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小领主 第240章鬼神的事情归谁管?

第二百零四章 鬼神的事情归谁管?

赵武当政后的第一场诸侯大会一直开到中午时分结束,列国使者本来忧心忡忡的赶来新田城,为自己无法承受的战争义务苦恼的焦虑不安,没想到战争义务免除了,而且还获得了重大的收获,他们告别赵武的时候,心情说不出的快乐。

列国使臣们彼此相约去新田城酒馆喝酒庆祝,郑国的子产因为自己肩负的使命还没有搞定,晋国至今还没有答应他们进攻陈国的的请求,所以他脚步迟疑,本打算再跟赵武商谈一点什么,但看到韩起已经迎上了赵武,嚷嚷着要去赵氏府邸吃午餐。而其他的晋国公卿对赵武府上的食物精美早有耳闻,也一同吆喝着打算同去,子产停住了脚步,希望能获得邀请,以便在酒席间跟赵武递个话。

赵武没往子产这里望,他满脸笑容的挥一挥手:“先别着急着吃午饭,我让厨子把饭送来,咱们再商议一些大事。阿起(韩起)哥,当初文公是从‘尊王’开始霸业的,如今周室衰微,但我们还要重新举起‘尊王’这面旗帜,才好更有利的对抗楚国。所以我准备让你出使一趟王室……”

晋国公卿需要继续商议大事,没人理会子产,子产郁闷的挪动脚步,来到大堂外面。殿门口,东郭离衣服崭新,他一派贵族风度的侧立在殿门口,似乎在等待召见,东郭离身后,数名奴仆手里捧着托盘,托盘上金光灿烂,全是码的整整齐齐的钱币。

子产一步一回头,慢慢的走到东郭离面前,他扫了一眼盘子上的钱币,没话找话的询问:“这是晋国新铸造的钱币吗?”

东郭离整了整衣衫,回答:“公子,这确实是我们新铸造的钱币。”

子产的父亲子国,是郑穆公的儿子。子产本名侨,字子产,又字子美。时人也常称其为“国侨”,意思是“子国的儿子侨”——后来子产以“国”为姓氏,成了中国“国”姓第一人。因为他居住在东郭,所以也被称为“东郭侨”。因为他是郑国公氏后裔,故此也被称为“公孙侨”。但子产对郑国的君位有继承权,所以他也被称为“公子侨”。

子产回头看一看殿门口,没发现士瑕追出来,没发现有人召唤他,他有点不甘心。便停在门口,顺手捡起一枚钱币,没话找话的问:“我听说元帅在担任司徒的时候,曾经铸造过一批钱币,这些,是晋国的新钱吗?”

东郭离满脸红光:“没错!不过这批钱不是铸造出来的,是冲压出来的。”

子产哦了一声,这才将目光凝注在手中的钱币上——这钱币是圆形的,青铜铸成,由于铜的分量足,整枚钱币青幽幽的,发出很悦目的青蓝色。

这枚钱大约跟汉代五铢钱的铜板同样大小,厚薄也相等,形状也相似,只是没有钱币中间的方孔。

如果子产知道五铢钱,他会发觉这枚钱币远比五铢钱精美,机器冲压出来的钱币表面花纹明显,厚薄均匀,正面是麦穗环绕的四个字:晋国通宝。钱币的侧面是形似牙齿一样的齿纹,齿纹精细而均匀,钱币的反面则是周天王的年号,以及晋平公的年号。

东郭离继续得意洋洋的炫耀:“这些年来,我赵氏开发制作板式青铜甲,积累了一些冲压经验,所以开始用冲压制钱,这种方法免去了蜡模,免去了融化铜汁,铸造新钱的成本大大降低,所以我们家主上位以后,打算大量发行这些新钱,全面取代过去的旧钱。”

子产摇摇头,他觉得这枚钱币什么都好,唯一的遗憾是体积太小,相对于过去制造的罄型钱,桥形钱,以及布币、铲币、刀币,这枚钱分量小的可怜。

不过,这么小的钱,唯一的优势是携带方便。

子产将这枚铜币放回托盘,偶然发现农夫们捧得其它几盒子钱色泽不同,一盒钱色泽银白,钱币的大小与铜币相等,而另一盒钱则纯粹是金色——这种金色子产认识,他自己也从楚国那里获得过这样的贵金属,据说赵武将这种金属称之为“黄金。”

子产捡起一枚金币,这枚金币大小与铜板相符,但分量重得多,而且形状不如铜板规整。子产掂量着这枚金币,问:“这是晋国的郢爰吗?”

东郭离回答:“家主把它命名为‘镒’,这种钱叫做‘晋镒’。”

子产丢下了这枚金币,转向银色的那盘金属:“这种金属是银吧?我曾经收集过晋国发行的银币,以前的银币似乎没这么精美。”

东郭离回答:“银子很软,拿银子铸造成不易变形的钱币有点困难——所以,这枚银币不是纯银,我们往其中掺杂了铅、锡、以及一点铜,让它变得更硬。

这种银币,一枚价值二十枚铜币,它将与铜币共同发行——以前我们发行的钱币分量少,市面上几乎很少流通。家主上位以后,打算发掘我晋国铜矿与银矿的潜力,确定我们的完整货币体系,所以打算大量发行金、银、铜三种货币。我这次来,是让家主鉴定一下新铸的钱币模型,如果家主许可,便正式向国内推行。”

子产又望了一眼殿门,还是没有人出来邀请他,他将银币丢会盘子里,询问:“二十枚铜币兑换一枚银币,那么多少枚银币兑换一枚金币呢?”

东郭离回答:“我晋国没有黄金出产,全靠外来输入,再加上黄金越纯越是发软,而我们的金币是用纯金锻造的,所以家主的意思是以后金币只作为高额等价物,规定一百枚银币兑换一枚金币——家主把它称为‘银本位’。黄金今后将只是高额等价物,不参与流通。”

子产点点头,抬脚向外走,边走边嘟囔:“赵武子上位以后,说是要做一个规则制定者,我现在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制定了钱币的兑换率,依仗晋国的强大来推行这个规则,恐怕今后天下的财富都要汇集于晋国了,我们小国还能活下去吗?”

走了几步,子产又暗自盘算:“不过,晋国的钱币政策似乎对郑国没有损害,因为郑国与楚国交界,可以依靠转手倒卖晋国的商品,从楚国换回黄金,转而输入晋国。黄金这玩意,价值可高了,以后的郑国,就可以做晋国身上的一个水蛭,晋国越强大,郑国吸到的血越充足。”

走出了元帅府,子产又在府门口遇到叔向,叔向正在与韩氏首席家臣田苏交谈。子产回身望了望殿门口,走到叔向跟前,亲热的冲两人打招呼:“二位大夫在谈什么?”

田苏笑了笑,回答:“元帅上位以后,从列国聘任贤能,来我晋国任职。秦国的一名大夫掌握了金属延展技术,被我晋国聘为大夫。这名秦国大夫上任的时候,带了一千名仆人。与此同时,一名楚国大臣因为懂得稻谷种植技术,被我们聘任为司徒府的佐官,这名楚国大夫上任的时候,带着他从楚国带来的五名奴仆。

可是,叔向计算这两位大夫的薪水的时候,居然都给了他们相等的薪水……嘿嘿,楚国大夫拿这份薪水,天天喝酒吃肉,随从都能穿上最华美的衣服,而秦国大夫如果拿同样的薪水,恐怕他的随从要饿死一半了,我正在跟叔向商量,能不能给秦国大夫多发一点钱。”

子产转过去询问叔向:“你打算怎样?”

叔向咧嘴一笑:“我受元帅嘱托,主管确定官员的级别,武士的爵位,并且按照各自的官职发放薪水。卿的年薪,是价值相当于五百顷田的粮食税……两位公子都是上大夫,都定一百顷田赋。”

田苏继续劝说:“秦国来的公子是大款,只给一百顷田赋,太少了吧,这点钱,不够养活他的仆人。”

叔向坚持,他说:“我被要求根据官职承担的责任高下给予俸禄,但没有受命——因为官员的家境富裕就多发薪水。咱们新田城里面的富商(最早的晋商),因为有钱,用金玉来装饰车子,穿刺绣花纹的衣服,拿丰厚的礼物跟诸侯交往,够富有的吧?但我们不给他半点俸禄,还要求他们按规定纳税,因为他们对人民没有功劳。”

田苏闷闷的说:“这样一来,秦国的公子恐怕养活不了他的家仆了。今后还会有更多的贤能之士来我晋国效力吗?”

叔向板起脸孔:“贤能跟财富没有任何关系,秦国来的公子,光行李装了一千辆车,车队绵延十里路,这说明他颇有经商的才能,你何必替他担心呢?

我晋国重商,也是天下财富汇集的地方,秦国公子还拥有一技之长,况且他还是赢氏宗姓里的人,难道他不能寻求赢氏宗姓的帮助,在新田城开几个作坊以养家糊口吗?我只怕他今后挣的钱太多,以至于本职工作都不精心了。”

田苏嘟囔:“正因为秦国公子是赢氏宗姓的人,我才怕你给他这样的薪水,惹得元帅不满。”

叔向说话更严厉了:“我受元帅的委托,核定官员的爵位与薪水,我做的是晋国的官,元帅从没有交代我做晋国官要照顾秦国人。如果元帅因此责备我,那么让元帅直接来找我。”

子产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梦游一般的告辞,慌慌张张的爬上自己的马车,等车走到僻静处,他仰天长叹:“我听说叔向的性命是赵武救的,他因为赵武的信任,才得担当了现在的职位,但这个人却没有因为赵氏的恩惠而忘却了自己的职责,可怕,晋国大夫都如此恪尽职守,晋国该大治了。”

子产走后,田苏还想说几句,国君派来的使者打算了两人的争执,使者向叔向哭诉:“少司寇,请你惩处小竖(童奴)某某。君上那里非常不满,说他如今想惩处几名小竖,却被内侍拦阻,他们说元帅有命令:不经审判,任何人不得被定罪。这是什么道理,身为国君,难道连惩处小竖的资格都没有?”

叔向点头:“‘王在法下’——这是我们新确立的规矩。任何人都必须接受律法的约束,这个社会才有秩序,而法律首先是维护君权神圣的,君上能尊重法律,必将受到法律的保护——你把我这话回去告诉君上,请君上一定理解。”

稍停,叔向问国君的使者:“那么,现在告诉我,小竖(童奴)犯了什么罪,以至于君上想要惩处他?”

使者扭捏的回答:“君上在园子里射鹌鹑,没有射死,便派一个小竖去捉,也没捉到。君上因此大怒,要杀那位小竖。”

叔向咳嗽了一下,板起脸来说:“你回去转告君上:您一定要杀掉那位小竖吗?从前我们先祖唐叔一箭射死犀牛,做成一副皮甲,所以被封于唐国(晋国)。现在您继承先君事业,射鹌鹤却没有射死,派人捉也捉不到,这是张扬先君的耻辱啊。赶快杀掉那位小竖吧,别让这事传到远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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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平公虽然是个孩子,但他得到传话后,听出了叔向话中浓厚的反讽味道,立刻脸红了,他郑重的整理衣衫,向自己的使者鞠躬:“你回去转告少司寇:寡人知错了,小竖没有罪过,有罪的是寡人啊,请少司寇不要再责备我了,寡人羞死了。”

但叔向现在已经没时间理会晋平公的胡闹了,他正在处理他弟弟、美男子叔鱼的事情。美男子叔鱼是他的副手,接受了一位晋国大商人的贿赂,在一场官司中偏袒了这位商人,结果被商人的对手揭发,叔向下令,按照晋国新的法律规定,免去他弟弟叔鱼的职务,赐予墨刑。

这还是晋国新法律,否则的话,叔鱼很可能被砍去一只手——由此,中国有了“贪墨”这个词,美男子叔鱼“同志”就是中国贪墨第一人。

大殿内,众卿商议完毕,韩起将出使周王室,中行吴出使齐国,以观察齐国的新任君主,并代表晋国确立新君的地位。此外,程郑将出使秦国,一方面窥探秦国的情况,另一方面,假意咨询秦国是否有续订和平盟约的意图。

众卿商议完,出了大殿,听说叔向连番的处置,赵武想起了赵盾当初对韩厥秉公执法的夸奖,他学着赵盾的口气,赞赏说:“我没有看错叔向啊,他果然适合担当少司寇这个职务。”

正感慨着,几名太监慌慌张张的跑来,禀报说:“君上病了,据说君上羞愧的回到殿中,马上觉得头晕眼花,巫者占卜,说君上的病是‘实沈、台駘為祟’。”

赵武讶然,他转身询问身边的大臣:“巫师说的是什么,这两个词我不懂。”

赵武实诚,他不懂不会装懂,但他是元帅,他都说自己不懂了,其他的人也不知道是畏于他的权势,而不敢在聪明上超越赵武,亦或是真不懂。他们齐齐摇头,包括叔向也摇着头回答到:“这两个词我初次听到,实在不明白巫师说什么。”

韩起伸出胳膊,炸着说:“列国的使者都在这里,找子产问问,子产是姬姓公孙,郑国又是最早的霸主国,他们一定知道巫师说的是什么。”

子产来了,他随着晋国诸卿来到晋平公的大殿,子产一坐下来就开始讲,滔滔不绝的分析各种鬼神,直说了一个时辰。他像训土包子一样训斥这群大国上卿,被训的晋国卿大夫都露出“可算长知识了”的神情,听的津津有味,唯独赵武神色安详,嘴角含着冷笑。心中直念叨:“忽悠,你就接着忽悠,我看你能说到什么时候?”

赵武之所以肯定子产这番话是他自己编造的,是因为以前从未有过类似的知识传承的记录,所以子产滔滔不绝的内容,很可能这番知识的原创者就是子产本人。不过,子产说的这番话却是中国“鬼学”基础。由此,子产也成了中国“鬼学”始祖——他在这番高谈阔论中,首次提出了“阴阳”学说,以及“魂”与“魄”这两个词,所谓“三魂六魄”的说法,由此诞生了。

子产看见了赵武唇边的冷笑,他意犹未尽的结束了长篇大论,最后下结论:“其实,鬼神的事情离我们太远,人间的事情离我们近,我们管不了鬼神,且管管人间事物吧(天道远,人道迩)——伯君(霸主)这病也不是鬼神作祟,实在是跟‘实沈、台駘’这二位鬼祟没什么关系。主要原因是伯君太好色,连同姓(即姬姓)的侍妾都要弄四个……嗯,把这四位同姓噬妾赶出去,也就没事了。”

“啊!”听的入迷的晋国公卿大臣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万万没想到子产的结论竟然是这个。

丢死人了,丢大人了。

晋国卿大夫们神色各异,有的人以为子产是来故意恶心天下霸主的,也有的人认为子产太有才了,他下的结论充满了高深博大的学问——全是知识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