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有得?!
陈慧惊讶地看着对方, 实在想象不到他怎么就跟黄公子这种人混到一块儿去了。她还记得当初面对黄公子时, 她一说自己有司礼监的家人, 他便吓跑了, 想来他没什么可以说得上号的背景, 这样一个普通人, 是怎么跟李有得搭上的?
光想自然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陈慧突然回头看了小笤一眼,对她轻轻摇了摇头,而小笤也在一愣之后反应过来陈慧的意思, 忙用力点头,缩着脑袋不吭声了。陈慧又望向外头,对小六挑眉, 小六到底机灵, 拉着小五往旁边走了走,显然理解了陈慧的意图。
随后陈慧才再度看向李有得, 脚步不自觉地往舒宁郡主身后躲了躲, 舒宁郡主自称“本郡主”, 没提“舒宁”二字, 也难怪李有得没有联想到人就出来了。陈慧还记得李有得曾经提醒过她, 舒宁郡主不好惹, 他这会儿怕也不愿意跟舒宁郡主为敌的吧?
等一下,说起来,李有得刚刚说的那句话……是在骂他自己吧?她对黄公子说的家人, 就是他啊……即便他不知黄公子跟她有什么纠葛, 见到她不就明白她所说之人就是他自己么?
即便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陈慧还是忍不住想笑,骂人骂到自己头上,该啊,让他在外面这么嚣张,翻船了吧!
笑完之后陈慧又紧张起来。她才刚跟舒宁郡主“辟谣”说自己家里没有太监,要是李有得突然一声“慧娘”……她在舒宁郡主这边的印象,就完蛋了吧!
陈慧想着又探出头来,默默盯着李有得。
黄公子并未发觉李有得突如其来的僵硬,如今有靠山的他得意得很,什么郡主他才不怕呢,有李公公这位皇上面前的红人厉害吗?
“小美人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怕了?哈哈哈别怕,过来船上给哥哥道个对不……”黄公子张扬跋扈的话才说了一半,便觉得屁股上一痛,整个人前倾,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黄公子虽会游泳,掉水里后却也呛了不少水才反应过来,朝船上大喊:“谁,谁踢我?”
其余人此刻都已噤若寒蝉,目光虚虚实实地落在李有得身上。
李有得冷笑一声:“是我。”直到这会儿他才意识到,小六早前跟他说过的,调戏慧娘的就是这个姓黄的。当着他的面还要调戏他的院中人,真当他是死的么!
“李、李公公?小人……小人做错什么了吗?”嚣张的气焰顿时压了下去,黄公子惊疑不定地仰望着船上的李有得。
李有得瞥了亭子那边一眼,他家的那个女人正做贼似的躲在人郡主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偷偷看他。
“这位是舒宁郡主,庆王最宠爱的女儿,你怎么敢在她面前无礼?”李有得收回目光语气森然。
黄公子一愣,忽然明白过来原来对方是李公公也要忌惮的人,而他竟然在郡主面前如此放肆,确实不应该啊!若舒宁郡主要跟他过不去,李公公根本就不会乐意保他!
黄公子会为了脸面跟人斗气,也会为了小命不要脸面,他在水里起起伏伏,嘴里大声道:“舒宁郡主,是小人有眼无珠,有眼不识泰山啊!您大人有大量,便把小人的话当成一个屁放了吧!”
舒宁郡主冷哼一声:“闭嘴!”
她根本就没把黄公子当回事,只是挑衅地瞪着李有得,冷笑道:“我说怎么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呢,原来是司礼监的人……本郡主赏景的兴致都被败光了!”
陈慧看看李有得,他目光阴沉沉的,却没有因为舒宁君主的话而发作,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说:“是我们的不是,打扰了郡主,我们这便走。”
他扫一眼其他人:“还不把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拉上来?”
其余人这才反应过来,匆匆把黄公子捞上船。
陈慧几乎没有看到过李有得面对比他高一级的人时是个什么模样,如今算是圆了半个梦想——几乎跟她一样的敢怒不敢言啊哈哈!
陈慧觉得,自己当初一举两得拉来的这个主顾真是太值了,她现在倒有些期待看到李有得在皇帝面前是怎么个怂样了。媚上欺下,他很在行嘛。
见李有得并没有戳穿自己的意思,陈慧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看来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骂了他自己呀!
舒宁郡主一脸嫌恶地瞥了李有得一眼,拉着陈慧回到石桌旁,眼不见为净。可她想想还是气,恼怒地说:“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阉人这种东西,男不男女不女的,恶心死了!”
郑蓉蓉先前一直没有掺和进来,此刻听舒宁郡主生气,便替她倒了一杯茶道:“喝茶。”
舒宁郡主拿过杯子一口喝尽,仍然不解气。
陈慧知道自己这时候只要微笑就好,可听到舒宁郡主这么说李有得,她也有些不舒服,还是小心翼翼地说:“其实,那些内侍很多都是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被家人卖进宫的,那么小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便被割去了身体的一部分,等长大了渐渐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也会痛苦不堪的吧。”
舒宁郡主惊讶地看着陈慧:“你怎么懂那么多?诶,不对,你为什么要替那些恶心的阉人说话啊!他们一个个奸诈狡猾,阴险恶毒,不知道有多少忠臣良将死在他们手里呢!”
陈慧道:“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被欺负的底层,真正能登上高位的又有几个?况且,他们再厉害,也不过是皇上的家奴,是皇上手里的一把刀……”看到舒宁郡主慢慢瞪大的双眼,她知道自己说多了,便忙停下,羞涩地笑道,“其实我也是听人家说书的说的,也不知对不对。”
舒宁郡主哼了一声:“当然不对了!那些阉人啊,坏得很!皇上可好了,才不像他们那么坏呢!”
郑蓉蓉倒没有舒宁郡主那么大反应,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面前的茶杯。
陈慧笑笑不再与舒宁郡主争辩,她突然想到,李有得的岁数估计还不到三十,已经位居司礼监的高位了,也不知他从小到大受过多少的委屈折磨,才能有如今的成就?……嗯,估计不多,他那么怕疼,小时候肯定没吃过苦,所以还没免疫呢。就像她,从小富养,都没吃过苦,最疼的事大概就是去医院打针抽血了,所以至今她也超级怕疼……这么一想,她那早就愈合的肩头又隐隐痛了起来。
那画舫渐渐远离,陈慧侧头望过去,突然见李有得一个人站在船尾,声音远远传来:“陈大姑娘,晚点见啊。”
陈慧一个激灵,李有得却已经转入画舫内,看不到了。他这是有病吧!临走坑她?可他这是坑她还是坑他自己啊!她暴露了,他难道就能置身事外吗?!
舒宁郡主惊讶地看向陈慧:“慧娘,怎么,你认识那个什么李公公?”
陈慧心里已经把李有得大骂了一通,听到舒宁郡主问,她咬了咬下唇道:“他……跟我爹有些过节。”
舒宁郡主大怒:“好啊!我就说他们这些阉人一个个都坏死了,欺负老实本分的商人还欺负上瘾了!”
陈慧瞥了舒宁郡主一眼,她真想提醒她一下,郡主大人在鱼肉百姓欺负老实人这点上,您也不遑多让啊。
但她不敢,连李有得都对舒宁郡主忌惮,她又不傻啊。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陈慧故作坚强道。
舒宁郡主却说:“可他却说晚点见啊……他是不是想对你不利?”
她面色变换,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声道:“我好像听说过,有些阉人明明都已经不是男人了,还、还不死心,会……会找一个对食……”
“惜表妹。”郑蓉蓉看了眼舒宁郡主,提醒她这种话不该她这样的闺阁女子说。
毕竟还是个未婚少女,说起这种事来,舒宁郡主也难免羞窘,但被郑蓉蓉一提醒,她反倒硬气起来:“他们做得出,我为什么不能说?”她吐了吐舌头,问陈慧,“他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陈慧连忙摇头:“郡主您多虑了,他怎么可能看上我呢?以他的地位,要找对食轻而易举的。”
“那说不好的。”舒宁郡主看上去忧心忡忡。
陈慧道:“郡主,今日李公公已经见到我与你在一起,他今后万不敢对我如何的,我还要感激郡主的相助呢。”
被陈慧这么一感谢,舒宁郡主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来喝茶喝茶。”
陈慧松了口气,总算把这事糊弄过去了。
但……照李有得的意思,等回到李府后,他要见她?说起来,他们虽然住一个院子,但他如今忙得很,很少回李府,她似乎已经快一个月没见过他了。
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之后李有得不但没有找她麻烦,还送了她不少首饰,那么应该可以认定,他们间已经没事了吧?就如同她之前想的那样,再面对他时她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了吧?一个人的反射弧总不至于那么长吧!
接下来陈慧又跟舒宁郡主二人待了会儿才动身回李府,小笤很是忧心的模样,小五小六的情绪也不高,大概都在担心回去后李有得会如何对他们。
反倒是作为中心人物的陈慧一点儿都不怕,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还有点期待见到李有得。
回到李府后让陈慧失望的是,李有得并没有回来。所以说,他所谓的晚点见,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坑她,所以随口那么一说的,还是真有约定的意思?
陈慧在自己屋子里边画设计稿边等,结果等到晚饭后,等到她都困了人还没回来。她觉得自己可能是被李有得给耍了,气恼地吩咐小笤锁门睡觉。
也不知是睡了多久,陈慧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竭尽全力睁眼,看到的是小笤放大的脸。
“姑娘,公公回来了。”
陈慧缓慢地眨了眨眼:“……哦。”
小笤见陈慧闭眼继续睡,连忙又推了推她说:“姑娘,公公要见您!”
陈慧翻了个身继续闭着眼:“不见!”困死了,现在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见!
“可是……姑娘,公公、公公就在外头啊……”小笤尝试无果,只能胆战心惊地跑去屋外跟李有得说。
李有得一听陈慧居然还睡着不肯起来,心里一怒,当即大步走了进去。
陈慧原本是仰着睡的,被小笤推了下后就自动翻身变成了趴着睡,睡姿自然是不敢恭维的。
李有得站在床边,视线从陈慧裸.露在外的两只白嫩小脚上划过,最后落在了她那因背对着他而只能看到后脑勺的脸上。
“陈慧娘!”李有得怒斥一声。
陈慧呻.吟了一声,捂住耳朵。
“陈慧娘!”李有得都快被气笑了。
陈慧终于被这声喊叫得稍微清醒了些,懵懂的脑子渐渐清晰,终于回想起了“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等等一系列重要问题。
而更重要的是,她意识到她之前久等不来的那个太监,就站在她的床边,因无法叫她起床而愤怒着。
——不然……继续装睡吧?
陈慧正想那么做,脑子里忽然记起了曾经因装睡而导致胸部被人支配的恐怖。
不行。
就算那个晚上已经证明了李有得对她这肉体没兴趣,也不代表他就不会继续玩弄她的胸,毕竟她觉得她的胸捏起来确实挺舒服的,她自己都把持不住。
于是,陈慧翻身而起,一脸惊喜地看着李有得道:“公公,您终于回来了,慧娘都等您大半夜了,差点就不小心睡着了!”
李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