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出京的日子是越发难熬了, 除了要担心小胖崽时不时下跌的安全感数值,还要担心御膳房豢养的兔子生命安全。
太子爷一连三天没让他们出门探粮价。
这天后晌,伺候太子的公公来偏院请薛遥去书房议事。
薛遥来之前,全没想到能得到太子这样的器重, 赶紧重振精神,随公公去了书房。
参加议事的还有随行的几位变法谋士,和两位采买太监。
太子派出去探查的两位护卫, 把得到的情报跟众人说了。
两个护卫分头行动,分别在杭州城最大的两家粮行内院潜伏了三日,并未发现粮行掌柜接待过京商。
出入粮行的客商都是周边地区的普通粮商,而那所谓的京商, 恐怕已经在太子来筹粮之前躲起来了。
护卫二人暗中观察了三日, 最终拿住一个店伙计手脚不干净的把柄,以此要挟,外加贿赂些银子, 从那伙计口中逼问出了京商的一些事情。
据店伙计交待:京商不止一个, 而是两批人马,都是京城口音,很有派头。
其中一批京商, 言行举止像是文官大老爷,另一批骑马佩刀的京商, 则像是武将出身。
官老爷那波京商, 先一步来到杭州, 走访了八大粮行, 几乎把整个浙江的粮仓都包下了。
他们把粮价压到五百三石文,还没敲定,想让粮商降到五百一石文。
而就在两方僵持的第五天,一群武将模样的人马也来到杭州,第一天就派人把八大粮行的东家全叫到酒楼,坐在一起谈生意。
同样是需要大量的粮食,武将模样的京商也想用五百文收粮,但得知已经有一拨人在谈价钱,而库存并不够两家客商平分,武将那波京商就直接拍板,愿意出五百五十文,拿下一百四十万石粮米。
浙商们喜出望外,准备整理库存、交割货物。
而官老爷那拨京商也打听到了消息,一急眼,就把价格加到了五百六十文!
这两拨客商具体来头谁都不清楚,但不知什么原因,似乎都急需收购这批粮食。
武将那一批商人性子比较急,第二次商谈,直接把价格提到了五百九十文,谈判当日,就拿出八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当定金,要求跟浙商当场成交。
杭州这八大粮行的东家都乐红了眼,心里巴望着另一家客商再把价格往上提一提,就找借口,没收定金。
果不其然,官老爷那拨商人不负众望,把价格加到了六百文。
这么一来二去,两批京商隔空较劲,最终,粮价就以六百四十文,被武将模样的那批京商拍板了。
京商旳实际收购价格是六百四十文,虽然比那个粮铺老板虚报的价格低了五十文,但这也是天价了,等于是用散售的市价大批收粮,亏了近二十万两白银!
因为武将那批客商没料想到价格会抬得如此之高,银票压根没带够,所以先付了定金,遣人回京筹银子去了,所以近期没露面。
而官老爷模样的那批客商,也离开杭州,去别处寻粮了。
听了两个护卫得到的情报,刘公公铁青了脸。
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冤大头京商,并且不止一个,并不是浙江粮商编出来哄抬粮价的幌子。
“事情跟薛遥料想的差不多。”太子发话了:“第一批客商谈判压价,第二批客商直接拿出十万两白银订货,两批人都表现得很有诚意。浙商也想不到他们的欺诈动机,自然认为这笔买卖已经做成了,收了定金,就用更高的价格劝退咱们,不想再生事端。”
一个谋士顿时满面惊怒地站起来:“这两拨人分明在唱双簧!不惜花十万两白银假作定金,拖住江浙两地的粮库,为的就是耽搁咱们的新法试行!”
另一位须发半白的谋士坐在圈椅里,低声道:“这可就难办了,咱们短期内不可能查出那两批人的身份,他们借口去京城筹钱,一两月回来也不算稀奇,浙商手里拿着十万两白银订金,不可能怀疑那群人不会回来,而咱们连半个月都耗不起!”
听完真实情况后,薛遥的心都凉了。
怪不得原著中太子爷以市价收了一百二十万石粮食。
原来太子并不是不会还价被宰了,而是被有大来头的未知敌人,不惜巨额代价,下套给阴了。
薛遥简直要崩溃了,原著简直把哥德巴赫猜想级别的难题,简化成了十以内的加减乘除,让薛遥误以为自己能轻松搞定。
现实太残酷了!
正处在崩溃地边缘发呆,薛遥忽然听见太子的召唤——
“薛遥,你有什么想法?”
薛遥回过神,受宠若惊的看向太子。
这样的议会能让他这样一个少年伴读旁听,已经不容易了,没想到太子居然点名问他意见。
太子看出了他的心思,便淡笑解释道:“很奇怪,孤总觉得你对收粮这件事情出奇的敏锐。”
“殿下谬赞了!”薛遥脸上挤出笑,心里却在叫苦。
敏锐是因为他知道大方向的结局啊!
如今得知要面对的问题这么绝望,他恐怕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跟随太子爷这艘船,下沉入海。
但此刻满屋子人的双眼都落在他身上,薛遥只能硬着头皮随便说两句:“有可能尽快查出那两批京商的身份和下落吗?”
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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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拨人既然把这场哄抬粮价的戏安排得如此滴水不漏,怎么可能对浙商泄露真实身份,肯定伪造了完美的假身份。
太子实话回答:“别说短期内查不出来,敌在暗我在明,他们能拿出十万两白银来下套,背后的水深不可估量,恐怕长期都未必能查出真相。”
一位中年谋士立即起身道:“愚以为……”
太子立即抬手打断他的话:“你得有证据,才能‘以为’,这里不是胡乱揣测的地方。”
中年谋士立即会意,太子显然已经猜到了主谋的几种可能身份,只是不想当着内廷太监的面,把这件事搬上台面议论。
“这可如何是好……”姓方的采买太监已经吓白了脸。
皇上自掏腰包一百万两白银,这可抵得上沿海十万大军一年军费的八分之一了,如今要一口气亏损五分之一,靠太子的惠民新政,未必能填补这么大的窟窿。
到时候算起账来,肯定要怪在筹粮这件事上,太子最多挨几句训,而他们这些专职采买的奴才,就是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抵罪的。
刘公公此刻明白问题已经严峻到什么程度,吓得不断吞唾沫,想开口求太子爷明年再开始试行新法。
可他一个采买太监哪能干涉这种事?只能瞪着眼睛不断擦汗。
想了想,又把希望的目光看向薛遥——
“薛公子!您能从金陵粮商手里拿到五百四十文的粮食,那就劳驾您多跑几家,把这金陵杭州大小粮行都谈一遍,每家收五万石,至少能筹集一百万石,哪怕是下等粮也好啊!先把山西受灾县的难给渡过去!”
薛遥无奈地笑了笑:“公公不能当粮商们是傻子,目前的状况,五百四十文,就等于让粮商分文不赚,白让给我,安市价算,则要亏损上万两白银。若真能随便碰上这种好事,我当日也不会央求公公不要拒绝那位掌柜的诚意,那位掌柜诚心诚意想跟咱们做长期生意,粮商之间有一点动静,互相都知道,这种一对一的约定哪能拉到第二家参与?有了第二家,咱们的专供合作就不值钱了。”
提起当日坚持要拒绝那笔五万石粮食的交易,刘公公慌忙低头闭了嘴,怕太子爷嫌他没远见。
“开弓没有回头箭。”太子定调子了:“父皇的信任来之不易,我们只有尽可能让浙江粮商们相信那两拨京商根本是幌子,定金都不会回来拿,才可能把浙商积压的粮食低价买下来,这件事全靠咱们齐心协力,尽力而为。”
最糟糕的结果,是六百四十文收粮。
太子爷有现银,让浙商找借口还掉定金收下现银,倒是不难。
成本如此之高,太子以原定的利息借粮给农民,熬过了灾年,来年的进账,还是能赚一点,不至于亏损。
于是,收粮之事还要继续谈,散会前,太子又对薛遥笑了笑:“六弟昨日还跟孤夸你口才了得,希望你能让浙商也见识一番。”
薛遥被太子点名了,一颗小迷弟的心活蹦乱跳想要转圈圈,双手抱拳颔首道:“不才一定竭尽所能,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当日,薛遥请两位高手护卫去八大粮行,打听了一些情报,做好一切为太子爷战斗的准备。
六百四十文的价格太过高昂,记得原著中,太子被问罪的时候,就提到了首次借粮这件事,好像是盈亏相抵了。
照理说,太子肯以这个价收粮,应该是计划中还有不少赚头,但在一年过后,可能又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或许是又被暗中那帮人阴了,导致太子一部分借贷没能收回来,结果就是账面上不亏损而已。
这就让太子的新法成了笑话,一百万两银子,让户部运作,把丝绸茶叶运去海外,来回一趟也至少能赚上几十万两。
而试行新法,折腾一年,分文未赚,其实算是贬值亏损了。
第二天一早,薛遥就带着两个公公并几个护卫,去了最大的粮行。
“一会儿到了地方,按照我说的,把消息透出去,都装得像一点。”薛遥进粮行钱,再次提醒了两位公公。
两位公公脸上的表情简直快哭了。
刘公公已经没脸再驳斥薛遥的主意,只能斜眼朝方公公使眼色。
方公公低头哈腰地问:“薛爷,您真要散步这样的谣言?那岂不会让粮商把价儿咬得更高了?到时候七百文都未必肯卖给咱们。”
薛遥严厉地转头看向他:“公公,出门前已经说了,我这办法要是炒高了粮价,责任我自个儿担着,但若是你们不配合,我只能回去如实禀报太子殿下。”
“配合!咱当然得配合薛爷!您就是再世诸葛,您的主意准没错儿!”方公公赶忙拍马屁。
没办法,刘公公也只能硬着头皮,陪薛遥踏进了粮行。
粮行厅堂里,一个个外地采买粮食的大客商,都拉着粮行伙计,焦急地说着些什么。
“咱们可是年年都来贵行拿粮米,按照行情,每年涨它几十文倒也无妨,怎么今年一下子就涨了这么多?大家都是地商,没有这么宰客的道理!”
“哎哟陈老板,小的已经跟您说了一万遍了,今年外地客商调走了大批粮食,咱家库存散卖到年底都不够了,这个价给你们,多一石,就亏十文,就是看在您,是老客的份上,实在是没办法了!”
刘公公一听这谈话,心就凉了半截。
粮食已经紧缺到这个地步,想不通,这薛遥为什么还要他散步那样的谣言?
会不会是想搞砸太子爷的大事儿,让他们这些太监来背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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