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皇帝此番是微服出游,昨夜又发生了刺客惊驾之事,所以风兮兮在金谷园中很低调。只等着那些游园的姑娘公子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之后,她也就拍拍屁股回宫了。
未到中午,大将军殷其雷亲自带着一队人马找上山来。
被那么多魁梧的汉子围绕着,风兮兮穿越以来第一次觉得如此安心。
睡了一觉,太阳西斜,正适合赶路。风兮兮打着哈欠问秦观,“那个黑心肠的东西露面了么?”
黑心肠的东西指的是从泠音台出来之后,便再也没了踪影的右相顾尧之。
秦观摇摇头,“没有。”顿了下,打量皇帝的脸色,“要派人去找他么?”
风兮兮皱着眉头挥苍蝇一样的用力挥手,“找他作甚?朕见他一次简直要少活两年。”
秦观抿唇不语。
陛下您昨夜可不是这样的。昨夜您分明是见不到右相,就要少活两年啊!
当真是帝王心,海底针。
风兮兮在众人的拥护下,雄纠纠气昂昂的行走在前朝的皇家园林中。金谷园的大管事办事妥帖,闻到风声,早已将园内清场。
偌大的半山,清幽干净,夕阳余晖照耀着山林,令人生出无限美好的感慨。
风兮兮未到马车前,就见大将军殷其雷手中拎着个半大孩子,虎虎生威的大跨步走过来。
殷其雷一双豹眼若含着光电,落在风兮兮身上。
风兮兮被他看得发毛,“咳,爱卿这是做甚?”
殷其雷把手中的人往前一送,他力道很大,那少年看似瘦弱的小身板被他推得猛然前倾,双脚却像是生了根似的长在地上,稳稳跪拜行礼,“草民参加陛下。”
这又是谁?
地上的人抬起头来,却是一张清秀讨喜的娃娃脸,正是顾尧之身边的小厮阿采。
风兮兮心中警钟狂响,见到他就像见到了他的主子,“你来做什么?”
阿采甚是温顺,将手中的东西高高举到头顶,恭敬道:“奉我家主人之命,给陛下送礼物来了。”
风兮兮终于知道为何大将军用那样的目光看待自己了。
顾尧之这黑心人渣根本不在乎断袖龙阳的名声,昨天才传出绯闻,今天就上赶着送信物来了。他是不在乎,可风兮兮,不,姬元修在乎啊。
风兮兮端正神态,正义凛然,“不要,送回去。”
阿采眨巴着眼睛,纯洁无辜:“我家公子说了,这是陛下亲口要的东西,我们不好不奉上的。”
风兮兮皱眉,她什么时候跟那个人渣要东西了?
阿采望着风兮兮,“我家公子还说,要陛下趁热享用。”
捧在阿采手上的玉盒精巧玲珑,质感莹润,上面的缠枝纹饰精美绝伦。
风兮兮忽然间心中一动,已想到什么,脸色铁青,“拿来。”
阿采任务完成,嘻嘻一笑,从地上跃起来。
殷其雷阴沉着脸,“陛下……”
还未等他说出什么来,风兮兮将那玉盒抱在怀中,回头唤秦观,“跟我过来,其他人原地待命,不可擅动。”
“陛下——”大将军气压陡然低沉,周围同来护驾的兵士在一刹那间同时感觉到大将军的威压,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了。
风兮兮丢下一个“爱卿,朕其实是爱你哒,但朕现在真的有事要做”的复杂眼神,就匆忙拉着秦观进了树林。
把玉盒塞到秦观手中,她命令道:“打开看看。”
秦观见风兮兮已用袖子掩着口鼻,不由得也郑重起来,心里忐忑,难道这里面是……毒药?
他手臂伸远,用巧劲把盒子打开。盒子并没有上锁,一碰即开,只见那玉盒之中,赫然放着——
一坨温热的便便!
在夕阳的余晖中,默默的散发着越加浓郁的臭味。食草动物的便便没有这么臭,所以这大概是……狗屎?
秦观脸裂了。看向早已避到一旁的风兮兮,颤声道:“陛下你……早就知道这里面是……屎?”
风兮兮捂着鼻子胡乱恩恩了两声,女人的直觉有时候真是准的可怕呢。
不过居然真的送shi给她,呵呵,黑心人渣的行事风格真令人耳目一新呢。
秦观顶着一张暴走脸,正欲把盒子摔了,却见风兮兮捂着鼻子瓮声道:“里面有张字条。写了什么?”
秦观硬着脑袋瞥过去瞅了一眼,“请君慢用。”
…………
装B被雷劈的现世报活生生报应在风兮兮头上。她不过随口说了一句,“输了我就去吃屎”,竟然TM的当真了!
人生已经很艰难了,要不要这么认真?
一君一臣,盯着那坨便便静默出神。
“陛下你要……”秦观以英雄就义的姿态,悲壮慨然的捧着那坨屎,送到风兮兮面前。
风兮兮默然瞟了他一眼,“朕怕有毒,爱卿先尝尝?”
秦观脸一塌,要吐了。
“好了,扔了吧。”
“可君子一诺千斤,更何况是陛下……”
“哦,这样啊……”风兮兮慢吞吞地眯起眼睛,“那你先试试好吃不好吃?”
“臣想明白了,还是造福这些花花草草好了!”
就在秦观苍白着脸去处理那坨装在白玉盒中价值不菲的狗便便时,风兮兮摸着下巴很认真的思考“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一严肃命题。
等秦观面无血色眼含热泪的从树林中出来之后,风兮兮凑到他耳边如此如此的说了几句。秦观脸色一白,又要去吐。
“陛下……”
风兮兮一挑眉,慢吞吞道:“啊哈?你不愿意?不然你把那个吃了?”
秦观兔子一样的朝马棚的方向奔去。
金谷园,金燕池,柳荫下停靠着一辆马车。
少年身披金色余晖,手中握着个小酒坛兴冲冲的从湖边奔过来。
“公子,陛下送了这个给你!”
车帘微启,里面伸出一只修长光洁的手来。
阿采嘻嘻一笑,又把酒坛收回去,饶有兴趣的问,“不如先让我替公子检查下吧?”
车内传来淡漠的声音,“不用。”
酒坛入手,沉甸甸的,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男人并无意打开,俊朗的面容上木无表情,目光落在坛口系着的红绸带上,上面用小楷写着: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有意思,连字体都变了。男人眼眸中掠过幽暗光彩。
阿采正懒洋洋靠在车厢上,忽听到“biu——”的一声,一个黑乎乎的圆影子伴着呼啸风声,遥遥落在湖中心,溅出大大的水花来。
他“啊”了一声,立刻冲车内喊:“公子,里面装了啥?”
阿采是很好奇啊,毕竟新鲜的狗便便在这个地方不是那么好弄到手的。他辛苦了半天,自然想知道,那么一坨狗便便,换来了什么。
不过陛下也真有意思,公子送了礼,他就当真有模有样的还了礼。
公子并未理他的话。阿采也不放在心上,坐在湖边的青草地上,抬头看着西天成片的火烧云变幻伸展,天色渐渐暗了,成群的归鸟盘旋着落入林中。
阿采忽听得自家公子问,“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性情大变呢?”
他咧嘴一笑,正想说“鬼上身啦”,忽听得身后有女子的声音冷漠清凌,“被狗吃掉心肝的人,性情自然会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