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
剑平县外的官道上。
地面横七竖八倒了几支火把,昏黄火光的映照下,可以看见同样横七竖八的,还有不少尸体。
……
问明了秦琅的名号后,血刀门七哥自然没有将秦琅的口花花放在心上。
毕竟血刀门这些年是怎样的名声,身为血刀门人,七哥自然也清楚。
可以说,血刀门和薛贵能活这么久,本就是倚靠狡诈的行事轨迹和一些贵人稍微的帮扶。
说白了,连七哥也知道,薛贵不得善终的死亡是迟早的事。
而秦琅的出现,也是迟早的事。
……
今夜事已至此,多说已然无益,看了看满地的尸体,七哥深吸一口气,提起十二分精神,双手紧握血刀,对着秦琅就是一个弓步下劈。
砰!
血色的单环大刀劈砍在了砂土地上,溅起的漫天灰尘在弥漫半晌后,忽然又被另一道刀光破开。
抬眼一看,只见跃步腾起的秦琅在空中一个转身,右臂顺势对着自己的头顶甩下了一记劈斩,七哥赶忙抬刀相扛。
锵啷——!
同样的刀,血刀门的七哥双持,使的一套大刀法。
而秦琅依旧是单手,用了一套单刀法。
尽管环刀厚重,在秦琅手上却如耍钢鞭,在七哥招架之后,他像方才杀其他弟子一样,几个转身,接缠头裹脑盖顶式,跟抽陀螺一般,狂风骤雨地朝七哥连砍数下。
浮光掠影间,却有雷霆之势!
而七哥作为血刀门比较能打的人,反应也不慢,当即提刀接反撩再接横挥斩。
铛!铛!铛!
夜色下,火星四溅,七哥硬生生将秦琅一波凛冽的进攻招架了下来,并且在最后一刀劈下时,一个全力上撩,将秦琅的刀身挑开。
叮锵——
趁秦琅身前暂时吃了空档,七哥直接一个前踏步,抹身横斩。
“小子纳命来!”
刀风带着不小的劲气切向腹部,秦琅不得已身体后仰,近乎折了个直角,躲过了这一刀后起身,却见对方的又一记力劈华山已经直奔面门而来。
……
对于双持大刀法,力劈华山无疑是最粗暴有效的攻击招式。
而七哥越能反复使用这一招,也越说明他的体能基础着实扎实。
……
铮——!
铁刃嗡鸣声起,秦琅立刀护心的同时,一个侧身,刀身再一偏,抹刀顺力,将七哥这一记重砍力道卸下。
然而,在这一瞬间,秦琅也发现自己的刀刃上已经满是豁口,在七哥大开大合的进攻下,很可能随时都要崩断。
于是秦琅不多犹豫,在侧身抹刀之后,眼疾手快,竟直接探出左手中指,抠住了七哥刀背上的那枚刀环。
“什么?!”
这一下,七哥绝对是万万没有想到。
而紧接着,他也是大惊失色,瞬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可也来不及了,秦琅左手紧紧扣住对方刀环的同时,右手上自己的刀刃却紧贴着对方的刀身,直直地推向了七哥握住刀把的双手。
铮——!
又是一阵刺耳的金石交错之音,此时七哥为了保护双手,不得不丢下了刀把,而如此一来,他最担心的被秦琅缴械的事实也已经发生。
砰…
秦琅左手扣住刀环,顺势将七哥的刀往地面一扎,本来右手紧接着就该直接挥刀结束战斗。
不料,那七哥也是好胆,在求生欲趋势下,自己武器脱手的一瞬间,心中顿时发狠,抬手一掌,竟直接往秦琅的刀身上拍去。
啪!
别说,这一下秦琅刚好没来得及转过刀刃,刀身侧面吃到一股大力,秦琅自己也瞬间丢了兵刃。
一时间,眼看二人要从白刃战变为拳脚战,但七哥却殊不知,秦琅心里压根没有浪费时间继续打的意思。筆趣庫
他右手背一弓,五指捏弄,起手掐起鹤嘴,用弓起来的指根位置,直接撞向了七哥的手腕,再趁其吃痛,快速接上一记推掌再击手腕,小臂…
啪!啪!…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一眨眼间,秦琅的手型不断变化,无比的诡谲莫测!
七哥眼睁睁地看到自己手臂不断被击中各种要害,却压根无法琢磨秦琅的进攻路数,想抬起另一手阻挡,结果却只是徒增了受害部位。
咔嚓!
最终,随着接连几声脆响,七哥的手筋和关节就这么在短短几息间被秦琅单手折断,彻底失去了任何的抵抗能力。
……
如果薛贵或者堇姑娘看到这一切,应该会感到非常的熟悉。
因为当初在牢里,薛贵就是被秦琅的这一套手法折断了手脚。
而顾堇跟秦琅邂逅时的那最后一波匕刺,也是被秦琅用同样的手法拆挡下来。
只不过眼下面对七哥,秦琅明显充满了狠辣的力道。
……
“呃啊——!”s:ЪiqikuΠet
巨大的疼痛让满脸凶相的大汉冷汗直流,以至于当即脱力跪倒在了地面。
而相比起痛苦,七哥此时心中的震惊可能要更大一些。
“龙象…拨云手?!”
作为血刀门中除了门主和长老以外,为数不多在早年间走过些世面的人,七哥再看秦琅时,那双瞪圆了的眼睛中,已经满是见鬼般不可思议。
“龙象拨云手!你究竟是什么人?!”
“什么意思…”
“曾经的六派之首…龙鼎山庄…早在几十年前就被朝廷斩草除根了!你怎么会他们失传的独门绝学!?”
“绝学…?”
听到这两只的秦琅微微皱眉,只是发至内心地感到疑惑。
这也算绝学?
“抱歉,这只是我师姐教我的一个生活小妙招而已,不是什么拨云手,你认错了吧。”
“你!……”
面对秦琅云淡风轻的回答,七哥仿佛喉咙被噎住了一样,临终前的最后一声斥骂硬是没有说出来,旋即就被秦琅捡起地上的刀,刺透了心脏。
“坏了,有点儿超时了…”
和七哥的纠缠,超出了秦琅的预期,他看向左边夜色笼罩下的山坡,关于那几个被他伤了腿的血刀门的最后余孽,定然是不能放过的。
于是,杀完七哥的秦琅不待歇息,捡起地上的一个火把,直接追了过去。
……
本来血刀门就有一个长老不在,可不能再多漏网之鱼了,每多一条,秦琅就多一个贼惦记,人身安全就多一份不确定因素。
师姐一直教导自己行事要谨小慎微,秦琅不能允许这样的隐患。
只不过按照他大致的算计,即便腿上中了伤,那几个余孽依然大概率逃远了。
这一点倒着实让秦琅有些郁闷。
……
然而,让秦琅没想到的是,上了山坡入了林,跟着血迹追了没多久,他竟然就见到了那四个逃走的血刀门弟子。
而且四个人全部躺在地上,秦琅伸手一探,居然都没有了呼吸。
“真的假的…”
秦琅有些懵逼,这就死了?
他那会儿投出去的一刀,明明只是划到了他们的腿上,难不成还划到大动脉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秦琅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稍微又检查了一下几人的尸体,果然,在四个人的脖子上,全都发现了一道丝线般的伤口。
不动则已,秦琅稍微一拨弄,那细若无物的伤口,才倏然冒出一缕缕鲜血。
显然,这是另有人帮秦琅杀了他们。
“……”
秦琅望着地上的尸体,良久后,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随即返回官道,徒步几百米,牵回了那匹早已躲的远远的紫骝马,一个翻身,举起火把,踏上了返回青牛岗的路程。
————————
“驾!…吁…”
月明星稀,秦琅回到青牛岗,拴好了紫骝马,又看了一眼苏银瓶用的那匹白色小母马。
“……”
“?”
小母马刚吃完一口草苗,感觉到眼前这个帅气的雄性人类目光不对劲,于是抬起雪白的脖颈,眨巴着长长的睫毛,疑惑地将脑袋往秦琅的胳膊上蹭了蹭。
而秦琅,却依然盯着马背上的银色织锦马鞍,若有所思。
这小白马…
这个时间点没有睡觉就算了,居然还吃草…
秦琅抬手,犹豫着摸了下马鞍。
嗯…
没有热度…
但并不能说明什么,夜风太凉,要是有人骑过,温度很快也能冷却。
不过因为马鞍上镶织物的缘故,气味可就不是那么容易消散的了。
于是,为了确认心中的某个猜测,秦琅看看周围,再看看马鞍,将鼻子朝着曲线玲珑的马背上,同样曲线玲珑惹人遐想的马鞍上,缓缓凑了过去…
“你在干什么…”
“?!”
伴随强烈的既视感,秦琅身子一震,僵硬地扭头看向出现在门口的黑衣少女:
“呃…我是想看看,这马是不是真如传说中那样,有骑股香裆之效…”
“……”
顾堇冷冷地盯着秦琅,秦琅也不知道她到底信没信,总之赶紧扯开话题:
“那什么,血刀门的人,我已经解决了,除了一个出门在外的长老,剩余十几号人都死了。”
“哦。”
顾堇的反应不轻不淡。
……
三宗六派十二门,虽然说起来,血刀门是十二门之一。
但是一来,比起三宗六派,江湖十二门的罔替,本来就比较频繁。
二来,就算血刀门不被灭,隐匿江湖这么久,被剔出十二门之列也是迟早的事情。
……
总的来说,在顾堇这种郡主亲卫,皇帝亲姐姐的侍从看来,江湖十二门之一被除名,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
相比之下,顾堇似乎有更在意的事情,在默默看了眼秦琅衣服上的血迹后,眸光故作随意地瞥向外面的月光。
“你受伤没。”
她忽然轻声说道,语气平淡的听不出问句还是陈述句。
“没有。”
“……”
“那个…其实那会儿发生了件怪事,有四个血刀门的人,我都以为他们逃跑了,但却在山坡上发现了他们的尸体,脖子上的伤痕像是高手用利器所伤…不知堇姑娘你对此有没有什么头绪?”
“没有。”
顾堇脱口而出,转身就要进屋。
“诶等下,之前说好的,我回来之后教你武功,不学了?”
“……”
顾堇眸色微亮,但旋即,余光又悄然扫了一眼自己本应恢复不少的肩膀,顿了顿后,依旧只吐出两个字:
“改日。”
说完,纤巧的身影闪进了屋里。
秦琅站在外面,望着她消失的门口,片刻后,哑然失笑。
关于那四具尸体,某少女虽然不承认,但她却不知,自己说谎时,发丝间那两只被染的粉莹莹的耳朵,却早已出卖了她。
—————————
回到屋内,苏银瓶熟睡着,秦琅依然朝着床尾处的草垫走去。biqikμnět
顾堇则没有像前两天那样和郡主一起睡在床上,而是跟秦琅类似,在土灶旁铺了个简单的草垫。
尽管小床的确也挺拥挤的,不过顾堇之所以不肯睡床,只是出于当亲卫的习惯。
秦琅对此不多管闲事,往自己的草垫子上一倒,结果半天都没睡着。
可能是第一次杀了那么多人吧,心潮啥的,多少有些澎湃。
无奈,只好又起来去屋外转了一圈。
回来的时候,秦琅朝土灶前稍微多看了一眼,便将自己身上的那条薄被,盖在了顾堇身上。
“谢谢…”
轻声地随口说了一句,前前后后也算折腾了半天,他这才算终于成功地有了困意。
……
然而,秦琅并不知道,大概自己前脚入梦的时候,后脚某少女又徐徐睁开了眼睛。
两个人并非争当夜猫子。
毕竟少女失眠,跟秦琅失眠的原因完全不一样。
“……”
看了看身上的被子,少女清冽的眼波中,似有一抹月光流转而过。
她抬手,下意识想要碰一下被子,但旋即就忍不住发出“嘶…”的一声低呼。
小心地揭开衣领一看,原本处于恢复期的伤口,果然因为自己今晚擅自偷摸的行动重新撕开了一些…
不过没关系。
他是夫人的救命恩人。
她是夫人的亲卫。
她去确保他的安全,顺手帮他解决四条漏网之鱼,不管出于对夫人的效忠,还是出于江湖道义,都是很合乎情理的事情…
所以…
“不用谢…”
喃喃的小声嘟囔过后,少女再次闭上了眼睛,继续忍受着肩头时不时的阵痛。
而这一次,她葱白的手指头攥着身上的薄被,终于很安静地睡着了…sxbiquge/read/72/7277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