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陆禹便能感觉到自家小王妃的情绪极为亢奋,感觉有些儿不对劲。
等阿竹伺候他穿上朝服时,忍不住勾住她的腰,亲昵地捏了捏她的下巴,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今天似乎很高兴。”
阿竹忍了好久,才忍住那种激动,笑道:“没什么事情啊?王爷,时候差不多了,您要在家里用早膳,还是进宫再用?”
“在宫里吧,时间赶不及了。”陆禹随意地道,目光紧紧盯着她,却盯不出个所以然来。
等将陆禹送出门后,阿竹扶着钻石的手小心地回房,一举一动都比往常小心了很多。
阿竹今儿确实是精神亢奋得不行,因为她的大姨妈已经推迟了十天了,看情况这次是能成了!而阿竹笃定能成,也是因为她的生理期少有不准时的,最多也是早或迟那么几天,没有其他的状况。她这辈子的身体很健康,自小柳氏便极注意她,将她照顾得极好,所以生理期时没像上辈子那般受罪,身体也是棒棒哒。
齐妈妈、钻石和翡翠等人显然也想到这点了,她们陪在阿竹身边,眉稍眼角俱是喜意。
钻石小声地道:“王妃,您的身子一向健康,这次月事推迟了十天,应该能肯定了。要不,今日便请个太医过府来瞧瞧吧。”
齐妈妈虽然高兴,但是却没有失了理智,而且她也极有经验,说道:“虽然咱们能肯定,不过有些时候脉相太浅的话,大夫也看不出来的,这也是为何一般妇人都等坐稳胎三个月后才会通知亲朋好友,那时候也能应酬过府来恭贺的人了,免得大家空欢喜一场。”
阿竹虽然觉得自己已经怀上了,但是听了齐妈妈的话,也怕太医把不出脉相来,然后被人大嘴巴说出去,不是徒惹人笑话么?而且她也知道,以陆禹现在的地位,不知道多少人盯着端王府,稍有些风吹草动的,都会让人扒出来说道说道,简直就跟上辈子的明星一样,都没有隐私权了。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做人还是低调点吧。
“那就等过几日太医到府来请脉时,看看他有什么反应,若是能看得出来,太医自会恭喜王妃的。”翡翠说道,太医会固定进府来给王妃请脉,所以并不需要特地去请。
众人虽然心里焦急,不过也只能如此了。
齐妈妈、钻石翡翠等人却是觉得阿竹一定是怀上了的,心情不觉大好,伺候阿竹时更用心了,而齐妈妈也在阿竹用膳时,对她的膳食开始严格要求起来,一切皆以孕妇的营养为主。
其实阿竹极想将这件喜事和孩子他爹分享的,今儿陆禹那般问时,她差点想要说了,不说是觉得还没有确定,加上她潜意识里其实也不那么自信,想要等到真正确定时再告诉他。所以说,女人还真是个矛盾体。
只是,阿竹想等到确定了再告诉那位王爷,但她却错估了对方对她的掌控及自己的道行,分分钟就是暴露的结局。
陆禹晚上回来时,便开始隐晦地观察起阿竹来,然后发现了阿竹很多破绽来。
晚上歇息时,在阿竹小心地躺到床上时,便感觉到了身后有具男性身躯贴了过来,担心他又要像条冬眠怕冷的蛇一般缠着自己,然后压到肚子,阿竹赶紧将他推远一点儿。她这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难免反应有些过激了,所以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到底算对不对,但是她这抗拒的举动终于让陆禹确认了。
陆禹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王爷?”
陆禹却不理会她的叫唤,直接披了件外袍便大步走出门去,嘴里叫道:“来人,去叫何侍卫过来。”
阿竹傻傻地坐在床上,很快便听到陆禹吩咐何泽去请荀太医的命令,心说现在都已经是宵禁时间了,难道他又让人将荀太医给扛过来?可怜的荀太医……不,可怜的是她才对,她什么都没说啊?
门打开,一阵和着春雨的冷风贯了进来,阿竹打了个哆嗦。
陆禹正巧进来,见状忙将门掩住,拧着眉走过来,将被褥拉了起来裹住她,无奈地道:“怎么这般不小心?外一着凉怎么办?”
“哦……”阿竹被他的举动弄得心里毛毛的,忍不住问道:“王爷这么晚,还请荀太医过来……”外一被人知道,又要开始YY端王府半夜三更发生什么大事了,就像上回她被投食吃撑了一样,后来没少被人猜测这事情。
陆禹揉揉她的脑袋,将她头顶那撮呆毛压下,唇角挑起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一看他这副由高冷男神范儿瞬间转化成玩味邪魅总裁模样,阿竹便气弱了三分,心说不是想等过几天太医来请脉时,确认了再告诉他嘛。
很快地,荀太医便被何泽十万火急地扛过来了。
二月份的晚上天气仍冷着,加之春雨绵绵如丝,荀太医嘴唇被冻得发紫,头发上也沾了像霜糖一般的细雨,看起来极为狼狈,看得阿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陆禹完全没有任何不好意思,敛手站在床前,马上道:“荀太医,麻烦过来给本王的王妃瞧瞧。”
嘴里虽然说着“麻烦”,可他一点儿也不知道麻烦是何物,乌黑的凤目灼灼地盯着荀太医。
荀太医脸皮抽搐了下,若说这京城里他与谁打交道最多,那便是端王了。而他之所以进京,也因为端王,年纪轻轻的能爬到这个位置,更是端王。虽然端王为荀家洗涮了半辈子的冤屈,但是——这男人也不是什么好鸟啊!不然也不会将他弄进京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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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太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负责任的性子让他没有开口说什么,只道:“端王妃哪里不舒服?”虽然语气不太好,不过他对病患者素来有耐心,望闻问切中,因为男女有别,望和闻便算了,所以直接先问了出来。
床上的帐幔放下,阿竹只伸了一只手腕出来,钻石拿了条帕子盖在她手腕上。
“先给她切脉。”陆禹也不啰嗦,直接道,双目紧紧地盯着那探出帐幔的一节纤细的手腕。
见他表情不太好,荀太医以为端王妃这回又出什么事了,也不再啰嗦,坐在床前的小杌子上,开始把脉。
荀太医把脉的时间不长,很快便收回来了,看了旁边的陆禹一眼,淡淡地道:“恭喜了,王妃这是滑脉,不过脉相还浅,难看得出来。保险起见,再过半个月,让太医再来瞧瞧。”
荀太医此言一出,整个房里的丫鬟嬷嬷都喜形于色,直接将他后半段的话给忽略了,只知道他们王妃有孕,端王府很快便会有小主子了。有了小主子,看外头那些人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荀太医见没人理会自己,也不恼,直接走了出去,想到不是什么好鸟的端王,事后一定会折腾他,不如现在就直接罗列出孕妇注意事项给他,省得他到时候来烦他。想罢,便直接到外头,让端王府的丫鬟去准备笔墨,他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屋里的丫鬟们抿唇笑着,悉数退了下去,只剩下夫妻二人。
阿竹掀开了帐子,探头看向床前的陆禹,双眼亮晶晶的,咧着嘴笑道:“王爷,真是太好了!你听到荀太医说了么?是滑脉哦……”虽然心里很自信,但是当被医者确认时,仍是让她喜得有些语无伦次。
见她就要起身下床,陆禹快步过去制止了她,坐在床边将她一把抱住,声音有些不稳,“听到了!你别下床,乖乖躺着!”
“不躺!我又没什么事情,干嘛要躺着?”阿竹笑道:“而且孕妇要多走动以后才好生产。”然后抬眼看他,发现他的神情有些古怪,眉宇间尽是喜气,又有些纠结的郁色,不禁扯了下他的衣袖,软声道:“禹哥哥,你怎么了?”
陆禹抱着她上床,叹道:“你还太小了……”这么纤弱的身子,真的适合孕育孩子么?虽然她有身孕让他极为高兴,但心里也更多的是担忧。
原来是担心这个!阿竹心里也挺担心的,不过她仍是觉得应该要相信自己,不然两个人一起担心,没事都给弄出事情来。马上自信满满地道:“放心,从小到大,我的身子健康着,除了十一岁那年生了场大病,从来没有生过病呢。”
阿竹觉得,比起他这个到了冬天就怕冷的男人来,她的身体真是棒棒哒。
大概是阿竹的语气太欢快了,脸上的笑容也强烈自信,陆禹也忍不住被她逗乐感染了,低首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两人的气息离得极近,他的声音清润中透着无尽的温柔:“既然如此,那么你得保证以后别出什么事情,不然……”
阿竹被他弄得惊悚了三秒,心中有些内流:王爷哎,这种时候你还不忘记黑化么?当个高冷的男神多好,干嘛要黑化呢?
“放心吧,有荀太医呢!”阿竹随手将荀太医拉来当挡箭牌,“荀太医的医术有目共睹,有他在没问题的。”
陆禹想到了什么,点头道:“确实如此。”然后心里决定,明日去找荀太医好好谈谈人生。
转移矛盾成功的阿竹不知道荀太医以后苦逼的境遇,高高兴兴地躺下来睡觉了。其间虽然兴奋得睡不着,但是孕妇嗜睡的特征让她很快便睡着了。
陆禹轻轻地搂着她,也不敢像以往那般用力,初为人父人母,让他们下意识地对这小生命开始珍视,任何危险下意识地扼杀。轻轻地蹭了下她的脸,陆禹抿了抿唇角,兴奋得睡不着,但又怕打扰到她睡眠,只能睁着眼睛开始幻想着他们以后的孩子会长什么样。
嗯,希望孩子们都长得像她,这样他便能一眼认出来了,不然作父亲的认不出自己的孩子,便是个大笑话了。
想到这里,这位素来自信的王爷开始不自信了,患得患失起来。
*******
翌日,几乎半宿未睡的王爷在五更鼓响起时准时起床了。
阿竹模模糊糊间正要起身,被陆禹按住,动作十分小心,说道:“你继续睡,不用起那么早。”
阿竹的意识还有些懵懂,含糊地道:“今天要进宫给母后和母妃请安呢。”
“不用去了,本王会去和她们说明。”
“哦。”
然后阿竹半睡半醒间,被他哄着继续睡下,等她终于睡饱了起床,探头一看:天光大亮了!=口=!肿么办?皇后和安贵妃会不会认为她才怀上就喘上,开始恃宠而娇了?
担心的阿竹不知道,皇后和安贵妃对她肚子里的孩子的重视超越了一切,根本不用担心这种事情。
今儿朝会,陆禹的注意力一直不集中,即便皇帝提名询问他关于江南盐政的事情,他也回答得漫不经心,完全不在状态之上,让满朝的官员和诸位王爷都有些奇怪。特别是那些消息灵通的,得知昨晚荀太医被端王府的侍卫火急火燎地请到端王府的事情……
莫不是端王妃生病了?
等朝会解散后,齐王、魏王、秦王暗中寻人打听,得知端王妃今日没有进宫请安,于是开始脑补起来:端王妃莫不是身体出问题了?所以他们那位素来精明又谨慎的十弟才会如此不在状态?
也不知道端王妃怎么了,病得严不严重?若她真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没了,也不知道下一任端王妃是谁?这朝中还有哪位大臣或勋贵有适龄女儿的?难道要再给端王添一门得力的妻族么?太便宜他了……
脑洞大开的王爷们已经不知道思路转到哪个地方去了,却不知道陆禹在朝会结束后,直接去了凤翔宫。
“端王妃有好消息了?”皇后惊讶地问道。
陆禹抿着唇,矜持地点点头,清润的声音不急不徐地说道:“荀太医说,月份还有些浅,脉相不显。不过儿臣见她近来嗜睡,今儿见她实在起不来,所以便亲自过来同母后您说一声。”
皇后是看着他长大的,如何不知道他的小心思。现在见他这副矜持的样子,分明是极力压抑着喜悦,不由得有些好笑,忍不住打趣道:“既然如此,便免了端王妃的请安,先让她坐稳胎再说。端王妃这次有孕,你便要辛苦一些了,她年纪小又是第一胎,要劳烦你多看顾,虽说怀孕是女人的事情,男人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女人偶尔也会因为一些事情心理不安,你届时便多顾着她,顺着她的意,别惹她伤心……”
陆禹听着皇后的叮嘱,皇后这话和父皇的教育完全相悖,相夫教子是女人的事情,女人有孕后便安心养胎不必伺候男人,男人重视可以,却也不必放太多精力在后宅上。可是皇后这话,分明是让他在妻子怀疑时,多顾着妻子的感受。
陆禹是皇后养大的,他的性格也比较像皇后,清淡无求。若非他的身份地位特殊,周围人的后半辈子也系在他身上,不得不去争一把,他也不会如此用心筹谋。皇后对他的期许他明白,而皇后的叮嘱与父皇的教育相悖时,却让他心甘情愿地想要听从皇后的吩咐,去照顾怀孕的妻子。
那是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是他要过一辈子的人,他如何不照顾她不怜惜她?
“母后放心,儿臣明白了。”陆禹认真地道。
皇后看着他,突然怔了下,然后笑了笑,又道:“好了,你去凤藻宫告诉你母妃这事吧,想来她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是,儿臣告退。”陆禹恭敬地行了一礼。
皇后望着养子离开的背影,目光有些萧索。
“娘娘,您怎么了?”绣姻跪坐在脚踏上,仰头看着皇后,有些担忧地问道,不明白端王妃有孕是好事,皇后却露出这副表情。
皇后叹了口气,摆摆手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突然不知道端王被本宫养成这般是好是坏。”说罢,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说道:“皇上若是知道,恐怕后会悔当年将端王抱来给本宫养吧。”
绣姻心说,若是端王被贵妃养大,现在又是另一翻模样了,哪里会有这般举止投足皆是清华矜贵大气的端王?便道:“娘娘多虑了,端王如此孝顺又有才能,皇上心里才高兴呢。”
听罢,皇后却没有再说什么,反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
凤藻宫里,安贵妃听到儿子告诉她的消息,直接高兴得将最心爱的瓷器都不小心摔碎了,却没有任何的心疼。
“真是太好了,本宫就知道,还是端王妃是个争气的!她上回说一定会给本宫好消息便来了好消息!来人,去开本宫的库房,本宫要赏赐端王妃……对了,本宫记得前阵子皇上还赏了些血燕没吃完,给端王妃送去,一定要让她给本宫生个大胖孙子……”
看着快要魔疯了一般的母妃,陆禹不慌不忙地道:“母妃别急,那些东西端王府都有,母后上回赏下的还没有吃完,正好可以给王妃用。”他上前扶着安贵妃坐下,又道:“不过太医说脉相还浅,不太看得出来,儿臣打算等她安稳胎后,再广而告知亲朋好友。”
安贵妃忙不迭地点头,“确实应该如此!端王妃看起来身子比较弱,需要小心一些。你回去告诉她,这些日子便她别进宫请安了,给本宫在府里好生坐胎。”
陆禹笑着应是。
不过前头母子俩才说了这事,说要等三个月坐稳胎后再广而告知端王妃有孕之事,但是不到一天时间,全京城都知道端王妃怀孕了。
当然,这事还是在儿子那里保证着不会透露但转眼因为一个高兴便说漏嘴了的安贵妃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