有兴趣的看着何应物。</p>
何应物叹口气,作首诗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p>
“它轻轻的缩脖,</p>
作别三爷的灶台。</p>
那满壳的包浆,</p>
是夕阳中的大手;</p>
温柔里的身影,</p>
在它的龟壳长盘。</p>
硬壳上的弹孔,</p>
狠狠的在心底招摇;</p>
在三爷的柔波里,</p>
它甘心做一条水草!</p>
那夜幕下的一枪,</p>
不是打它,</p>
是流弹伤;</p>
穿透在硬壳上,</p>
破碎了彩虹似的梦。</p>
寻梦?</p>
打一顿应物,</p>
向伤心更伤处漫溯;</p>
满载一院阳光,</p>
在阳光斑斓里作诗。</p>
但我不能作诗,</p>
悄悄是咬牙的萧瑟;</p>
夏虫也为我沉默,</p>
沉默是今天的壳谣!”</p>
何应物说着把小王八壳子怯生生的从三爷手里拿过来,嘴巴放到弹孔上,竟然吹出了呜呜的声音,就像是王八壳子奏的歌谣。</p>
“悄悄的它走了,</p>
正如它悄悄的来;</p>
他抖一抖脖子,</p>
不带走一片云彩。”</p>
念完,何应物把王八壳子轻轻放回三爷手里:“这首诗就叫,‘再见,小王八’。”</p>
“……现代诗?”</p>
“嗯!”</p>
“我听不大懂,你不会是在敷衍我吧?”</p>
“哪个敢敷衍英明神武、目光如炬的三爷!这绝对是一首好诗!”</p>
“舔狗,你……从哪学的作诗?”</p>
“三爷,请叫我应物!你拿来垫桌脚的一本发黄的书,那是诗集,多看几遍,不会吟诗也会编。”</p>
“那你编的还不错,舔狗。”</p>
“三爷,请叫我应物。即便在末日世界,看尽世间破败无奈,心中也要细嗅蔷薇。”</p>
“说得很好,我都不好意思叫你舔狗了。我要把这首诗刻在不锈钢盆上,这样每次看到,都能想到小王八,想到你。舔狗,你帮我刻吧!”</p>
“……三爷,请叫我应物……”</p>
突然,当当当有人砸实验室的门。</p>
“三爷爷,我找到了,开开门呀!”小家伙从里面砸门。</p>
“来啦来啦!”三爷向何应物使个眼色,转身去开门。</p>
何应物会意,立刻套上一件新衣服,把碎成布条的破衣服遮挡起来,又用一条长布裹头,把猪头一样的脸庞遮起来,只露出乌青的眼眶。</p>
别吓着小家伙。</p>sxbiquge/read/65/652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