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缓缓升起的时候,大同府的城门出奇的洞开,萧惠和刘六符两人在前引路,身后是坐在一辆牛车上的张俭,此刻的他身穿白色丧服,牛车上竖着高高飘扬的白色纸钱,任谁都能看得出这是在为耶律宗真披麻戴孝的样子。
刘六符站在城门口看着张俭的样子说道:“原来仲宝是如此打算,说不定还真的能让大宋皇帝借道也说不定,毕竟汉家王朝最重仁义,我皇驾崩,虽是战死沙场,宋皇亦是敬佩,现大辽皇帝血脉遭遇危难以汉室礼法当助之。”
萧惠稍稍有些不理解,难道这样便能让大宋皇帝借道?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毕竟宋辽两国现在还在交战,宋皇更是手刃陛下与阵前,宋辽两国之间的仇恨当如深渊。
但既然张俭和刘六符如此笃定,那便试上一试又如何,毕竟如果借道成功,大军便可在三日之内抵达中京道,七日便可到上京城,对皇长子登基之事大有裨益。
拱了拱手道:“仲宝此去关乎我大辽的江山社稷,还望万万珍重,也要提防宋人的手段才是。”
张俭点了点头道:“两军阵前不斩来使,何况我现在是身为大辽的左丞相出使大宋,即便是宋人对我恨之入骨也不敢对我下手,否则他大宋的名声便彻底坏了。此去只怕是狄青不放我入奉圣州参见大宋皇帝,只要能入奉圣州,大事可成也!”
萧惠奇怪的问道:“此言何意?大同府与奉圣州相连,仲宝可避开狄青所部进入奉圣州……”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刘六符打断:“伯仁此言差矣!仲宝之所以要通过狄青面见大宋皇帝,为的便是拖住大宋兵甲的脚步,如此一来当为大同府避免刀兵,一是让大宋看到我大辽的诚意,而是减少我契丹勇士的损伤。”
刘六符的话如醍醐灌顶让萧惠恍然大悟,没想到张俭此行还有这层深意在其中,自己真是万万没想到,躬身对张俭行礼道:“如此便幸苦仲宝了,多多保重!”
“多多保重!”
张俭笑着对萧惠刘六符二人挥手道:“此去一别乃有性命之忧,如若张俭不能如期而至,或是无法说通大宋皇帝,张俭一家老小还望诸公照顾!”
“仲宝安心!”
已经交代过后事的张俭便在一个赶车书童的伴随下缓缓向白登山而去,送行的众人看着他的背影无不感叹的他的潇洒,但这种潇洒的代价也很巨大,否则张俭就不用交代他们照顾家人了。
日上中天,张俭便到了奉义城,距离白登山不过咫尺之遥,城中的守军见是左丞相亲自前来,吃惊的程度无以复加,人人都以为张俭的到来是要死守这座大同府的卫城,谁知张俭对守城校尉的第一句话便是打开城门,并在城墙上竖起代表使者节钺的旗帜。
难道是说要和宋人和谈不成?所有人都觉得张俭疯了,如今的宋人占据了优势,绝不可能与大辽何谈的,并且大宋皇帝对燕云那是一个志在必得,如若何谈不就是前功尽弃了吗?
即便是不理解张俭的所作所为,但守城的将校也不敢忤逆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大开城门,并且在城墙上插起表示使者节钺的旗帜,还好宋人的哨探并没有引领大军而来,而是飞快的向白登山方而去,怕是已经前往大宋军中奏报了吧?
狄青自然是接到了斥候的奏报,大宋的斥候要远比这个时代别国的探马要来的精锐,全数都是由踏白军中挑选出来的强悍之兵,并且接受严格训练,分析和观察问题的眼光都有独到之处。
“这么说辽人是打算与我大宋和谈了?不应该啊!即便是辽皇战死鸳鸯泊,萧惠张俭等人也应该利用辽皇战死的消息壮以军威,固守大同府才是,怎么好端端的要和我大宋和谈,难道其中有诈不成?”
虽是这么说,但其他的将校却不这么认为急急的开口道:“狄帅小心,辽人主力尚存,不战而谈,其中必定有诈!”
狄青笑道:“如果有诈那辽人也不会愚蠢到大开城门吧?上有使臣节钺绝不会作假,怕是大辽皇帝战死前来讨要遗容的。这也是人之常情,传告辕门守卫,若辽朝使节前来引他进来便是。”
左右抱拳得令,看来狄帅是打算接见辽朝的使节了,也对,如若辽朝使节妄图议和,那便一定要稳住大军才是,狄帅是为了避免和辽朝使臣多言才这么做的吧……
张俭的牛车在奉义城守将胆战心惊的眼神后晃晃悠悠的驶向白登山的宋人营地,军阵的布置很巧妙,山脚下的树林灌木皆数被砍伐,只留下一片巨大的空地,如若有人想摸上山,必定会暴露无遗,张俭的牛车便是如此招摇过市的向山上而去。
白色的招魂幡在空中飞舞,划出不断的曲线和造型,仿佛一只不断向前抓握的手,也不知是在呼唤着谁,但大宋的将士们都知道,这是张俭在为他大辽的皇帝招魂。
帝王之殇,理应得到尊重,即便是辽朝的皇帝也因如此,将士们默默不语的看着张俭架着孤零零的牛车前往辕门,早就在此等候的卫士把他引进狄青的帅帐。
狄青已经站在帅帐的中央迎接这位来自辽朝的使者,当他看见满头华发的张俭时也是颇为惊讶,看来这位辽朝的左丞相当真是一夜白头了,可见他对辽皇的忠诚。
毕竟是辽朝的左丞相,应有的尊敬还是要给的,狄青长叹着虚手一引的对张俭道:“左丞相许久不见,没想到以生华发,请入座。”
张俭微微施礼道:“狄帅客气了!”
用过茶水之后,两人的互相寒暄也结束,张俭直入正题的说道:“此次老夫前来为的是请狄帅手下留情,宋辽两国交战以使得两国百姓生灵涂炭,燕云之地布满战火,何其悲也!”
狄青摇头道:“大宋北伐燕云乃是取回华夏故地,情理之中也!左丞相此言差矣。”
张俭轻笑道:“宋辽两国谁对谁错暂且留予后人评说,你我争辩也不过是一时之言罢了,老夫此次前来为的是面见大宋官家,不知狄将军可否放行?”
狄青点头道:“情理之中,本帅自然不会阻挠,还会派遣精锐之士相随,保全你面见官家!”123xyq/read/0/76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