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旻停止挣扎，享受着一切美好，傻乎乎地说：“这样好好弄一下，还真有过节的气氛了。有趣！”</p>
北荼摸了摸安宁的脑袋，十分欣慰道：“小妹，你又长大一岁了。”</p>
尽管活了成百上千年，时间弹指一挥间已经过去大半，饕餮们依然珍惜着每一分钟，认认真真地活在当下。过年，对长寿的妖怪们来说也非常重要。</p>
三兄妹互相对视，笑了笑，整装齐步走向灯火通明的太和殿。</p>
西顾半趴在桌案上，戏谑着说：“总算全家到齐了。”</p>
南沅敲着水青色的陶瓷碗，大笑着：“快坐好，我们上菜过大年啊！”她们可是够讲义气了，没有先开吃。</p>
等几人坐稳在松软的苍蒲坐垫上，西顾拍了拍手，只见朱红色网格的宫门被缓缓推开，宫女魂魄们捧着一道道美食，如流水般轻盈地划入大殿。</p>
安宁望着桌面的食物，手里紧握地筷子不知道先挑哪个下口：芙蓉肺【把牛肚放在高度白酒中浸泡，反复揉搓直至缩小成手掌大小，再以红枣枸杞佐料加以熬煮，最终呈现白色花瓣状】、鸡丁茄子、醉虾醉蟹、荷叶排骨饭、酒粕鳕鲽、鲍鱼汁扣驼掌、绍兴酒烤鳗……</p>
再看素来矜持的北荼，一杯甜米酒下肚，苍白的俊脸有了两坨腮红，浑身暖洋洋的，他再品一品金华上供的火腿煮好的鲜笋汤。原本清冷的俊美少年，总算露出了满足快乐的表情。</p>
更别提东旻等人一手明炉烤鸭，一手凤曦酒的快活了。西顾全然不管平日的风流美人形象，豁出腮帮子大吃特吃。</p>
桌案上吃完了一道，极快的又补了一道新菜，安宁筷子使得飞快，嘴巴也嚼得起劲，唯独可惜不能喝酒，只有喝几口新鲜轧好的水果汁。五只饕餮也不互相敬酒祝词，只顾吃菜饮酒，有时见到兄姊桌上有另种好菜，便示意旁边此后的鬼魂去告知御膳房，再补一道。</p>
鬼魂们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惊讶，小心的伺候着。</p>
大概这样吃吃喝喝过了一个时辰，外头忽然响了一声巨大的鞭炮声，吓了太和殿中所有人一跳。</p>
伴随鞭炮声出现了一个银发公子，银发黑眉，一身白貂皮大衣，鸣佩腰束带，足蹬皂皮靴，细腰宽肩，通身的气派张扬。</p>
那银发公子朝呆住的饕餮们一鞠躬：“诸位新年好。”</p>
“哐当”一声，西顾把手里的鱼骨头一丢，认出了来者：“噢，是年兽啊？我都忘记你们一族过年要来收保护费。”</p>
安宁也想起了去年确实见过同样的银发公子，难怪眼熟啊，原来是赫赫有名的年兽。</p>
年兽，并非像传说中的那样吃人凶残，也不害怕鞭炮。恰恰相反，年兽们是保护人类平安的神兽一族，他们的出现伴随着鞭炮声。而且，每到春节这一天，他们要向凡人、妖怪们收取一年的保护费——岁数，就像收税一样。</p>
那银发公子客气地点点头：“难得您还记得。那我便不客气了。”</p>
“哪里哪里，今年多谢您的照顾了。”西顾笑着说场面话，她素来清楚怎样跟外族人打交道，哪怕是小自己几百岁的小辈。年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见他走近西顾，伸出手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点，有一个金色的小光点被吸入了指尖。</p>
“西顾小姐，您这一年又辛苦了。请多保重身体。”年兽们能够吸取已经过去的一年里的经历，并且会保守秘密。</p>
西顾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有点疼啊。她笑着说：“不知道岁月吃起来是什么味道？”饕餮几乎吃过所有的东西，哪怕是泥土也有自己的滋味，独独不晓得时间是什么味道。这个只有年兽晓得的问题，她确实十分好奇。</p>
“秘密。况且，这些岁数也只是一点口粮，填填肚子而已。”年兽依然非常客气谦虚。</p>
西顾有点扫兴：“啊。我都供了一千多年的岁数了，怎么也算VIP用户了吧，连这点特权都没有。”</p>
年兽老实回答：“如果您当初答应某位神灵的求亲，说不准这些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p>
你是猴子搬来的救兵吗？催催催，老娘就不嫁！西顾立即换了个脸色，不耐烦地说道：“快点快点，你是吃饱了，我的广西螺蛳粉都快凉掉了。”</p>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开始还和颜悦色，现在差点被赶走，年兽总算认识到女人换脸如翻书啊。</p>
银发的年兽，赶紧按照先前的方式，一一吸取了剩下四只饕餮的保护费。</p>
南沅纯属客气，随便一说：“要不要留在我们家过年？”</p>
“不了不了。”年兽正准备要走，忽然发现安宁桌子上摆了一盘虾仁白菜心炒年糕，顿时走不动路了。他使劲咽唾沫：“小妹妹，这盘年糕能送我吃吗？”</p>
年兽，第一次被人类发现踪影，就是因为贪食年糕，偷跑进锅里，被大量热年糕给缠住身子，才给发现的。</p>
千万年过去了，他们一族仍然改不掉好吃年糕的癖好，更何况这盘炒年糕是上好的湖南贡米制成的。</p>
一听有人要吃自己的年糕，安宁急忙护住：“不可以！”</p>
饕餮家训有云：尊严比性命重要，但跟食物比起来就屁都不是。她可是牢牢记住家训的！</p>
年兽想了想，最终扯下几根银发，商量道：“跟你交换啊，年兽的头发可以保平安增修为。”这是凡人可望不可即的宝贝，因为鲜少有凡人能看见神兽，更没人能摸到他们以时间滋养出的头发。</p>
“不想换！”安宁很坚决，不为所动。</p>
“那……我从东海带回来的避水珠？龙女送我的好东西。”他掏出了一颗豆大的透明珠子。</p>
“不想换！”</p>
然而年兽实在想吃，只好用眼神求助其它的饕餮，哪知他们全都抱住自己碗里的年糕，异口同声地说：“明年见，送客！”</p>
果然果然，年兽无奈地摇摇头，索要年糕的任务，在今年依然失败了，他叹了口长气，然后逐渐消失了。</p>
南沅吃了几口，突然想起来：“忘了祝我家小妹又长一岁！”东旻、西顾、北荼与她自己，都在成年以后没有再变化过外貌，保持在了二十出头的年纪【除了北荼一直没长大】，岁月唯一能够起到变化的——只有安宁。</p>sxbiquge/read/69/694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