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太阳都快到头顶了,才等来公主府的马车。
就那么明目张胆的停在言家门口,两匹马昂首嘶鸣,张扬得就如它的主人。
来接人的正是良姑姑。
言十安送不虞出门,见到她微微颔首。
良姑姑福了一礼:“不是紧要日子公主素来起得晚,劳姑娘久等。”
“还行,我都吃了两顿了,不会饿着。”时不虞上了马车,朝言十安摆摆手。
言十安学她的样子也摆了摆手,目送马车走远,牵过马来也出了门,邹大人约见。
已是三月底,天气眼看着暖和起来。
春暖花开的时节,出来游玩的人很多,可清欢公主的船仍是好找得很。
她惯来要用好的,要玩好的,要吃好的,要喝好的,看上什么都敢直接开口和皇帝要,皇帝通常都会满足她,不然也不会满城皆知她在宫中受宠了。
就如眼下,她的船就是最高最大最华丽那条。
不时有船只靠近请安,但都没被请上船去,当时不虞被良姑姑亲自带着从小船上登了大船,大家都悄声议论起来。
之前在浮生集时,因着章氏的事就有传言这骆氏得了清欢公主的另眼相看,如今看来,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清欢仍是一副艳丽无双的模样,坐没坐相的靠着,看到时不虞进来便笑:“等生气没有?”
“为什么要生气,家里有吃有喝,什么都不耽误,往常我不就是这么过的。”时不虞在她身边坐下,和她一样往后一靠,同样的坐没坐相。
清欢看她这样越加欢喜,打发良姑姑以外的所有下人去一楼。
“我让阿姑在外边看着了。”时不虞拿起一块煎得两面金黄的糍粑送入嘴里,外边有一点酥,内里又软又糯,吃着还觉得香甜,好吃!
清欢拿起酒坛示意:“喝一点?”
“不要,难喝,我要喝果茶。”
清欢也不勉强,拿起小炉子上温着的茶给她倒了一杯。
甜甜的糕点吃着,甜甜的果茶喝着,时不虞就觉得今天这趟没白来。
清欢喝了口酒,看她的举止如孩子一般,想象不出来她在谋划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明日阿弟就要去翰林院赴任了,用不用我和你说说里边的人都是哪些人家的?”
“不用。”
吃完一块,时不虞不急着吃了,喝了口果茶和她说话。
“你别小看他,十安公子这名头全是他自个儿闯出来的,你再看看京城如今多少人把他当自己人看待,多少上了年纪的文士偏爱他,这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气。再各有派系,各有背景,对他来说都不是难事。我现在只担心一件事。”
清欢忙问:“什么?”
“皇上在惦记他。”
清欢顿时恶心坏了,眉头皱得死紧,偏还不敢说这种事不可能发生,那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也没有办法吗?”
“进士派了官必须赴任,除非是父母亡故,他丁忧守丧。这个局可以做出来,可我们打下如今的局面,不是为了让他丁忧的。”
时不虞侃侃而谈,显然并非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翰林清贵,是文人最愿意去的地方。将来他的身份揭穿,他在文人向往的翰林院,而不是兵部吏部户部这些敏感的衙门,他就可以说出一句话来。”
清欢坐正了,等着她后面的话。
“‘我并无其他心思,只想尽己所能,为大佑添砖加瓦。’”时不虞笑得狡黠:“皇帝信不信不重要,朝臣信,百姓信就够了。这个势造起来后,皇帝会更不容他,我等着他出手。”
“你已经想了这么远了?”
“这就算远?”时不虞呵笑一声:“我连言十安将来登基时要先迈哪只脚都想到了。”
清欢笑倒在身后的靠垫上:“你倒说说,先迈哪只?”
“先两只脚蹦一步吧。”
清欢笑得踹了她一脚。
时不虞立刻踹了回去,两人就这么你踹我我踹你的打了起来。
留在屋里伺候的良姑姑赶紧把桌子和小炉子都移远一点,然后笑眼看着两人玩闹。
她家公主,何时有过这样轻松的时候。
两人身体都废得很,踹了一会就没了力气,默契的收脚,说回之前的话题。
“宫里我有眼线,我会留意。”清欢看着她:“我大舅在永宁郡任太守,小舅舅在文川郡任都尉,需要他们回来吗?”
能在当年被启宗皇帝定为太子妃,先皇后的娘家耿家自然不一般。建国时也曾立有大功,三公九卿都出过,立她为太子妃的时候耿家其实已经走了颓势,启宗皇帝觉得一个声势大不如前,但底蕴深厚的国丈挺好,新君不至于压不住。
只是谁都没想到太子会子嗣那般艰难,太子妃还难产而亡。
启宗为补偿耿家的丧女之痛,很是提拔了耿家人,太子登基后也对耿家很是重用,耿家才算是又回到了一流家族。
后来先皇过世,新君也不能一下子把先皇的人全给下了,这就给了耿家时间。老太爷为兄弟两人都谋了外放后致仕,以这种方式保住了耿家的前程,这几年除了给清欢送送东西,其他事都不参与。
时不虞对耿家的情况自然清楚,闻言道:“你大舅舅要回来朝中,越到后面,言十安越需要朝中大臣支撑。这事我会找太师帮忙,你让你大舅舅做回京的准备。”
清欢一口应下,虽好奇她和太师的关系却并不多问,只要是能帮上阿弟,就算她能把章续之用起来,她都能对着那狗东西笑。
“至于你小舅舅,都尉掌兵,文川郡离着京城不过两日路程,不算远,让他在这上边使使力,万一有用得上他的时候,他得能带着兵来。”
“下晌我就去外祖家,和外祖商量这事。”
时不虞看着她:“不担心你外祖不站在你这边?”
“不必为我,为了耿家他也会同意。”清欢喝了口酒:“两位舅舅外放这么多年,要回得来早回来了,在外,太守就已经顶了天,不可能再有晋升。可是下一辈里,没有一个出仕,这才是外祖不能忍的。”
“这是在断耿家的根基,耿老大人是忍不了。”
“所以你不必担心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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