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仇不及江湖远 你并未回头 怎知我没来

不知是第几天,只知道自己是被呛醒的,寒辞睁眼一看才发觉原来是零落依在旁边烧东西,见寒辞醒来,她开心的笑着道:“柳先生说用艾草熏一熏有助于内力恢复,看来果然有作用啊。”</p>

寒辞无奈的揉着前额,只觉世上怎么有傻的这样可爱的人,艾草对习武者有诸多宜处是不假,可也不是这种烧法呀。</p>

“我衣服呢?”寒辞刚欲起身,却发现身上空无一物。</p>

“哦,这个,给你。”零落依把一件新的衣服扔给寒辞,脸颊红扑扑的解释道:“你衣服都烧坏了,这是柳先生前天送来的。”</p>

“前天?”</p>

零落依点点头,“你倒头就睡,已经都两天了。”</p>

“这样,”寒辞接过衣物,一摸身上有些黏糊糊的,又轻声沉吟着:“我睡觉有这么不老实吗?应该是有的吧……”</p>

零落依慌忙背过身去,“嗯,对,就是你,一点也不老实,赶紧去洗洗泡一泡,我要去看歌舞了,一会儿来三楼歌舞坊找我。”</p>

“怎么要去那地方了?”还没问完,零落依就已经跑出去了,寒辞披上一件简单的长袍,拿起床边的妖火琉璃剑,心中甚是欢喜。</p>

走在柳楼的过道上,大胆的路人均向寒辞打着招呼,胆小的则也投来了崇拜的目光,令往日一向没人理会的寒辞颇有些不习惯。</p>

挑了一个可多人同用的大浴池,反正是柳尊的场子自己也不用花钱,寒辞一个人就给包下来了。闭目静躺其中,寒辞忽觉水中有些异样,连忙睁开了眼睛,</p>

“老东西,你在干什么!”</p>

只见柳残林只在下身裹了一席短袍,正拿着一个篮筐往水里洒着草药,他身形修长,完全就是二十岁健壮小伙子模样,肌肉线条分明,可寒辞是个男人,哪会对这个感兴趣。</p>

“唉呀……我这灵药可是珍藏了许多年的宝贝啊,每天泡一泡,修为涨一涨。”</p>

说着,他竟走进水中坐在了寒辞的对面,“可不能只给你一个人用,太浪费了。”</p>

“我该谢你吗?”寒辞想站起身离开,但那样岂不走光了吗,便也只得先老实坐着,“老东西,你能不能有点尊者的样子?”</p>

柳残林并未回他这些问题,只是轻叹似的笑道:</p>

“深居美人在侧,外出宝剑在手,功名扬遍天下,关键是还有老夫罩着,人生至此还当何求?可羡,可羡。”</p>

寒辞并未拒绝柳残林的调侃,事实上他也确实这样以为着,从出生至此,还从未有如此这般幸福的体验。</p>

“老东西,说来还真得好好谢谢你啊。”</p>

“别,可别。”柳残林连连摆手,手掌拍打着水面,跟个顽皮孩童一般,“你这么客套着跟我说话我可还真不习惯。”</p>

“好家伙,外人要是知道你这副模样,不还得惊掉了下巴。”</p>

“哈哈,可他们看不到,气不气?”</p>

寒辞甚是无语,“说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p>

“没事没事,天下太平,有钱有权,我能有什么事?”</p>

寒辞摇头轻叹着,“天下太平,到底是有事啊。”</p>

柳残林仍是一副洒逸的模样,寒辞却忽的忧心忡忡起来,</p>

“罗尊,罗桀,罗醮雄,他最近的屠戮举动你们都毫不做为吗?”</p>

柳残林反问寒辞道:“你认为我们应当做何做为,阻止他吗?”</p>

“不该吗?”</p>

柳残林坐直起身子,终于是有了一点正形,“罗醮雄在做的事情,是天下人想做却不敢做也做不到的事情,屠尽天下非人之人,这看似残忍,却对天下百姓有极大利好,如果说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就是将他从六尊之中除名了,以示为他的不满。”</p>

“可屠戮到底是屠戮,再怎么说也不能……”</p>

没待寒辞说完,柳残林便打断了他的话,</p>

“你敢扪心自问,你在遇见零落依之前真的对青黎有怜悯之心吗?”</p>

寒辞沉默不语,青黎一派食人、残暴、占据着整座青黎山禁止外人踏入,令东西南北道路绕远,途经其中的江河上下游水运不通。从前寒辞对青黎完全没有任何正面印象,只觉他们就是天下的祸害,可命运却让他遇到了零落依。</p>

“当所有非人之人消亡,世人只会听到他们的残暴传说,没人会为他们报不平,寒辞啊,你应当是知道的,江湖声名远扬之人,实际上一个比一个残忍,这是一定要去做的事情,世道就是这样,不过你是幸运的,那些都不关你的事。”</p>

“真的,不关么……”寒辞紧闭起双目,手心捂着额头,可能柳残林也觉得说的有点太直白了,便笑着又恢复了清亮的顽皮语气,</p>

“你也别太担心了,只要零落依留在此地,没人能把她如何。”</p>

“多谢老东西了,”寒辞摇头轻叹着,“只是我总不能让她躲一辈子吧。”</p>

“不,”柳残林语气凝重的说道:“少则一年,多则三年,罗醮雄就将斩尽天下非人之人,而这时他的真正野心就将暴露,那时也就是他的死期!”</p>

寒辞沉默了一瞬,忽的忍不住似的哈哈大笑起来,眼角神色不知是喜是悲,</p>

“看来罗醮雄只是一把受人操控的兵刃啊,自以为能改变天下,殊不知连自己都是局中之人,可笑可笑!”</p>

柳残林摆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洒脱的说着:“如果说天下是场棋局,罗醮雄就是一颗强大的棋子,却妄图左右天下大势。”</p>

“那么你呢,你是什么?”</p>

柳残林轻笑一声,“我只是个看客,一个无关胜负,只观精彩的旁观者,”他停顿了一下,又对寒辞道:“你也大可像我一样,争名夺利,却以远离世俗自居,一生享尽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全握手心。”</p>

寒辞伸着懒腰,没对他的话有任何表示,手心捧住一点池水猛的泼向柳残林,对方本能的闭上眼睛,而再次睁开时,寒辞已经穿好了衣服站在池子边,</p>

“老东西,我挺喜欢泡着的,不过我还有个约定,就先行告辞了。”</p>

柳残林揉着下巴赞叹道:“这身衣服穿起来可真是英气逼人呀。”</p>

“那可多谢老东西了。”说着,寒辞便关上房门直接溜掉。</p>

不多时寒辞已经站在了零落依身后,只见她一人独自站在高台雅座的护拦处,目光飘忽不定的望向台上轻舞之人,嘴里还在小声的埋怨着,</p>

“大骗子,都这么久了还没来,是不是把我给忘了,好,我就再等一会儿,一会儿我就走,以后都不会再理你了……”</p>

零落依嘟着小嘴,就这样自言自语的嘟囔了许久,寒辞一直都在身后绕有兴致的听着,零落依总是在说不等了,可到底还是没有走开,越想越气间,忽听见耳边一个柔声传来:</p>

“你没回头,怎知我没来。”</p>sxbiquge/read/41/4103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