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浩不掌握情况,真想不出好办法来,讪讪道:“微臣……,微臣也不知道啊……”
皇太后脸色惨白,一边是自己的两个亲儿子,一边是自己的亲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两边打起来,伤了谁都不是她愿意看见的。可是现在该怎么办?
皇太后:“能不能把他们叫来一起心平气和地商议个结果,免了刀兵之灾?”
杜文浩摇头苦笑:“皇太后,这是皇权,是天底下最高最重要的权力,只怕难以心平气和的谈判解决,除非一方主动退出,但现在看来,都已经剑拔弩张,不见高低是不会罢休的了!”
“不行!不能这样!绝对不能让他们兵戎相见!”皇太后呼地站了起来,“立即传令,让颢儿和頵儿来见哀家……”
她这些日哀伤忧郁,茶饭不思,身子已经极度虚弱,又加上听到这消息的惊恐烦躁,陡然起身往前疾走,气血逆乱,顿时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往前扑倒。
宗实是宋英宗的小名,皇太后高滔滔的母亲是宋仁宗的皇后的亲姐姐,所以高滔滔自幼便在宫中生活,与宋英宗两人可谓青梅竹马。杜文浩对这段历史早已经从焦公公口中知道,现在听他抓住自己的胳膊,叫宋英宗的小名,不觉后脊梁一阵发寒,恍惚中感觉昏暗的屋里的某个角落,宋英宗正站在哪里冷冷瞧着自己。
杜文浩毛骨悚然之下,急忙回头张望,空旷的大堂里并没有别人,也没有什么鬼魂,又看见窗户投进的光亮,心里稍稍踏实。
皇太后还在低声哭泣说着话,杜文浩稳了稳心神,伸手过去,试探着拍了拍皇太后抓住自己胳膊的那双柔夷:“皇太后节哀!卑职是文浩啊!”
皇太后身子一震,从恍惚之中逐渐清醒了过来,忙放开了杜文浩的胳膊,勉力一笑:“对……对不起”
“皇太后,你这些日子太累了,刚才神智有些恍惚,我让他们给你熬点人参汤来……”
说罢杜文浩就要起身,却把皇太后一把拉住了:“你别走!”
杜文浩的屁股半抬着,僵了一下,只好坐了回去,侧头望着皇太后。
皇太后慢慢伸手过去,又抓住了杜文浩的胳膊,一脸哀伤说道:“文浩,你帮帮哀家,绝不能让玄武门之变重演啊!好不好?”
杜文浩瞧着皇太后憔悴的脸庞,皇太后尽管已经人到中年,但得益于宫廷养颜秘方和无数奇珍的滋润,那肌肤还是如少女般吹弹的破,除了眼角几根细细的皱纹之外,看不出一丝苍老的痕迹。柳眉弯弯,鼻若凝脂,,娇滴滴的艳唇却没了血色,只是那双丹凤眼,似秋水般涟漪,满含哀愁望着杜文浩。
见皇太后如此忧伤的神色,杜文浩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济弱扶危的豪迈英雄气概来,脑袋一热,竟然也伸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好!微臣纵然肝脑涂地,也要阻止这场刀兵之灾!”
“真的?你真的肯帮哀家?”皇太后声音发颤。
“嗯……”杜文浩面对孱弱的皇后如此哀伤的恳求,哪里还能抗拒,机械地点点头,却不想自己有何本事帮忙,先答应了再说。
皇太后脸上浮现出一抹凄凉的微笑,杜文浩曾经替她治好了十数年的顽疾,将她从漫长的苦难里解救出来,在皇太后潜意识内心深处,已经将他看着了生命的依靠,听他答应,一直绷紧的神经为之一松,身子一软,靠在了杜文浩的肩头。
杜文浩这次没有躲,他觉得这皇太后真够可怜的,自己守寡近二十年,现在身为皇上的亲生儿子死了,一直照料关心自己的婆婆死了,守寡多年孤苦的心里本来就充满了寂寥,又让她去决定谁来继承大统,更是忧虑,现在又听说自己另外两个儿子要跟亲孙子争夺皇位而准备武力火拼,更增添了惊恐和绝望,她这样瘦弱的身子,又如何能承受这样巨大的精神压力呢。她是需要一个有力的肩膀靠一靠的了。自己的肩膀尽管不是很有力,却也聊胜于无。
所以,杜文浩身子甚至没有晃一晃,坚定地坐在哪里,皇太后依偎靠在杜文浩,两手抓住他的胳膊,低声饮泣,哭得如杜鹃滴血一般。
杜文浩斜眼见她消瘦的香肩不停耸动,哀声哭泣,一种怜惜油然而生,他本来就不在乎什么纲常伦理,此刻又无外人,只想多给这可怜的皇太后一些精神抚慰,所以,迟疑片刻,终于伸出手,从后面拦住了她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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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皇宫出来,杜文浩一颗心还在怦怦乱跳,想起刚才的事情,恍若梦中。
下面该怎么办?自己一个小小御医,如何搞定这场即将到来的宫廷政变?
杜文浩回到五味堂,庞雨琴、林青黛等人都在门口翘首以盼,眼见他平安回来,这才舒了一口长气。
师爷沈升平已经回来了,正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杜文浩把他叫到书房,关上房门,先问他了解的情况。
沈升平沉声道:“雍王正频繁调兵,很可能想使用武力夺权!六皇子这边韦岸也是全力戒备,双方兵士已经发生了一些小摩擦!”
杜文浩心头一凛:“果然如此!曹公公也是这么说的。”
“曹公公?”
杜文浩点点头,把这边蔡京、司马光来访,已经皇太后召见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当然,自己原先想拥戴雍王的想法,以及在寝宫跟皇太后两人亲昵的事情自然省掉了。同时也把焦公公的话告诉了沈升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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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升平沉吟片刻,道:“焦公公所言没错,这雍王不讲信誉在朝廷是出了名的,他特别喜欢收藏古书,但凡知道谁家有古书,想尽办法都要搜去的,而许诺给对方的钱财和好处却几乎没有兑现过,朝中出了名的赖皮。而且,此人是出名的笑面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用这种伎俩整垮了很多人,远的不说,就拿老朽走之前的事情来说吧,富弼知道吗?”
“富弼?知道啊,前宰相嘛,我还替他治过病呢。”
“他死了!”
“啊?”杜文浩吃了一惊,“怎么死的?”
“说是病死的。其实,就是这位雍王给整死的。”
“究竟怎么回事?”
“富弼家藏有一本佛经,听说是东晋大师慧远亲笔抄录的梵文佛经,雍王已经曾出价三百两黄金向富弼购买,富弼不卖。雍王表面上不以为意,依旧对富弼很尊重甚至很关心。暗地却拿富弼反对变法说事,不停向皇上进言,最终将其贬出京城,出判毫州。白衣社事发之后,雍王又诬陷富弼勾结白衣社,皇上将富弼打入天牢。雍王派人通消息给富弼家人,说捐赠哪部梵文佛经给雍王,便可释放富弼。其家人立即将佛经送到雍王府上。但拿到佛经后,雍王却食言而肥,又向皇上进言,说富弼谋反,应当抄斩。好在皇上信守祖训,不杀士大夫,将富弼改判流三千里充军。结果富弼病死在了充军的半道上。”
杜文浩听了这话,一阵的后怕,原来雍王竟然当面是人,背后是鬼,幸亏自己及时知道,没有拥戴他当皇上,要不然,嘿嘿。富弼因为一本慧远大师的手抄梵文佛经就惨死他手,自己手里可有一箱的这样的佛经,要是让这雍王知道了,那不得完蛋!
杜文浩道:“这么看来,这雍王是不能辅佐的了。”
“绝对不能!”沈升平道,“从一国之君来看,心狠手辣倒没什么,但是言行不一,出尔反尔,则绝对是为君大忌。现在谋位不成,便动刀戈,不顾母亲之命,实为不孝并大不敬。此等人物怎么为一国之君?反观那六皇子,虽然天性顽皮,却都是小孩常有的,他生性善良,特别是非常的孝顺,不管是对嫡母还是生母,都是如此,其孝名朝野皆知,若是登基,将来定能仁政。”
“你的意思,是让我辅佐六皇子?”
沈升平缓缓点头:“就大人而言,这是唯一的选择。”
杜文浩心头一凛,盯着沈升平道:“你认为,一旦雍王登基,会跟我算那挟持人质的旧账?”
“以雍王的个性,无论你在辅佐他登基上有多大的功劳,这个仇他不会不报的,他不是那种心胸宽广之人。他过河拆桥的事例不甚枚举。大人若想安生,就决不能让雍王登基!”
杜文浩两手一摊,苦笑道:“可是,就算他登基不成,将来要挟私报复,还是会找我麻烦的,他是雍王爷,算计我这个御医,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这左右是个死啊。”
“所以,大人必须借这次机会,抢占一个高位,最好手握兵权,才不怕雍王报复,并借他准备拥兵篡权的恶行之际,沉重打击他的势力,剪除他的党羽,要让他永世不得翻身。当然,要一劳永逸,最好把他——”
沈升平作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皇太后不让我伤害双方任何一方!”杜文浩沮丧道,“再者说了,我现在只不过是小小御医,提刑官,再怎么爬,也爬不到雍王之上去啊。”
“同平章事兼任枢密使!”沈升平缓缓道,“大人只有登上这个宝座,身兼武文二职,才能不惧雍王!”
“可是,宰相之职与枢密使之职不能同时兼任的啊。”
“可以,庆历年间,用兵西夏,就曾由宰相兼枢密使。所以规矩是人定的。”说到这里,沈升平意味深长地瞧着杜文浩道:“只要六皇子登基,皇太后垂帘听政,大人有皇太后撑腰,要谋取这个职位,却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可是,我不是当大官的材料,让我治治病还行,让我治理国家,我真的很头大,当时在成都静江府,一个小小的勾管官就已经让我摸不着北了,更别说让我当国家的总理……,啊不,国家的宰相,还要指挥军队,我不会领军打仗啊,老兄!”
沈升平笑了:“大人在成都府领兵以少胜多,全歼吐蕃西山部番军,那一仗很漂亮啊,怎么说不会领兵呢?”
“那……,那不一样!再说了,我要身兼二职,会惹人妒忌,皇太后也会猜忌的,那反而不好。”
沈升平点头道:“这倒也对。而且,你年纪轻轻就陡然从四品提刑官升到一品的宰相兼枢密使,朝中大臣们也会不服的。皇太后只怕也不敢如此冒进。
“还是的!你还是帮我想个什么法子,只要能躲过雍王和曹王的报复就好!”
“就算不身兼两个最高职位,你也要用这次机会尽可能往上走。只有身居高位,雍王才奈何你不得。还是那句话,最好手握兵权!同时,一定要用这次机会尽力打压雍王的势力。咱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杜文浩点头道,“那我下一步该怎么办?”
“大人给皇太后出的主意很高,先稳住雍王,然后想办法,这个办法刚才老朽已经想好了,说给大人听听,看看如何?”
沈升平凑到杜文浩耳朵边,低声将自己的计划说了。
杜文浩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我看这法子可行。好,咱们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