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子配合着我，如法炮制的吓唬了不少于五家人，弄得村里三更半夜鞭炮乱响，不少村民都出屋看热闹。</p>
我见差不多了，领着彪子迅速钻进山林，摸着黑往山顶上走，不到五更就来到了南门山坟场。</p>
这个地方，承载我了很多记忆，我在哪儿捅过张芳的屁股，闻过陈慧的臭脚，捡到了发丘之印。</p>
再次路过，心里五味俱全，时光荏苒，已经物是人非了。</p>
“彪子，歇会儿，往后咱们住在前面的墓道里，不能再去庙里了！”</p>
彪子点头，将戏服脱下来，摸出洋火点上，瞅着我说。</p>
“山哥，烧了吧，别叫人抓着把柄，你去墓道歇着，我去找些吃的！”</p>
前头是战国墓道，我在那儿弄到了编磬，灵官庙也是从那儿搬出来的，平日里无人敢靠近，住在里头休养生息很是不错。</p>
喘了几口气儿，我独自一人前行，下了墓道以后就睡了过去。</p>
次日清晨，一阵锣鼓敲得震天响，将我从睡梦中吵醒，才探出头一瞧。</p>
好家伙！</p>
蜿蜒的山路全是人，他们敲锣打鼓，有的提着菜篮子，有的抗着蛇皮袋，有的甩着腊鱼腊肉……浩浩荡荡的往山顶上去。</p>
我乐得呵呵发笑，殊不知两个小屁孩子却突然向我这边跑过来，惊得我急忙缩回脑壳，蹭蹭的往墓道深处跑。</p>
“二毛，干啥，那地方不干净，快回来！”</p>
有人喊了一声，接着就听到吧嗒吧嗒的拍打，估摸着是俩小子被打了屁股，哇哇的哭声不绝于耳。</p>
等他们走远了，我这才敢从墓道里钻出来，彪子却神出鬼没的站我身后，提着一只色彩绚丽的野鸡说。</p>
“山哥，真有的你，这下好了，嫂子估计要成神婆啦，咱们可以大大方方的进城报仇雪恨！”</p>
“彪子，你不能去，如果我死了，你嫂子，还有远在异乡的孩子，全都拜托你了！”</p>
我蹲下来，伸手想摸跟烟来抽抽，可口袋里空空如也，彪子见状，急忙凑过来，将烟递给我。</p>
“山哥，我……”</p>
“别废话，听我的，咱俩吃完野鸡就分道扬镳，往后你也再闯江湖了，做个安分守己的人吧！”</p>
不等他接着我，我立马打断他，翻手摸出打火机，吧嗒一声将烟点上。</p>
他感激的看我了一眼，掏出弹簧刀，噗呲一声将野鸡头削飞，而后手一松，野鸡落地，合掌举着弹簧刀，低着头，毕恭毕敬的递给我说道。</p>
“山哥，这把刀跟了我十几年，杀人无数，你拿着防身！”</p>
古往今来，宝刀赠英雄，我又何德何能呢，可见他如此坦诚，不收的话又怕他心中不悦。</p>
呵呵一笑，伸手接过来，伸出拇指，将刀刃上的野鸡血舔干净，吧嗒一声收好，蹲下来就捣鼓野鸡。</p>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一定会将彪子当做亲兄弟，可惜没机会了。</p>
“山哥，刘大头被我刺了膝盖，虽说是瘸子，但战斗力依然很彪悍，我教你一套擒拿功吧！”</p>
不等我答应，彪子豁然气势一变，咔擦一声蹲下马步，两手于胸前一拍，哒一声脆响就耍了起来。</p>
可能是腿脚受过伤，他的动作并不是很顺畅，但双拳依然是呼呼生风，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强劲的气流带着身边的杂草都晃动起来。</p>
“山哥，这套擒拿功，讲究贴身缠斗，刘大脑壳身法大开大合，你缠着他就行！”</p>
彪子一边演练，说到最后一句，一双铁拳骤然击在碗口粗的小树上，咚的一声，那小树应声折断。</p>
“好！”</p>
我竖起拇指大赞，强行记住了几个动作，伸手拉着他说。</p>
“别练了，傻子才跟他们硬碰硬，能治他们的办法多得很，你来烤肉吧，我去拉尿！”</p>
翻身走到墓道前，低头钻进去，往墙角找了一沓尚未烧完的黄纸，咬破手指，借着微弱的光亮写下一封遗书。</p>
而后拉下裤子，尿了一泡，这才钻了出去，握着彪子的手，将遗书塞给他说道。</p>
“没有纸笔，仓促了些，找个机会给张芳，让他誊写下来，往后交给孩子吧，如果我侥幸能活着，你们也别下山去找我，就当我死了吧！”</p>
“山哥，你这是何苦呢？”</p>
彪子收过去遗书，铁打的脸上渗出了泪水。</p>
我捡起一根棍子，拨弄了几下柴火。</p>
“彪子，咱们这种人，伤天害理的事情干多了，很容易祸及旁人，从踏上这条路开始，我就知道不会有好下场，但老子这一生活得够滋润，非要找出点遗憾，只怕只有你嫂子张芳了！”</p>
彪子点头，认同了我的观点，见野鸡肉烤得差不多了，他伸手扯了两根鸡腿递给我。</p>
“小心，不到最后一刻，永不放弃！”</p>
我接过其中一只鸡腿，和他手里抓的砰了一下，笑着说道。</p>
“干杯，不到最后一刻，永不放弃，山哥走了，保重！”</p>
起身，将鸡腿塞进嘴里，抱拳着作别，彪子却突然跪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塑料袋子举过头顶。</p>
“山哥，这是你的钱，下山需要用，拿着吧！”</p>
那是玉莹攒的私房钱，黑乎乎的一大包，我点头接过来，抽了两张，而后转身离去。</p>
“山哥……”</p>
“彪子，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抱着吧，哈哈哈……”</p>
我大笑两声，光着膀子，飞速的在林间穿梭，大有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概。</p>
下午三点多，捡了快破布包在脑壳上，我小心翼翼的来到村口的小卖铺里，里头的牛犊子哞哞叫着欢迎了我。</p>
没有香纸，没有祭品，我跪在后厨，对着东南方向磕了几个响头，算作是对玉莹的祭奠。</p>
小卖铺！</p>
它在我有限的生命中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p>
它承担了我很大一部分的记忆，带给我许多的快来和忧伤！</p>
张芳，孙宁宁，陈慧，矮子，大头……它装载了所有人的影子，也装着我难以言表的愤怒。</p>
可现在，它却成了玉莹的埋骨之地，成了肮脏不堪的牛栏！</p>
“呵呵！”笑了笑，我起身，掉头走出去的时候摸出了弹簧刀，顺着牛脖子猛的扎进去……</p>sxbiquge/read/68/6864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