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定方见萧曼只睡得香沉,想着今天怕是没法照着那册子里所画的来一遍了, 于是替她压了压被角, 自己则是将剩下的梅花酒全数饮尽后才熄了烛火上的床。
省得到时她再贪杯喝这梅花酒,结果又醉的不省人事。
等萧曼只幽幽醒来时, 天尚未全亮, 枕边陈定方正沉沉睡着。
想到昨晚自己竟一不小心喝醉了酒, 萧曼只此时尤觉头脑有些钝痛,但实在没阖眼就能入眠的睡意,想着今日不若趁着这个机会早些起来,去公爹婆母那里请安去。
于是尽量放轻动作,打算绕过陈定方下床去。
可再是放轻动作, 还是惊动了陈定方,他见萧曼只起身,可天色却尚早,便道:“你昨夜醉了酒,今日定然难受,怎不再多睡一会?”
萧曼只闻言,停下行进到一半的动作,又回了床上, 只是没躺下, 而是坐着靠在了床头。
“扰了夫君吧?我这会实在是没有睡意,便想着索性早起, 也好早点准备着向公爹婆母请安去。”
陈定方翻了翻身, 挽住萧曼只的腰身, 将头紧贴在她身侧,闭眼道:“父亲母亲这会都还未起身,你不必着急前往,不然少不得得在外头站上一会。”
萧曼只闻言,正想说也非一定要去喜寿堂,慢慢准备起来也可时,却听到陈定方呼吸声响起,应是又入眠了。
怕再吵醒他,萧曼只止住了话题,低头看着枕边的这个男人,自己的夫君,萧曼只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指尖绘过他的眉峰,心里一片柔软。
好在陈定方也不是贪睡之人,到点他便会早起练套拳,之后再穿戴洗漱。
没了他在身旁捣乱,萧曼只正好趁着这会功夫穿戴洗漱完毕,这会去喜寿堂请安,总算没迟到。
今日她特意将簪子和手钏皆戴在了身上,配着烟罗红纱的裙子,十足一个娇俏明媚的新婚小妇人。
陈定方进屋见到萧曼只这一身打扮,视线一下被夺了去。
而萧曼只听到门口动静,见陈定方回来,额头上还挂着汗,便拿起帕子替他擦拭起来。
谁知陈定方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从她手中拿走帕子,自顾自擦拭起来,还顺带离远了些萧曼只。
他可不想大早上的,因为自己把持不住而导致两人错过请安的时辰,从而害了萧曼只。
可陈定方这一举动,在萧曼只眼里似是陈定方不想让她触碰,有些伤着了。不过她也没说,只当自己多心。
可等到陈定方在穿戴衣冠的时候,她本想帮着穿戴,却再次被陈定方拒绝后,她忽然想起昨日,陈定方也是这般不让她帮忙更衣的。
当时她以为他是怕她冻着,才没让她帮的,可这会想来却是成了陈定方不愿让她靠近的证据。
明明在做那事的时候不知餍足,碰自己不下数回,可一旦穿上衣服,怎就不让她碰了。
萧曼只觉得自己不能再细想下去,不然今日是不能好了。
于是她收拾了一下情绪,装作没事的样子,跟在陈定方身后往喜寿堂走去。
陈定方总觉得萧曼只今日有些不对劲,兴致不像昨日那般高,而且她好像还在生气。
陈定方想自己今天可是没惹到她,甚至怕她生气,还尽量忍着,所以定然不是生他的气,不然等请安回去后再问问,是奴仆不尽心,还是身子不舒服。
而等两人请完安,大夫人却叫住了萧曼只,让陈定方先回去。
陈定方知道母亲估计是有什么事要单独吩咐,便先离开了。
而在陈定方走后,大夫人便让管家把家中奴仆全部喊来,还让身边的老嬷嬷把好几叠账册拿了出来。
“你既已嫁入世宁伯爵府,又是以长子嫡媳的身份,身上的担子自然要分担多些。这些都是世宁伯爵府的下人,你先认认人,随后我会把府中一部分账册交给你,你先学着掌家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身边的孙嬷嬷。”
大夫人不是什么沉迷掌家权的人,甚至说对掌家都有些厌倦,毕竟伯爵府这般大的家业,想要掌好家是一件十分费心力的事情。
大夫人为了这个家费了这么多年的心力,外人看来她精明干练,却不知她早就想有人接手帮她了,是以陈落萱还没及笄,就替大夫人分担了一部分,没成想落到了外头,便成就了陈落萱贤惠能持家的美名。
而萧曼只既是府中的长子嫡媳,自然有义务替她分担这些重担。
她都打算好了,先分一部分给萧曼只,让她先慢慢上手,等完全上手,能管好家了之后,她再把手头所有的事务都交接给萧曼只,到时她也乐得轻松,可以像别府的夫人一般做个真正的富贵闲人。
萧曼只没想到自己这位婆母竟这般干脆把掌家权分了一部分给她。
她虽甚少出门,但也没少听到传闻,有多少大家族的婆媳为了这掌家权闹得红脸,又有多少大家族的妯娌为了争这个掌家权弄到分家,最后连亲戚都做不成。
远的不说,近的就说宁家,宁夫人新嫁过去之时,宁家不过五品官员之家,家里所有产业加起来可能都还没宁夫人的一个嫁妆铺子要来得多,可饶是如此,在宁夫人新嫁过去那段期间,宁老太太便用孝压着宁夫人,不分掌家权不说,竟还妄图吞了宁夫人的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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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宁大人护妻,为此哪怕背负不孝的骂名也不愿自己的母亲这般欺负自己的妻子,不然依照宁夫人的性子,非得闹个合离不可,要真这样,这会宁婉还有宁嵘估计不会再存于世间了。
而后宁老太太也一直紧握掌家权,死活不肯放手,宁夫人也不贪这管家权,她有嫁妆,可比府中那点中馈来的多,一样过得美滋滋,甚至还更自在呢。
也是这些年宁老夫人的身子实在不好,才无奈放手了掌家权给了宁夫人,宁夫人才无奈接手。
那也是基于宁二夫人眼皮子实在浅的不行的份上,宁夫人是真的怕把掌家权交给宁二夫人,整个宁家都能被她吞个干净。她可以不在意这掌家权,却不能不在意这宁府。
而自家婆婆这般干脆把掌家权给了她,让她都有些怀疑她听到的那些传闻是不是都是以讹传讹出来的。
最后萧曼只带着一堆的账册回了自己的院子,然后叫来了孔嬷嬷。
“这些都是早上去向婆母请安时婆母交给我的府中账册。”萧曼只指着桌上的账册道。
孔嬷嬷伺候萧老太君多年,也协助过萧老太君管过家,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了大概,因此不免有些惊讶,“大夫人这是把掌家权交给小姐了?”
“只是一部分,说是等我完全熟悉后,再接手给我。”
“新婚第二日便交了管家权,老奴倒是头一次见。”看来大夫人也不像传闻说的那样是那般苛刻之人,孔嬷嬷心想。
“我虽跟着母亲学了几天管家,可资历终究尚浅,虽说婆母那边会有孙嬷嬷从旁相助,可却是需要叨扰孔嬷嬷的地方却是不少。”萧曼只也没太盲目地自信,觉得靠自己跟着萧夫人身后学的那几个月的管家就能真的管好家了。
其他不说,就说如何让府中下人信服,听从你的话,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她新嫁世宁伯爵府才不过两日,刁奴欺主的事情虽不太会发生,可底下若是有奸猾之人阳奉阴违,或是府中上资历的倚老卖老,都是有得她受的。
大夫人让孙嬷嬷指点萧曼只,便是怕萧曼只压不住底下人。而萧曼只也不能一直只靠孙嬷嬷,她也得在府中立威,有自己的亲信才行。
她从萧国公府带来的陪嫁丫鬟们便个个都是好手,只是也都年纪轻了些,这时便需要孔嬷嬷在旁提点指导才可以。
“老奴本就是为小姐你才从岭南老宅来的这里,小姐能用得上老奴,是老奴的福气,哪有叨扰一说。”即为萧曼只的陪嫁,自然都是一心向着萧曼只的。而有她老婆子在,敢生二心的也逃不出她的眼睛。
“那以后便劳烦孔嬷嬷了。”
而陈定方原本等萧曼只回来,想好好问问她身体是不是不舒坦,不然为何今早情绪看上去这般低,可左等右等没等人回来,待他问了萧曼只身边的丫鬟,才知道她一回来就带着账册直接去了书房,到现在还没出过书房。
陈定方闻言,便往书房走去,一推开书房的门,便看到萧曼只正伏案看着账册,十分地专注,连他过来都没察觉到。
陈定方也怕打扰到她,也没让下人提醒萧曼只,自己便找了把椅子坐着,反正光看萧曼只处理手中的账册都是极为赏心悦目的事情。
而萧曼只这一看便看到了中午,还是下人提醒她该用午膳了,她才抬起头来。
这一抬,刚好看到陈定方正坐在侧方的椅子上看着她,见她也在看他,这才从椅子上起身,朝她走来。
这会萧曼只暂时忘了早上的事情,见陈定方过来,想着他定然是坐在那边很久了,而自己却一直没注意到,不免有些愧疚。“夫君来了怎不喊我一声。”
“见你这般专注,便没有打扰。不过现已到了午膳的时候,先用午膳吧。”说着,陈定方伸手牵过她的手,往书房外走。
“好。”萧曼只任由他牵着往外头走,只是走着走着忽然想起早上的事情来,这会看着紧握着自己的手掌,萧曼只开始纠结起陈定方对自己到底是什么个态度了。
有些时候,他避着自己,可有些时候,他又主动对自己这般亲近。
这会她免不住想起六公主来,六公主碰他的时候,他也是这般,还是他从不避讳?
陈定方走着走着,发现身边的人情绪似乎再次低落了下去,这会他没忍着,直接问了出来。
“可是哪里不舒服?”
萧曼只抬眸看到他关切的眼神,鼻子有些发酸,心中似是有百般委屈,可偏偏不想在他面前显露,因此转过了头,“没什么,走吧。”
可萧曼只越是这样,陈定方越是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到底怎么了,你同我说来。”
可谁成想萧曼只这会直接挣脱了他的手,也不理人,自顾自地往前头走。
这下陈定方哪怕再迟钝,也大概猜到萧曼只是生他的气了。
可他绞尽脑汁都没想到自己到底是怎么惹恼她的,他明明怕惹恼她,还忍住了好些事情啊。
“只只。”他上前拉住了她。“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了你,你直说便是。”
说自然是有得说的,可怎么说,萧曼只都觉得说不出口。总不好说自己因为他早上不让她碰而生气了吧。
良久,她才寻思到说法,同陈定方道:“夫君可是不喜我近身?”
“什么?”陈定方没听明白,什么叫不喜她近身?他恨不得死在她身上,怎么会不喜欢呢。
可萧曼只说完,见陈定方半天没作答,以为被自己猜中了,顿时羞恼非常又有些心寒,便想再次挣脱他离开。
不过陈定方哪怕不明白她到底哪里来的误会,可也知道眼下要做的就是把人哄好。
“只只,你看我是不愿你近身的样子吗?”将试图挣脱他的娇妻紧抱在怀中,陈定方轻咬着她的耳垂,在她耳边说道。
萧曼只见陈定方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行这般亲密之事,又羞又恼。“你快些放开我,这里会有别人经过的。”
“你我既是夫妻,还怕人看了去。况且你不是说我不愿你近身吗,那我可得让府中其他人评评理,我到底愿不愿意你近身。”
萧曼只没想到陈定方竟会使出这般无赖的行径,可偏偏她对他这番做法没了办法。只好道:“好了,我信你,你快些松开我。”
陈定方也怕做太过,真惹恼了她,点到了便松开了她,可手却一直紧握着她的手腕,怕她跑开。而且并不打算结束这个话题,他得问清楚,“这下你倒是同我说说,你为何会有那般想法?”
萧曼只虽觉得难以启齿,可还是低着头将早上的事情以及自己的心里体会同陈定方说了出来。
陈定方听完,气急,自己忍得辛苦,结果被误解成不愿被她靠近。于是泄气似的轻轻拧了一下她的秀鼻,骂了句:“小没良心的。”
萧曼只也觉得自己可能误会陈定方了,可她误会归误会,也是想知道陈定方早上的时候为何躲着她。
“我要不躲着你,你到时又请安迟了,恼了我怎么办?”
听到这话,萧曼只想起昨日的事情来,面上顿时一片羞红。“夫君真是的,怎么,怎么整日想这些事情。”
“不想这些,你要是又误会我了该怎么办?”
这会萧曼只是真的不想再理陈定方了,旋即扭过了头,不再去看他。不过刚才是委屈,现在是羞恼的。
陈定方见点到了,也不再捉弄她了。“好了,先用午膳去,你上午看了一上午的账册,这会定然是饿了。”
萧曼只见陈定方岔开了话题,便也将话题揭了过去,不然再聊下去,她非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不可。
今日的午膳,有菌菇炖老鸭汤。
萧曼只虽不喜欢吃菌菇,却很喜欢饮用菌菇炖的汤。
世宁伯爵府的厨子手艺很不错,老鸭汤炖的恰到火候,浓而不油,汤汁吸收了鸭肉和菌菇的精华,鲜美无比。
萧曼只光汤便饮了大半碗,导致她后头饭食有些吃不进去了。
而陈定方却是胃口极好,萧曼只吃不下的部分,都由着陈定方替她解决了。
两人搭配下来,刚好将萧家不可剩菜的家训贯彻地十分彻底。
待两人用完午膳,萧曼只原本是打算直接去书房继续翻看账册的。
可陈定方却是拉住了她。“你都看了一上午了,也不急在这一时,我先前听你哥哥在我面前吹……夸过你,说你琴技堪称一绝,这会倒是想听你弹奏一曲。”
萧曼只没想到萧纵竟在外头提起她来,她的琴技是在无量庵和晋元师太学的,虽说师太曾夸过她悟性极佳,乐赋天成,可她从未在外人面前弹奏过,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个水平。
毕竟家里人定然是夸她居多,纵然有瑕疵,也会被他们忽略过去。
因此当陈定方提起要听她弹琴时,还是在萧纵海口夸下的情况下,萧曼只其实有些不太自信的。
“其实我的琴技并没有哥哥说的那般好,恐怕夫君听了会失望。”
“我其实也没听过几回琴,也听不出好坏。”
听到陈定方这般说,萧曼只才放心了下来,遂叫人取来了琴,坐于院落的花荫藤架之下,替陈定方弹奏起来。
萧曼只从晋元师太那学的琴,而晋元师太修的是禅,悟的是道,琴声中自然带了佛性。
而萧曼只身在红尘俗世里,不能悟地如晋元师太那般心如止水,琴声里自然没有佛性,但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学了几分精髓,再与自己的心境一番结合,颇有幽然空旷之意,让人闻之心静。
陈定方先前说没听几回琴,听不出好坏其实是怕萧曼只有顾虑才那般说的,昔年皇后便地大家亲传,一手琴技京中无贵女敢与其争锋,也是靠这一手琴技,得圣上看重,聘为正妻,只是如今皇后却很少再弹,没当年的心境,手法再是精妙,弹出来的乐曲也是一片苦涩。
而太子承了皇后这身乐理天赋,又有大家悉心教导,琴技自然也是不俗了,周围人为了奉承太子,免不得从琴技上讨好他。
是以陈定方没少听闻绝佳的琴技,只是琴声可闻心声,那些为奉承太子而来的,哪怕掩饰地再好,琴声里难免带着功利之态。
但如萧曼只这般令人闻之心静,闻之忘俗的,却是头一次。
一曲终了,萧曼只见陈定方迟迟没有说话,以为自己弹得一般,一般到还需陈定方努力想夸自己的措辞,便让人将琴收了回去,而自己走到陈定方身边,与他并肩坐着。
“都说是哥哥夸大其词了吧,夫君实话实说便好。”
“我在想还好你哥不懂夸人,不然也不会让我这般意外。”
萧曼只不太懂陈定方这句话的意思,有些不解地看着他。这到底是弹的好还是坏啊。
可陈定方却是没再说下去,而是轻挽着身边的佳人,看着头顶花叶繁盛,绿意盎然,两相无言,却情浓意深。
等到了晚时,萧曼只粗略将账册翻了一遍后,大致心里有了个数,正欲再费些功夫深看这些账册的时候,陈定方见萧曼只迟迟没回房,便过来将她带回了房。
“明日可是三朝回门的日子,若是被岳丈岳母还有萧兄看到你精神不济的样子,定要怪我没好好待你。”
“只看了这么会,又不熬夜,怎会精神不济呢。”可显然萧曼只没理解到这只是陈定方带她回房的借口。
第二日起身时,她确实是精神不济,可这精神不济却不是账册看的。
她没想到那册子会被陈定方发现,不但发现,还学册子里的人,在她身上轮番行了一遍。直到后半夜都不带停息。
更恼人的是,他还把白日的事情又提了起来,每当她不愿再来时,他都会拿这话堵她,“我可是不愿你近身?”
这般下来,她精神头能好才奇怪了。
不过今日到底是三朝回门的日子,萧曼只怕爹娘久等,哪怕再是困顿,还是勉力起了身。
而陈定方却是精神头十足,一副餍足的样子,看在萧曼只眼里别提多气人了。
而萧国公府阖府上下都盼着今日,曼只今日便要回门,也不知她在世宁伯爵府过的如何,吃得可好,睡得可好。
等世宁伯爵府的马车驶到街角时,门房便眼尖地看到,然后迅速通传进内府,小姐和姑爷回来了。
萧曼只下马车,看到萧国公府大门的时候,眼底有些微微发酸。
等在见到萧家一家子亲人后,眼眶的泪终是忍不住流了出来。
萧夫人见萧曼只眼底虽有些憔悴,但与女婿一起时情意浓浓的样子,才放心下来。别的都是虚的,两口子感情好才好。
孔嬷嬷将在世宁伯爵府的一些事挑拣了同萧夫人说了。
萧夫人在听闻大夫人在新婚第二日便把掌家权分了些给萧曼只后,有些惊讶。
只是为娘的,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在心疼儿女上头的。
想到先前在萧曼只眼底下看到的憔悴,萧夫人有些心疼,“早知她婆母会早早将掌家权分给她,我就该在她未出阁的时候,多练练她的,这下忽然接过手,定然手忙脚乱,还好孔嬷嬷你在她身边,我才能安心些。”萧夫人说完,叹了口气。
大家族都看重那掌家权,可掌家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就如萧国公府,人口虽简单,但想要掌好家,也得费萧夫人不少心力。
萧夫人想到她刚掌家的那会,虽然有萧老太君在旁指点,一群忠仆忠心办事,可饶是如此,还是走过很多弯路。
世宁伯爵府的人口比萧国公府复杂多了,且萧曼只初来乍到,府中仆人不定肯听命于她。
“依着老奴看,小姐应当是能撑起来的。”孔嬷嬷想着萧曼只不过才用了一日,便从账册里看出侯府的大致情况,且看样子小姐似乎已经有了对应之策,孔嬷嬷想过早接手掌家之权,也非什么坏事。
初初入府,在府中下人还不了解你为人处世的时候先行下手,震慑下去,可比下人对你了解深透,有应对之策后要有效得多。
萧夫人在听到孔嬷嬷的宽慰之后,稍稍放了下心,“但愿如此吧。不过曼只即为侯府的长子嫡媳,也是迟早要立起来的。”
“夫人想通便好。依老奴看姑爷是爱惜小姐的,两人感情宛若蜜里调油,只要有小姐的地方,姑爷的眼神就从没有离开过。就算下人敢行欺辱之事,姑爷也会护着的。”
“你这般说,我便放心了。定方是个好孩子,把曼只交给他我也放心。”
而这会萧曼只正带着陈定方将萧国公府的后院逛了一遍。
以往陈定方来萧国公府的时候,因为身份是外男,是以内宅之地从未踏足过。
不过如今他已娶了萧曼只为妻,这萧国公府的后宅他自然是能踏足的了。
萧国公府前身是前朝一品大员的府邸,那位大员喜好攀附风雅,是以院中建筑皆走江南苏氏园林的风格,一花一木都透着雅致。
第一任萧国公随□□夺了天下,获□□赏赐了这座宅邸,萧家几代人下来,对院中原本建筑并没有大修大改,是以还保留原本宅邸江南苏园雅致精巧之风。
想来也只有这般精细的园子,才能养出这般雅致通透的美人。
而萧曼只初次回娘家,心中自然愉悦不已,这会不免将院中所有事物,都同陈定方讲一遍才好。
“那里原本有个秋千,因为我小时身体不太好,不能像别的孩童那般到处玩闹,所以哥哥便替我做了一个秋千,供我解闷。只是后来经了年岁,慢慢腐朽,才将它换了下来。”
“这梨树是我十岁的时候种下的,虽然出力的都是哥哥,我只挖了一会土就累得不行。”
听萧曼只讲她在这院中的回忆,陈定方似有陪她再经历了一会她过往的感觉。你以往的人生虽无我的身影,可余生相伴,定然有我。
……
“前面便是我住的院子了,走,我带你进去。”
陈定方跟着萧曼只走进她出嫁前的闺房,浅碧色的纱幔在微风透过纱窗的吹动下泛出绿色波纹,妆台前的长颈瓶中斜插着一支枯梅枝干,床头的香囊散发出淡淡幽香,房间保持着萧曼只出嫁前的原样,连木梳的摆放都是照着她的习惯来的。
陈定方在见萧曼只的情绪在进入她闺房后便变得有些低沉,想来是触景生情了。“日后我带你常回来便是。”
“哪有出嫁的姑娘还三天两头往娘家跑的。不过有夫君这句话便够了。”萧曼只浅笑着,眼中带着点点神采。
而还没等两人浓情蜜意一会呢,便被萧纵的忽然闯进给破坏了个干净。
“今天小妹回门,我就知道你会同她一起回来,酒早就准备上了,今天不陪我喝个尽兴我可不让你走。”
“哥哥。”哪有三朝回门,舅兄拉着妹婿胡乱喝酒的。
“小妹,你可不能一嫁人,心就偏了。不过你放心,我尽量不灌醉他便是。”反正他说的是尽量,要真把人灌醉了也不关他事。而且就陈定方这酒量,想灌醉他都难。
眼见着陈定方被萧纵拉走,萧曼只只能无奈叹了口气。反正也只今日,便由着他们去吧。
等两人该回去的时候,萧纵是被人扶着来送萧曼只两人的。
而陈定方却是气定神闲,除了身上有些酒气,全然没有喝醉的样子。
等上了马车,萧曼只有些好奇陈定方是怎么在不把自己喝醉的情况下把萧纵给灌醉的,要知萧纵的酒量也不浅,想灌醉他可没这么容易。
“一直都是他在抢我杯中的酒,我都没喝几口,又怎么会醉。”想到萧纵当时的措辞,陈定方就有些好笑。“你抢我妹妹,我抢你酒喝。”
“你兄长,其实是最舍不得你的。”
“我小时体弱,哥哥从小便很护着我,不过他也是肯定你,才没把你灌醉。哥哥就是这么一个人。”
萧纵嚷嚷说要灌醉陈定方,也只是嘴上痛快,其实他心里门儿清,哪有三朝回门把妹婿灌醉的道理,倒是出门了也不好看,但吓唬还是得吓唬的,于是酒都他喝了,醉也就他一人醉了。
不过这也得是萧纵看得上眼的人才有的待遇,要换一个,他管你好看不好看,还巴不得你不好看,非得灌到你找不着家门才好。
待回了世宁伯爵府,自是要先去大夫人那里知会声的。
而待萧曼只到了喜寿堂,却有其他人在。
来人是二房的二夫人,她这会来,是听说大夫人将掌家权分了萧曼只一部分,过来探听消息的。
在得知大夫人确有将掌家权全数交给萧曼只的想法后,二夫人不免上起了眼药。
“我说大嫂,哪有新妇刚入门,婆婆就把掌家权痛快给了的道理。别家婆婆都恨不得把掌家权握自己手里才好,这她要是仗着手里头有管家权,倒时不给你脸,你这个做婆婆的规矩往哪立。”
大夫人哪还能不知道自己这个妯娌,是宁可自己不得好,也不让别人好的茬。
如今侯府已经分家,她掌家权交给谁都轮不到他们来置喙,可他们偏偏心中没半点数,都分家了还想来分杯羹,以往他们从侯府拿走的都是些小头小利,想着到底是侯爷的胞弟,大夫人也随着他们去,可侯府掌家权,二房三房却是半点插话权利都没有的。
大夫人心中门儿清,面上却不动声色,和二夫人打起了太极。
二夫人说了半天,口干舌燥,偏偏大夫人愣是没个准信,恰巧这会萧曼只回门归来,前往喜寿堂来拜见大夫人,二夫人见人来只好收住了话题。
萧曼只一进屋,见二夫人也在,便道:“二婶也在啊。”
二夫人前头刚还同大夫人上萧曼只的眼药,这会看萧曼只也有些不自在,应了一声后便没再说话。
不过后来一想自己可是长辈,她一个晚辈,自己心虚什么,便又变了嘴脸,阴阳怪气道:“听说大嫂刚将掌家权分给了你,也别怪你二婶我多嘴,你到底还年轻,又是新进门的媳妇,这不懂就该多问,可别觉得自己什么都能行,照着自己瞎弄一气,倒时弄的一团胡乱可就不好收场了。”
二夫人这话听着让人颇为不适,但萧曼只听完神色未变,反倒冲二夫人笑笑道:“二婶说的是,曼只年轻资历尚浅,很多事情自然得虚心求教。索性有婆母在旁坐镇指导,我们这侯府啊才不会一团乱,二婶你说是可不是?”
二夫人岂会听不出萧曼只暗里的意思,是在说如今侯府已分家,你这个二房的别插手到他们侯府里头来。你二房站在可已经不是侯府的人了。
二夫人没想到这新妇看着柔柔弱弱的样子,本以为空有长相,内里定是个草包,本以为好拿捏,没想到却是个硬骨头。
二夫人可不能就在一个小辈面前落了下风,本想再说上几句,可一旁的大夫人却不是死的。
怎样教导媳妇是她的事情,你一个二房,手未免太长了些。
“祥哥儿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我思量着也该帮他张罗起亲事来了,你那可有中意的,要没中意的,我这倒有几家闺秀,家世条件皆可配祥哥儿。”
祥哥儿是二房长子,只比陈定方小上两岁。二夫人对自己长子的婚事自然万般上心,人选是有的,正是她娘家侄女。
可这会听闻大夫人打算插手祥哥儿的婚事,心中自是老大不乐意了,她可不觉得大夫人会那么好心,会有什么好的闺秀安排给祥哥儿。
而且她想着我儿子的婚事,你一个做婶婶的有什么资格插手进来,听到大夫人的花,自然是一口回绝了。
“这倒不需要大嫂操心了,人选我已经拍定了。就是这下聘……大嫂,你看若不由侯府出面,也有面子些不是,到底一家人,这点忙,大嫂应当不会拒绝的吧。”
若真由侯府出面,这聘礼也当由侯府出了,你儿子娶妻,侯府出聘礼,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萧曼只先前没见识过二夫人的嘴脸,这会被惊到不知该怎么形容她了才好。
世上怎会有人有把厚脸皮,行进地如此轻松随意还毫不心虚的态度。
大夫人却是见怪不怪了,二房三房的脸皮有多厚,她这些年可没少见识过。
动不动拿亲兄弟挂嘴边,熟不知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更何况他们还早就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