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昌黎城里,各处街道,不时巡逻过一队队的壮妇老人。昌黎城小,所以巡逻的人员不需太多,就能照顾周全。
也是多亏了这里的民众多有习武,因此这些壮妇老人来巡逻,大家都很放心。
其余的民壮则在屋内休息,养精蓄锐。
城墙上,每隔几步,就有一个火把,几只火把之间,还有一根长竿子,头上绑着火把,伸出城墙好长一段距离,照亮了城池外好远的地方。
今夜是守备石国柱值夜,他带着一群兵丁沿着城墙进行巡视。
强敌在外,随时可能攻城。事关自己和一家老小的安危,守在城墙上的兵丁民壮都很尽职,让石国柱暗暗点头。
巡视完一圈城墙,并不需要太长时间,石国柱会略做休息,然后再次巡查,务必保证全城的警惕之心,不让建虏有可趁之机。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夜色越来越深,一些精神一直紧张的民壮,渐渐地有了困意,打起了哈欠。
如果这样的情况下去,很可能会被黎明时分攻城的建虏得逞。
幸亏被石国柱给发现了这个情况,他是个老兵来的。在边军立功后调回老家县城当的守备,因此他让那些有困意的民壮互相聊天解乏,说什么都可以,荤段子之类的也不会管。精神头很好的那些兵丁则专注城外。
寅时时分,关侯庙的建虏悄悄出了营地,分兵围昌黎县城。
五六千建虏的调动,又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候,难免会发出一些声音。
被那些专门盯着城外的兵丁发觉,迅速报到了石国柱那里。
石国柱一听四面城墙处都有动静回报,心知不是偶然,忙下令戒备。
命令一下去,城头上鸦雀无声,全部专注城外的动静,只是黑乎乎地,远处的地方看不清楚。
济尔哈朗和阿巴泰已带鞑子潜近昌黎城池,此时正在暗暗叫苦,没想昌黎城头还伸有长长的竿子,把火把送离了城头,照亮了很大一片区域。由于托大,并没有带够盾牌弓箭。
但此时已是箭在弦上,要是这时候还退回大营,别说他们两人丢不起这个脸,手下也不会干,这回去还不被别的旗笑死。
“咚咚咚”,一阵刺耳的鼓声从黑暗中响起,远远地传了开去。
城外的建虏听到进攻的鼓声,纷纷冲出黑暗,抬着云梯,飞奔向城墙。
城外的鼓声同时也给了城头的明军一个提示,示警的钟声马上响起,回荡在黑暗的昌黎城上空。
之前收拢的明军士卒比民壮多了一些战斗经验,此时,正在大声的向身边同伴传授经验,等看到了再打,切忌浪费。
很快,抬着云梯的建虏出现在火光映亮的地方,呐喊着迅速向城墙奔来。紧跟着云梯后面的,则是大批的建虏。
城墙上的弓箭手首先开射,紧跟着,火枪和土枪也跟着响起。几门火炮反而没有多大用处,太近了打不了,太远了看不清。乱打的话,浪费火药,县尊不允许的。
左应选听到警钟响起,很快就往城墙赶过去。路上遇到一些慌乱的民壮,就出声安抚。因此,耽搁了下,等他到达城墙上的时候,双方已经在厮杀了。
左应选迅速登上箭楼,灭掉火把后,在黑暗中观察城墙内外的场景。
城外的建虏正源源不断地从黑暗中涌出来,已经冲到城墙底下的建虏都是身穿几层盔甲。
城头虽有不少箭支射下去,但当场射死的建虏基本没有,基本上都是身上挂着箭还在往前冲。
只有一些倒霉的建虏被射中盔甲缝隙,跌倒在地,然后被其他建虏拖到黑暗中去了。
反而是城头的一些火枪土枪发威,每一枪,总有建虏被打伤,失去了行动能力,偶尔几个则当场毙命。
但是火枪土枪的装填速度太慢了,天黑看得不是很清楚,又加上比较紧张,动作就比平时慢了三倍不止。
城头上防守的身强力壮之士,已经开始搬动滚木礌石往下砸了。
有的是把手中的滚木礌石举过头顶往下砸,有的则是搬到城头上就直接推下去的。
被用力砸中的建虏往往倒地不起,而推下去的滚木礌石,不说有没有砸到,就算砸到了,恐怕也难让建虏失去战斗力,因为有一些建虏手中有盾牌护着。
左应选向楼梯口的衙役命令道:“快让民壮把城内的滚木礌石送上去。再传令,往云梯处砸,先砸断建虏的云梯。”
两个衙役马上领命,分别去传令了。
左应选命令下达后,就再次观察起战场的情况。
此时,已有不少云梯靠上了城墙,建虏开始登城。
身穿厚甲的建虏并没有首先攻城,而是在底下扶住云梯,由后面跟上的穿轻便皮甲的建虏攀登云梯。
守城的人,不管是士卒,还是民壮,都知道不能让建虏爬上来,火力就集中到了云梯边。穿着轻甲的建虏往往爬到一半,不是被砸,就是被射中,掉落了下去。
左应选看着眼前这段城墙应该无事,但现在全城四角都受到了攻击,不知道别处如何,有点担心。
于是,不再在箭楼待着,开始沿着城墙,一边巡视一边大声鼓劲。身后跟着的衙役大声重复县尊的话,使县尊的话能在这喊杀声中传到所有人的耳中。
“不要慌,狠狠地打建虏。”
“你们身后就是父母妻儿,他们都是靠你们护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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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要是为昌黎战死,家里的老父老母,由本县来送终,年幼子女由本县抚养。”
“......”
沿途听到左应选话的守城兵卒、民壮,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又知自己没有退路,因此也不用军纪约束,努力杀敌。
一些特别勇敢强壮的兵壮,就搬起礌石瞄准了云梯砸,几下就能砸坏云梯,让建虏上不了城。
这时候,东边的天色已经露出鱼肚白,亮光开始打破黑暗的垄断。
守备石国柱也在巡视,碰上了县令左应选。他大声汇报了下自己看到的情况,和左应选这边的情景基本差不多,都守住了。
正在攻城战中,两人也没多少交流,又各自巡视开了。
城下的建虏已开始用弓箭反击城墙上了,但数量不多。在被射伤几个兵壮之后,手持远程武器的人就找上了他们。
城墙上的弓箭和火枪土枪胜在量多,而底下射箭的建虏则是胜在精准,因此,双方基本各有伤亡,谁也没有压制住谁。
当城墙上有伤亡出现的时候,一些没见过血的民壮初始有了恐惧,但随即就记起县尊的话,咬牙坚持着,不为别人,为家人,也不能退缩。
天色已大亮,济尔哈朗和阿巴泰看自己这边因为准备不足,基本就没人能攻上城头。带来的七十余架云梯也折损的差不多了,大批建虏拥在城墙被动挨打。无奈之下,只好鸣金收兵。
城墙上的兵壮看到鞑子退去,有力气的欢呼,脱力的或靠或坐在城墙上。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脸上的喜气。
济尔哈朗和阿巴泰是最后撤回大营的,临走之时,因为天色已大亮,看清了城头上并没有多少明国的正规军,全是百姓服饰的民壮而已。
不由得他们两人心中暗恼,要不是太大意了,应该能一举攻下昌黎的。
下回攻城必定要准备充足,认真对待,打下昌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