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金色的气体与黑红色的气体缠斗在一起，很快恶鬼败下阵来，身体近乎透明的倒在地毯上。</p>
安宁背对唐夫人，说道：“看清楚了，报仇的每一秒都切勿错过。”她的五指尖冒出了金色火焰，那是能够燃烧魂魄的妖火。</p>
安宁面无表情，从上向下俯视恶鬼，伸出了冒火的食指，毫不犹豫地戳向他的身体里，滋啦的烧焦味道，穿透了魂魄。</p>
“啊啊啊！”恶鬼痛得嚎叫了起来，安宁却没有停止折磨，而是继续穿透。别的妖怪以为饕餮小气、护短，现在她要矫正一下——饕餮们还爱睚眦必报。</p>
安宁要让恶鬼尝尝自己当初被怨气钻入眼睛的滋味！</p>
“我、我没吃唐国华！我骗你们的！放过我！”承受不住妖火，恶鬼慌忙地哀求道。</p>
安宁停手，扭头看了一眼唐夫人，继续逼问道：“真的吗？”她一旦运用妖力，瞳孔就变成耀眼的赤金色，显得格外有震慑力。</p>
被注视的人，在这双眼睛前都不敢说假话。</p>
“真的真的！饶过我，妖怪大人。”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恶鬼知道自己打不过安宁，为了抱住小命跪在她裙边恳求道，全然没有当初的高傲自大。</p>
安宁往后避开了一点，眼中尽是鄙夷，嫌弃恶鬼为了活着连尊严都不要，再问道：“那你是否见过唐国华？”</p>
“不认识！不认识！其实阎王庙只是个幌子，我生前懂点方术，就编了些阎王收留孤魂野鬼的假话，死后葬在那里，专吃小鬼魂魄，等待重新返回人间。”恶鬼老老实实招供，把老底都揭了。</p>
原来从前就是个狡猾恶毒的人类，若是真让他炼出实体还不掀起腥风血雨？！安宁蹙了蹙眉，讲：“都交代完了？”</p>
“交代完了！求求妖怪大人饶过我！”恶鬼抱拳求饶，瑟瑟发抖。</p>
安宁熄灭了妖火，半蹲下身子，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好，我原谅你。”</p>
紧接着，她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指尖火光大盛，直接燃断了恶鬼的脖子，他噎了一声，就无了力气，化成了一缕黑红色的轻烟。</p>
安宁挥手抓住烟雾，闭掌再张开，化出了一个小丸子，张口吞下，咀嚼着讲道：“就算我原谅，其他受害者都不会原谅。”</p>
凭什么为了快速修炼，就牺牲其余的鬼魂？“阎王庙前，鬼有院后”的谎言，就到今天为止吧。</p>
解决了恶鬼一事，安宁急忙查看唐夫人，她面色苍白、唇瓣干燥，已经失血过多，非但胎儿不保，就连自己都是性命堪忧。</p>
但是安宁无法去评判什么，她不是唐夫人，更无法保证活着的日子就一定会更好。所以，她只是说：“放心吧，唐国强的魂魄还在，我一定会替你寻到他的。”</p>
唐夫人露出温柔又虚弱的笑脸，感谢道：“太好了，谢谢你，安宁姑娘。不知道妾身和孩子死后，是否能化成鬼魂去与夫君团聚？“</p>
安宁想说，不一定，唐国强可能已经投胎了。话到嘴边却成了：“会的。”</p>
“太好了。”唐夫人又说了一次太好了。</p>
安宁的布鞋上全是血液，看到唐夫人这样子，非常不舒服，她侧过头去，沉默着，半响后才问出心中的疑惑：“唐夫人，当时你返回阎王庙的时候，为何不向清兵透露我与李章的行踪？几十两白银，肯定能让你与孩子过上好日子，不再吃苦。”</p>
唐夫人笑了起来，皱纹满脸：“不知道，也没想过。”</p>
安宁惊讶地望着她，许久后，低头说：“是我赌输了，呆头鹅。”</p>
羊毛毯上的血液越来越多，唐夫人的呼吸越来越迟缓，她一直握着安宁的手，仿佛安宁就是自己的妹妹一样，絮絮叨叨。</p>
安宁默默地听着，直到那双干枯的手彻底冰凉。</p>
她见识过许多人类的死亡，或是争权夺利后的惨死，或是被她亲手所杀，但是从没有一个人是像唐夫人这样死去的。说不上凄惨，也说不上其它的感受，只是安宁的心情变得很糟糕。</p>
她在想：我是否会为了复仇，有了一样的结局呢？</p>
垂下眼睑，安宁从荷包里掏出了一枚铜钱，打量了一会儿，塞进嘴里咀嚼。她记得呆头鹅说过，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使用这枚铜板。</p>
可是……好难吃，心情也没有变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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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监狱大牢</p>
李章被关进了一间只有三人的板屋监牢。蹲在角落里，他抬头望向墙洞上透出的月光，长叹了一声。</p>
唉，他太倒霉了吧，好不容易体验了一把穿越，居然一直在逃亡，最后还关到监狱来了。</p>
“喂，小兄弟，你叹什么气啊！这里已经是最好的牢房了！地上铺着稻草，没有老鼠蟑螂，异味不重，关在老监的好多人都享受不了！“</p>
大概是无聊，一个胡子拉碴的犯人戴着十斤重的手铐开导李章。</p>
清朝的大牢有多种类型，所谓的老监住着狱卒和普通犯人。每所老监有五个牢房，禁卒住在中间一间，有墙有窗户，可以透气通风；其余四间，则不开窗户，两百多号犯人便溺、饮食、睡觉全在里面。加之冬天，贫苦的犯人席地而卧，到了春季，地气变化，很少有不病的。更奇的是，牢中的大盗恶犯，由于身体强壮、精力旺盛，染病的很少；病死者，多是那些罪轻的，或者是受牵连的、给案件作证的无辜之人。</p>
除了老监，江城大牢还有五间板屋，生活条件相对“人道”一点，叫做“现监”，即临时羁押所的意思，按旧典，这是用来关押犯事官员、轻罪犯人及涉案证人的。</p>
李章是上头吩咐的“贵客”，就被安排在板屋。他苦笑了一下，回答：“大哥，我叹气是因为自己没犯法就被捉来了。”</p>
“唉，你问问江城大牢所有的犯人，有一半都会讲自己是冤枉的。”</p>
“那……真的都是冤枉的？”</p>
“哈哈，不知道。反正，不管是不是冤枉的，都不会放了你。”那犯人像是看耍猴一样看着李章，觉得这个小伙子有意思，于是朝李章凑近了些。</p>
犯人们穿着特制的狱衣，长时间不能洗澡，有股酸臭味。但是，这位犯人大哥外表脏乱，却没有异味。</p>
李章好奇道：“大哥，你是最近被关进来的吗？”</p>
“哈哈哈，对呀，刚被抓进来，秋季问斩，我家媳妇还在联络狱卒，看看能否把我放出来呢。”犯人粗犷地笑着回答，从地上捡了根稻草剔牙。</p>
李章连忙站起身，眼睛亮亮的，激动道：“还能贿赂狱卒吗？那我赶快联系小侄女。”</p>
“贿赂？！这该叫上供！喏，看见我手上的枷锁没？这是三十吊铜钱上供求来的，别的犯人手上的更重！“那胡子大哥相当自豪，因为这算是变相的炫富。</p>
看见李章一身轻巧，胡子大哥颇为羡慕地说：“看得出来，小兄弟你很有本事啊，居然没带枷锁。其他犯人没你福气，不问有罪无罪，一概铐上枷锁铁链，先投入老监折磨一段时间。”</p>
李章苦笑，心说：你哪里晓得，往后为了套话，探知大清的命运，我受刑的地方还多着呢。</p>
这时，他注意到房间里剩下的一位犯人，骨骼清瘦，乌头垢面，却是神色自若，静静坐在另一角落。</p>
胡子大哥顺着到李章的视线，看到了另一个狱友，解释道：“你在看他呀？这位爷也是了不起的人物，他家婆娘把家产都变卖了，都没把人给弄出去。”</p>
“噢，这样啊，我只是好奇他的脸色太过苍白了。”李章点点头，忍不住再看了两眼那个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p>
胡子大哥大概是一直没人陪着说话，见到李章就不停的聊天，问一句答十句，不在现代当导游真是屈才了。</p>
他压低嗓音，介绍道：“等你住久了大牢，就明白了。脸色差不打紧，重要的是不能庾毙了。”</p>
庾毙，李章知道这个词，晚清作家李伯元在其小说《活地狱》中提到过这个名词。在清代，监狱里的非正常死亡现象严重，当时就叫做庾毙。</p>
面对禁卒赤裸裸的勒索，身无分文的穷人只能披枷戴锁待在老监中慢慢消受，不少人就这样在饥寒交迫、疾病缠身又满腔忿恨之下“庾毙”了。“庾毙”实际上是一个“万能死因”，不管是真的因病不治，还是其他非正常死亡都可以称为“庾毙”，更重要的是，如此官府不用负责。</p>
小时候，李章捂着眼睛不敢看《还珠格格》里小燕子受刑，长大后方才明白那是小巫见大巫。没弄残她们，可见皇上对小燕子紫薇是真心仁慈、宠爱。</p>
可是，就算乾隆对他们仁慈，亲儿子永琪还是离家出走了。</p>
类比一下，就算李章对安宁细心呵护，小侄女还是没来救自己。</p>
已经苦等了一晚的他，心中生出一丝被抛弃的伤感。如果此时有背景音乐，配合李章心境一定是《二泉映月》。</p>sxbiquge/read/69/694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