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飏不知道魏霸weishenme这么急切,夏侯玄也不知道。因为他们不知道候风地动仪失传后在后世引起了多么大的争论。
事实上,候风地动仪已经失传了。
汉末大乱,董卓撤离洛阳的时候,连皇陵都给扒了,洛阳城南的太学、三雍——灵台、辟雍、明堂当然也不会放过,那著名的侯风地动仪也就在那时候失踪了,估计是被董卓化成了铜,铸成了钱。从此,这台在科技史上有着重要地位的仪器就只剩下了那几句让人费解的话。
后来的博物馆、教科书上提到的那个地动仪,是专家复原出来的,符合《张衡传》上的说法,但究竟是不是地动仪的本来面目,谁也不知道。事实上,有不少专家就表示质疑。
对魏霸来说,如果说一定要挑一个能象征汉人聪明智慧的代表,张衡绝对是一个有实力的候选人,他的候风地动仪可以成为他墓碑上最骄傲的图像,根本不需要南阳太守四个字来点缀,他就是一个光照千秋的科圣。
后世能记得几个南阳太守?但是有几个读过书的人不知道发明地动仪的张衡?
“留名要留千古名。”魏霸拍了拍额头,惋惜的长叹一声:“想不到我去了一趟宛城,居然没在张平子的墓前祭拜一下,真是唐突先贤。下次去,一次要补上,当以太牢之礼祭之。”
邓飏有些后悔了。早知道魏霸对张衡这么景仰,他就应该多了解一些张衡的学问。这可是一个绝佳的进身阶梯啊。就这么从眼前溜过去了。
“既然邓君和张平子是同郡,那么你刚才一定是想到了他的浑天说。不过,我相信你这是第一次亲眼验证他的浑天说,以前其实未必信,对不对?”
邓飏惭愧的连连点头,躬身一拜:“将军的才智真是让人叹服。不瞒将军说,我刚才突然悟到这一点时,也是惊骇莫名,直到此时此刻,我也是不敢确信呢。”
“不用怀疑。你悟到的是对的。虽然惊世骇俗,对的就是对的。”他长叹一声:“苍茫大地,你我都不过是蝼蚁,只有智慧可以永存。”
“将军所言甚是。”
夏侯玄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两个人。一句话也插不上。他知道张衡的浑天说。可是他不明白浑天说和大海上的船有什么关系。
“邓君。是想做一个当世富贵的高官,还是想做一个名垂千古的智者?”
邓飏有些为难的舔了舔嘴唇。他当然想做官,可是当着魏霸的面。他这么一个大名士能说这么俗的话吗?可是要说做智者,魏霸真让他去研究学问,他跑到交州来干什么,在洛阳一样可以研究学问。
魏霸看出了邓飏的为难,他也知道,对这个时代的知识分子来说,没几个真正能淡泊名利的,到了后世也如此,真正一心做学问的学者有几个?大多数人还不是用学问做敲门砖,等进了门就把这块砖抛之脑后。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可以先在交州走一走,看一看。”魏霸看看夏侯玄:“太初,我是武人,诗文歌赋,一窍不通,怕是招待不周。你和邓君是相识,就由你来招待吧。到时候找嫒容报销费用就是了。”
夏侯玄hahadaxiao:“你不要这么小气了。我虽然谈不上家资有多丰厚,可是毕竟做了几年太守,招待一个朋友还是没问题的。玄茂,你就暂时跟着我吧,什么时候想做官,再去找将军,我想你的答案已经让他满意了,必然少不了你的仕途。子玉,我说得没错吧?”
魏霸点点头:“没错。如果邓君愿意屈就,随时可以上任,很快就会有缺。”
邓飏终于松了一口气。有了这句话,他就是玩也能玩得开心了。
……
魏霸对错失瞻仰张衡之墓的机会而惋惜不已,即使是晚上回到了住处,还是未能忘怀。听他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关凤不由得笑道:“有这么重要吧?张平子的墓陵就在那里,又不会长脚跑掉,下次再去看就了。到时候我陪你去。”
魏霸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姊姊,你学得最强的武功是什么?”
“最强的武功?”关凤咬着水果,思索了片刻:“就是你的云手,以柔克刚,以弱胜强。”
“不对。”魏霸摇摇头,一字一句的说道:“是liliang。”
“liliang?”关凤斜着眼睛,没好气的瞥了魏霸一眼,伸手摸了摸魏霸的额头,有些担心的说道:“这也算是最强的武功?你不会是想事想得魔症了吧?”
魏霸拉过关凤的手,放在手心里慢慢的抚摸着。关凤有些不好意思,想拉回手,拉了一下,却没拉动,只好红着脸,让魏霸握着。
“以柔克刚,是有前提的,以弱胜强,也是有前得的。如果对方的liliang强到了一定地步,你要想以柔克刚也办不到。当初我和你交手,哪里用过什么以柔克刚,还不是一力降十会。”
“嗯,你终于说了一句大实话。”关凤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自己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人与人之间如此,国与国之间也如此。当双方的实力差距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什么阴谋诡计都不顶用。任你说得天花乱坠,舌灿莲花,对方兵临城下,你若不签城下之盟,那就打破你的门,占了你的城,你又能如何?司马懿没有计谋么?可是我千架霹雳车一阵狂轰滥炸,他不照样要落荒而逃?”
关凤皱了皱眉:“这倒也是个理。”
“夫君,你的意思是说,张平子的学问能创造真正的实力?”夏侯徽走了过来,坐在魏霸的旁边。
“嗯。他能制造地动仪,打造这些军械还不是小事一桩。”魏霸说道:“其实,军械也好,农具也罢,在jishu上和地动仪都不能相提并论。不过,比起地动仪,他更强大的是思想,是从月食等现象推理出大地不是方的,而是圆的,这种真知灼见才是真正的智慧。与这些相比。那什么《二京赋》不过是文字游戏。不值一提。”
夏侯徽目光一闪,莫名的叹了一口气。关凤见了,不动声色的说道:“小玉,把奴婢们管管好。最近各地来的探子很多。让他们把嘴管紧一点。夫君在家说的每一个字。如果传到他们的耳朵里,都有可能是一场祸事。该下手的时候,可不能手软。”
彭小玉应了一声。
夏侯徽凛然惊醒。看了一眼关凤,关凤凌厉的目光正好从她的脸上扫过。夏侯徽凄然一笑:“姊姊,你多虑了。我只是……一时感慨而已。”
“媛容,你更应该感到幸运。”关凤从魏霸手中抽回手,轻轻的搁在案上。“夫君相信你,把钱粮的事交给你,我们也相信你。不过,谨慎一些总是haode。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现在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夫君,从他身上找不到破绽,难免会有人想从我们身上打开缺口。你我既然嫁入了魏家,就要把心思放在魏家,放在夫君身上了。不仅对他不利的事情不能做,就是可能给他带来不利的事情也不能做。”
“姊姊,我知道了。”夏侯徽欠身施了一礼,装了一碗粥,递到魏霸面前,楚楚可怜的看着魏霸。
魏霸心中不忍,在朝堂上明争暗斗也就罢了,家里也这么互相提防,着实让人轻松不起来。不过,这些都是他自找的,夏侯徽是敌人宗室,彭小玉是罪臣后人,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咳嗽了一声,岔开了话题。“对了,太初从日南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叫邓飏的朋友。媛容,你安排一个家宴,给他接个风。在日南呆了几年,都晒成黑炭了,挺不容易的。”
“黑点好,这样才能和蛮人相处融洽。”关凤顿了顿,又道:“定国前两天有信来,说丞相有意让阿爹开拓西域。媛容,依你看,丞相这是什么意思?”
夏侯徽道:“这么说,丞相大概是想重开丝路,前几天小玉也传过一个消息,说南海的丝价涨了三成,出货量却有些不足。现在想来,大概是被人收购到关中去了。”
魏霸眉头一皱:“关中收购生丝,丞相是想在关中建工官?”
“这有什么奇怪的,别忘了丞相本人也是个机械高手。”关凤淡淡的说道:“皇后前些日子来信,曾经提到今年连宫里的锦都有些紧张,所缺的那部分,应该也是拨到关中去了。”
“这是釜底抽薪啊。”魏霸放下碗筷,沉思片刻:“这么说,丞相是开始反击了?”
“还不仅如此。”夏侯徽又恢复了女策士的本色,侃侃而谈。“从时间上计算,是孙权的使者从长安回来之后才发生的,如果我所料不错,恐怕丞相和孙权之间已经达成了什么协议,甚至有可能是转让石弹的制作jishu。”
“不会吧。”关凤迟疑道:“这件事要是传出去,那可是要招人非议的。”
“谁有证据?”彭小玉不紧不慢的说道:“关中、襄阳、江南都有作坊,要说方便,关中是最不方便的一个,要怀疑也怀疑不到丞相的头上去。”
关凤转过头对魏霸说道:“那陶弹岂不是也可能被人盯上?”
“等你想到这一点,陶弹都快打到我们头上了。”魏霸扑哧一声笑了:“放心好了,陶弹失踪,可没有人替我们背黑锅,所以这件事我看得紧着呢,孙权连一根药棉都拿不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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