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窗外的那个人就快隐于夜色之中的时候,我追了出去。</p>
他走进了楼道,顺着阶梯一步又一步地向上爬。</p>
脚步不紧不慢,在天台尽头的那个房间门前停了下来。</p>
那是顶楼搭盖的,用来出租的房间。</p>
他打开门,回过头来,对着隐身于楼梯间的我道。</p>
“我知道你在那里,不进来坐一坐吗?”</p>
那天,我刚洗完澡,窗着一件吊带的睡衣,外面套了一件外套。</p>
其实我是有想法的。</p>
房间不大,但非常整洁。</p>
他说:“要喝杯水吗?只有矿泉水。”</p>
我摇了摇头,我来不是为了喝水的,我单刀直入。</p>
“你说了,有办法帮我对付那个混蛋。”</p>
“你想好啦?”</p>
“是的,只是……”我拽了拽了外衣,“只是,你的条件是什么?我是说,你也知道我没有钱。”</p>
“有的时候,钱并不重要。”</p>
他递给我水的那只手修长白晳,不像是干那种事的人,我在猜测那个口罩下的面孔是一个什么样子的。</p>
应该不难看,我甚至有了些许的期待,得有什么样完美的面孔才能配得上那双手?</p>
“那,你需要什么?”</p>
他顿了顿,口罩之下,看不出他的神色。</p>
“如果,我说我要的是你这个人,你愿意吗?”</p>
“我,我愿意。”</p>
我知道,这是在刀尖上干的活,不付出点代价人家怎么会白给你干活?</p>
我咬了咬牙,横竖是最后一哆嗦了。</p>
伸手将外衣脱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大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样子。</p>
我等了很久,并没有等到他有所行动。</p>
他将掉在地上的外衣捡起来,扔到我手里。</p>
“穿好它,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我跟那个混蛋又有什么区别?”</p>
我想,小致说的没错,虽然他戴着一副难看,甚至有些吓人的口罩。</p>
但他,的的确确是好人。</p>
我有些不太确定:“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p>
他的声音很冷,冷到骨髓的那一种。</p>
“我并不是在帮你,有的时候,混蛋就该受到混蛋该有的惩罚。”</p>
那天晚上,我一步一步走到楼下,回到房间里,彻夜未眠。</p>
第二天晚上,他没有出现在爬山虎的阴影里。</p>
其实,从头天晚上开始,我想要见到他,再也不需要躲在窗帘的后面,静静地注视着他。</p>
我只需要去了天台尽头的那个房间,敲敲门就好了。</p>
我有点紧张,他答应要办那个混蛋,究竟是什么时候?他还没有给我具体的时间。</p>
小致一如既往的跑到篮球架下,沉浸在他一个人的世界里头。</p>
月光打在他的身上,好像日漫里面那一种带着忧郁气质的男生一般。</p>
我拉开门,汲着双拖鞋,一步又一步走上楼梯。</p>
我知道,其实我应该离那个人远一点。他应该就是世人眼中的那一种危险人物。</p>
但冥冥之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让我想要靠近他。</p>
门敲了很久,一直没有开。</p>
窗户里也没有透出灯光,他不在。</p>
天台上有一把藤椅,我搬过来放在他的门前,坐下来。</p>
这一夜等了很久,等得我都睡着了。</p>
不知是什么时候,天台上飘来一股清冽的味道。</p>
我一个激灵,他回来了。</p>
他看见我,并不说话,直接打开门,我跟在他的后面。</p>
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世界。</p>
“事情解决了,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p>
我仍旧很固执在站在他的身边,他有点生气。</p>
“你听不懂吗?我累了,我要休息了,你可以回去了。”</p>
我仍旧不动。</p>
他有些无奈:“好吧,随你。”</p>
他转身躺下,那个狐狸口罩仍旧在。</p>
我坐在床沿上,伸手欲拿下那个口罩。</p>
冷冷的声音响起,如果声音可以杀人的话,足够将我杀死千百遍。</p>
“这是我的底线,谁碰了我的底线,谁就得死。”</p>
我一个哆嗦,将手缩了回去。</p>
“还不走?”</p>
我仍旧很固执,挤到他的身边躺了下去。</p>
他毫不客气,将我直接给拎到了门口,将门给关上,不给我半点机会。</p>
这一夜,我仍旧固执地守在门外,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只要有他在,我就会觉得安心。</p>
第四天晚上,很晚的时候,他回来了,神色有些疲惫。</p>
不过他终于让我进去,躺在他的身边,一种浓烈的安全感笼罩着我。</p>
这是自从那个混蛋发了疯以来,我睡得最安稳的一天。</p>
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就再也不见了。</p>
天台上的那个房间,人去楼空。</p>
天台上,一盆夜来香散发着香味,和他身上的味道有一种重合的味道。</p>
他走的那天,这盆夜来香还没有开花。</p>
从天台上看下去,院子里的篮球架下,一晃神之间,我以为他就隐身在那片爬山虎的阴影里头。</p>
夜风吹来清清凉凉的,我知道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头。</p>
而我,虽然摆脱了那个混蛋的折磨,但内心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p>
万念俱灰?</p>
我也知道,即使那个混蛋如此对待妈妈,对待这个家。</p>
我仍然对那个混蛋怀有一种特殊的感情。</p>
不知道这是我作为这个家庭一份子是悲哀还是悲哀,我只是这个家庭的牺牲品而已。</p>
即使那个混蛋去了另一个世界,他的影子仍旧像一个恶魔一样笼罩着这个家。</p>
我想狠狠地诅咒他,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要做人。</p>
他不配那一撇一捺组合而成的汉字。</p>
那个警察大概去了家里没人,此时的他在篮球架下,慢慢地跺着方步。</p>
早上,胡莱和妈妈给小致送衣物去了之后就没有再回来。</p>
那个混蛋不在了,他们两个倒是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p>
我不知道这个结局是好还是不好。</p>
总之,那都是跟我无关的人生。</p>
明年我才满18岁,我在里面呆不了多久。</p>
但即使我出来之后又能怎样?这悲摧的人生已经在我内心深处印下了深深的烙印。</p>
那个唯一给过我温暖的那个人,他,行走在城市边缘的一个人。</p>
注定不会和我再有任何交际。</p>
如果我还有可能再见到他的话,我想应该是他身陷囹圄的时候。</p>
一步又一步走下阶梯,努力体会那个人在夜深人静之时,行走在阶梯上的感受。</p>
过道的尽头,那个警察似乎等得有点不耐烦了。</p>
他正欲转身,我走了过去。</p>
“警官,你是在等我吗?”</p>sxbiquge/read/40/4066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