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上学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趁着还没开业,肖芳又赶着给甜甜做了一个小书包,上面还缝了一个大大的小熊的图案。她之前的顾客里面就有中心幼儿园的老师,之前也打听好了入学的程序,甜甜这样虽然算插班,但是这年头这些事情本来就比较宽松,幼儿园也不会教导什么特别的东西,无非就是一些双职工家长没空带孩子,给孩子找个管教的地方,免得他们自个在家调皮捣蛋,闹出什么麻烦来,一直到了大班或者是学前班的时候,才会真正教一些拼音简单的算术什么的,小班这边,自然也就是教孩子一些简单的常事,平常学着唱唱歌,跳跳舞什么的,毫无压力可言。
肖芳不想让别人瞧不起甜甜,因此,在去幼儿园看过之后,回来就给甜甜准备了相应的东西,等到幼儿园开学那一天,甜甜就背着小书包,穿着新衣服,兜里还揣着一把糖果,兴冲冲地过去了。
第一天显然非常顺利,甜甜天生不是什么具备侵略性的人,也并不任性,虽说对着陌生人的时候不喜欢说话,但是对于差不多大的小孩子而言,几句童言稚语,一颗满是口水的糖果,就足够他们熟悉起来了。
在肖芳的担忧下,肖老太太将满脸兴奋的甜甜接回来了,甜甜从来没有遇到过那么多的玩伴,而且对于他们来说,甜甜显然不是那种乡下来的异类,衣服很漂亮,兜里揣着糖果,手绢上绣着小花,书包上的小熊也很可爱,而且还很大方,肯跟他们分享糖果,因此,甜甜很快融入了班级中,甜甜自己也觉得十分高兴,在乡下,甜甜压根没有玩伴,林嫂子家的妮妮虽然对她还好,但是那是大姐姐了,在一起玩的时间很少,而且跟甜甜相比,妮妮很有主见,甜甜只能跟着妮妮的步调走,虽说玩得也还好,但是终究不是什么平等的交流对象。
甜甜的幼儿园生活进行得非常顺利,肖芳的生意也非常红火,她又招了个帮工,是附近一个人家的女儿,名叫陈卫红,陈卫红跟肖芳差不多大,但是至今还没有结婚,算是典型的大龄女青年了,她初中毕业,这个学历显然是不包分配工作的,一直以来,做的也就是一些临时工之类的工作,辛苦不说,也挣不到多少钱。陈卫红一直没有结婚是受了家里的拖累,她爸当年是高中老师,却在那场动乱中去世了,她妈精神上受了打击不说,还得养活自己的女儿还有婆家的二老,原本也是没怎么受过苦的人,那些年什么都要干,什么都肯干,硬生生累出了一身病,等到送走了陈卫红的爷爷奶奶,又等到陈卫红她爸平了反,她也撑不住了,这些年几乎是一直卧病在床,她原本也没有什么正式工作,丈夫平反后得到的补偿还不够她治病买药的,陈卫红初中毕业之后,虽说成绩不错,但是也上不起学了,就开始到处找活干,好照顾她妈妈,她做的那些事情其实也就跟肖芳前两年差不多,辛苦一个月,也就挣个几十块钱,放到乡下是够了,在县城,什么都要花钱买,何况她妈妈常年都要吃药,自然是捉襟见肘。
人一多,自然轻松很多,起码不管是肖芳还是李桂芝,没必要从凌晨就开始忙,一直忙到晚上九十点了,完全可以轮班。陈卫红因为得照顾她妈,因此,肖芳给她的时间也算是宽松了一些,早晚吃饭的时候,让她骑车回去送饭,吃过饭再回来。至于中午,包子铺本来就是歇业的,这年头,谁家中午也拿包子凑数啊!
肖芳的生意红火起来,自然也就有了竞争者,路口很快也出现了一家包子铺,不过,肖芳这边已经有了口碑,她一向是个实诚的,用的原材料都是新鲜的,买肉也都是买五花肉,不会拿那些边边角角的地方凑数,自然口味比较好,因此,虽说刚开始的时候生意受了些影响,很快便平稳下来,老顾客还是喜欢到肖芳这边来买。
而肖芳心里也有了打算,想到上辈子见过的中式速食店,肖芳决定就冲着那条路走,以后大家会越来越有钱,在外面吃饭的人会越来越多,做这种平价饮食的显然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不过,那只是设想,起码在小县城,这事暂时是做不了的,这边消费能力也就这个样了,在这里是做不大的,如果到市里面甚至是省城发展,肖芳显然也没这么大本钱,因此,只是将事情藏在心里,一方面开始努力回忆上辈子见过的那些速食店的格局,一方面也在努力积攒本钱。
县城就这么大,小乡镇上硬件设施有限,很多人想要办事都得跑县城来,这么一来难免也能遇见认识的人。
肖芳正骑着三轮车从粮油厂回来,如今生意好,蔬菜猪肉什么的有早就谈好的菜贩子天天送上门,但是这会儿面粉什么的,也就是国营的粮油厂才卖,他们却是没什么主动上门的服务意识的,肖芳隔几天就得去进一次货,正用力蹬着车,忽然听见路边有人在叫她:“咦,肖芳,肖芳,是你吗?”
肖芳听到声音觉得耳熟,便转头看了过去,然后便皱了皱眉,那是刘新红家的亲戚,应该说是肖芳前公公的堂哥家的儿媳妇,肖芳以前也要叫一声嫂子的。
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刘家的人,多半是差不多的性子,重男轻女,自私自利,刘新红他堂伯家的人也都是差不多的性子,这个女人姓金,就叫金枝,名字挺不错,跟人也有些像,就是那种钻钱眼里去的人,成天就想着占人便宜,她第一胎生了个女儿,回头就狠心将女儿送了人,私底下有人说她是让娘家人帮她找了个买主,把女儿一千块钱给卖了。第二胎生了个儿子,然后就到处抱着儿子炫耀,肖芳也是她炫耀的对象,甜甜出生后,就是她跑出来,说是自己认识什么人家,家里没孩子,可以让她把女儿送出去,然后自己再生一个什么的!肖芳没有答应,她就成天在外面指桑骂槐,说肖芳不识好人心,活该生不出儿子什么的。
“是金枝姐你啊!”已经离了婚,肖芳自然也不乐意跟老刘家的人扯上关系了,只是叫了一声姐,将三轮车在路边停了下来。
“哎呦,开始我见了,还生怕认错人了呢,原来真是肖芳你!”金枝上下打量了肖芳一番,比起之前在刘家,肖芳如今看起来丰润了不少,不像之前因为操劳过度,还营养不良,整个人显得非常黄瘦憔悴,如今的肖芳,虽说因为出来进货,因此在原本的衣服外面罩了一身深蓝色的工作服,头发用发夹盘在了脑后,看着就像是个普通的女工,但是这精气神,自然跟在刘家那边不同,她脸色红润,一双杏仁一样的眼睛看着很是明亮,一看就很是精神利落,跟以前几乎变了个人一样。
“金枝姐,你有话直说吧,我还有事要忙!”肖芳对金枝这像是在菜市场挑肥拣瘦一样的目光很是不耐烦,直接说道。
金枝眯了眯眼睛,笑嘻嘻道:“肖芳你现在在县城啊,做什么呢?”
肖芳直接就道:“做什么,不过就是帮人家打工做事呗!”
金枝听了,还在那里追根问底:“做什么啊?一个月能挣多少?”
肖芳看了金枝一眼,嗤笑道:“我做什么,挣多少,跟金枝姐你有什么关系,你要是没别的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我没金枝姐你有福气,还得干活挣钱呢!”说着,又骑着三轮车走了,留下金枝站在路边上,眼神闪烁不定。
金枝是个很有心计的女人,她看着肖芳骑车的方向,回头便找附近的人打听了一下肖芳的事情。
肖芳在这边其实挺有名气,一个原本无依无靠,还带着个拖油瓶女儿的农村妇女,从在纺织厂门口摆摊卖馒头包子,到如今有了自个的包子店,大家心里都有数,琢磨着肖芳哪怕雇了两个人,一个月怎么也能挣个七八百吧!
听到这个数字,金枝咂舌不已,这年头可不比几十年后,钱值钱得很。村里有人南下打工,做最辛苦的建筑工人,一天也就二三十块钱,而且,在南边,干什么不用花钱呢,辛辛苦苦忙上一年,能带个五六千回来了不得了,这还是运气比较好,没有因为高强度的劳作和相对恶劣的生活环境患上什么疾病。
结果,肖芳离了婚,日子不但没有落魄起来,靠着做生意,一年居然也能挣个八九千了,金枝心里哪里还能平衡得下来,匆匆忙忙将自己要办的事情做好了,就赶着最后一班中巴车回家了,到了家里,就直接将丈夫刘新明拉到了房里,将自己打听到的事情带着点夸张说了,听得刘新明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