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跟在那个形容猥琐的男人后走到外面, 营地上一片混乱, 火堆早已熄灭,但沙地上留下的脚印混乱庞杂, 粗略一看要比营地上原本的人数多得多,而且安德烈还看到了一些马蹄印。
这个营地中只有骆驼。安德烈仔细观察了一下马蹄印,觉得这更像军马而不是货马, 军马更灵敏快速, 货马则是耐重耐久,这些从蹄印上都能看出来。以前亨利先生曾经贩过马,安德烈就多知道了一点。让他惊讶的是明明看这些挖墓的人的装备应该还算先进, 为什么不用沙漠用军车而用军马?
有第三方人介入?而且装备落后?
安德烈在发呆, 那个猥琐的男人恶声恶气的对着他喊:“快过来!!你在磨蹭什么!!难道要大人等你吗!!”
看他那个狐假虎威的样子, 就知道他绝对不会有什么前途。安德烈微笑着将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有机会一定会好好还给他的。
他也不敢再耽搁, 立刻走过去站在主人身旁, 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像个怪物,骨架腐烂, 肌肉挂在骨架上,鼻腔耳道中还有虫子爬出来, 但这对安德烈来说完全没有问题。
猥琐男连看都不敢看主人一眼,安德烈却认真看着主人眼眶的部位,想从那呆滞死白的眼珠中找出主人对他的吩咐。
努力了一会儿, 安德烈只能先承认这有一定的难度。
木乃伊主人看了安德烈一会儿, 虽然表情无法判断, 但从他的架势上可以看出他有着上位者的高傲与智慧。安德烈如此深信着。
木乃伊不再看安德烈,他对着如烧着的火一样鲜红的天空嘶叫,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仿佛被埋在地底深处数千年的憎恨都在这一吼中宣泄了出来。
天空深处发出隆隆的巨响,好像在回应着木乃伊的愤怒,血红的夕阳被翻卷的厚重的云层遮挡,地面上骤起狂风,卷起黄沙扑天盖地。
安德烈被风吹得站不稳,他一矮身一溜烟躲到旁边的巨大石柱后面,猥琐男看到后有样学样躲到他后面,见安德烈回头看他,还谄笑了一下。
真是个不入流的家伙。安德烈轻鄙的想,面上当然不露分毫,他端着一张温文儒雅的微笑从来大杀八方,没有人怀疑过他的微笑是不是真心的。
狂风过后,不知从哪里飞来遮满天空的苍蝇,嗡嗡嗡的声音比喷射机的发动机还响。
猥琐男吓得捂住嘴蹲到地上,似乎害怕被苍蝇飞进嘴里,搞得安德烈十分想看他吞一口苍蝇的样子,不过这个操作起来有些难度,他只好忍痛放弃。
苍蝇、蝗虫、蚊子、蟑螂、臭虫、跳蚤、虱子,安德烈只看到不知从哪里跑出来这么多扑天盖地的虫子,它们像是突然获得了神的祝福,无惧风沙,从地底里冒出来就浩浩荡荡的向一个方向涌去。
在这种虫子的包围下,木乃伊走向躲在柱子后面的安德烈和猥琐男,因为脸上没有肌肉和皮肤所以不好从他的表情上判断他的来意。
安德烈一脸镇定,他只操心怎么跟主人交流这个问题,从语言上不用想了,安德烈根本一个字也听不懂,他的另一项本事就是从主人的脸上猜意思,但在这位主人的面前他的这一项本领也失效了。
猥琐男跪倒在地向后退,蹭了一身灰。
木乃伊看着安德烈,伸出一只手,叽哩哇啦的说了一通,安德烈严肃的把手放一木乃伊的骨头架子的手中,顺着力道站到他身旁。
虽然他一句没听懂,但这不妨碍他理解主人的意思。
两人的身旁扬起如龙卷风的黄沙,那猥琐男连滚带爬的跑过来,三人被黄沙卷着飞向天空。
对安德烈来说,这是一次奇妙的经历。他这辈子听过的最惊悚的交通工具是亨利主人所说的泰坦尼克号,当时他因为有其他的工作而没有跟亨利先生一起到纽约去,在听说泰坦尼克号沉船的消息时他真的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从此远离一切船支。
但这一切都比不上这次被黄沙卷着在天上飞,脚下一片虚无,他在被卷到空中的瞬间就紧紧抓住木乃伊那瘦骨嶙峋的手,真是实质名归。
木乃伊的手骨硬得像钢铁,任他握着毫不动摇,在这一刻他曾经怀疑过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活物的手,但他很快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对他来说一个好的管家不应该在意主人是什么,而应该配合主人的身份更好的服侍他。
他站得离木乃伊很近,近得可以闻到他身上腐肉的味道,奇怪的是还有一种古怪的令鼻腔有炙烧感的干燥的气味,好像这具木乃伊正在向外散发着热气。
目测看来,木乃伊比他高半个头,大约有二米高,这只是骨架的高度,如果长出肌肉和皮肤可能超过二米。
年龄不好判断,安德烈二十二岁开始在亨利先生家中担任管家一职,至今不过三十四岁而已,在他看来,他还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这具木乃伊虽然应该有三千岁左右了,但他实际的年龄有多大呢?这样想,安德烈就开始观察他的骨架,他在大学曾经选修过解剖学和法医学,他喜欢具有精密计算的发展性学科。但他不喜欢数学,他讨厌单纯的数字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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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乃伊对安德烈不客气的打量不知是完全不在意,还是处于一种纵容和放任,反正在他打量的时候,他没有反对。
经过粗略的观察,安德烈可以断定木乃伊在被制成这个样子的时候生理年龄应该不超过四十岁,而且骨质看起来并没有病变的迹象,这就是说他是非正常死亡。
安德烈仔细观察了他的要害部位,喉骨完整,胸肋处的骨头也一样是完整的,其他大腿胳膊也一样没有任何刀伤。他既没有生病也没有受到致使伤,那他是怎么死的?
安德烈首先想到了下毒,其次想到了放血,然后想到了一种不伤喉骨的窒息致死法,最后只能感叹杀人方法太多了。他这样胡思乱想,倒是完全不觉得这样的旅程难受,当停下来时,那个猥琐男立刻滚到地上掐着喉咙拼命向外吐沙子。
安德烈看着他满脸呛出来的鼻涕眼泪的样子,恶心的站远点。他根本没有呛到,甚至衣服都没有沾上沙子,可能是他跟木乃伊靠得近的缘故。
安德烈打量了一下周围,这应该是在一座城市里,只是这城市有些落后,但人口不少。周围全是胡搭乱建的平房,垃圾堆的到处都是,污水横流。此时刚刚是清晨,似乎他们搭着黄沙花了两三个小时才找到这里。
安德烈骨子里是很爱干净的,所以他站在这里感觉很不好,虽然脸上没有露出来,精神上却很紧张,害怕哪里的脏东西沾到他身上。
木乃伊指着猥琐男叽哩哇啦的说了一通什么,那个猥琐男一脸不情愿,但在木乃伊的喝斥下连忙低头弯腰一脸谄笑的走了,离走前还怨恨的瞪了一眼安德烈。
安德烈不明所以,他根本听不懂木乃伊刚才跟他说了什么。
木乃伊对安德烈说话了,安德烈一脸茫然,眼看着木乃伊要生气,安德烈猜了一会儿,躬身离开。
当时跑掉的只有在那片营地上挖墓的人,如果那个墓是木乃伊的话,十之八九他是要找那些挖墓的人,安德烈大胆猜测一下木乃伊应该跟他说的是这个。
他找这群人是很简单的,这座城市里的人似乎亚裔比较多,白人应该很少,有钱的白人更少了。来挖墓总不会是穷人吧?有年轻男女带着一大帮人,安德烈就从这座城中最贵的接待白人的酒店找起,这必定是在最干净最繁华的街道上。
虽然语言不通,但安德烈一个白人还是很快找到了酒店的位置,似乎那些原居民都认为他是找酒店的,十之八九都给他指了同一个方向。结果当天傍晚他就找到了那间住着“一对看起来很脏的年轻男女和一大堆衣衫脏污的男人”的酒店,顺便,他们带着可观的行李,神色惊慌而且今天早上才出现在这里。
找到了,安德烈松了口气,他掏出钱买了份餐点,准备先填自己的肚子,然后再找个地方告诉木乃伊他找到他们了。至于怎么联络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木乃伊,他倒是完全不担心。
吃过饭,侍者问要不要订个房间休息一下,安德烈拒绝说自己没有带证件,结果侍者恭维说像他这样体面的绅士是不需要任何证明的,飞快的给他开了个房间。
安德烈不会拒绝别人的好意,至于房费,甚至以前翻墙爬窗也是他的拿手好戏,所以虽然他囊中羞涩也坦然入住。
洗了个澡,将衣服交给酒店服务员送去干洗,安德烈看着酒店房间的大床十分想躺上去好好睡一觉。他等了一个小时没看到木乃伊出现,于是认为可能他还没有跟上他,干脆开了一扇窗等于给他留了个门,自己躺到床上一场好梦。
睡得正舒服,突然窗外传来惊呼和尖叫,安德烈马上从床上惊醒,房间的钟表显示他已经睡了一整天了,现在是第三天的早晨。他走到窗前,窗外的天空中正不停的向下落火球,远处的城市里简直像下雨一样向下掉火球。如果不是没有听到轰炸机的声音,他几乎以为这掉的都是□□,现在看起来倒像是一场流星雨席卷了这座城市。
流星雨并不浪漫,如果陨石在经过大气层落到地面上没有燃烧干净的话,基本就是大火球。
这可真是天文奇观,安德烈盘算着要不要借个相机拍点照片回头好卖给报纸赚点小钱。
他走到床边打电话要求侍者将衣服送进来,再送点食物过来。半小时后侍者将他前天送洗的衣服和餐点送过来,他塞了张十块的钞票,得到了更多的消息。那群挖墓的,侍者学术的纠正他应该是考古的,安德烈淡定点头,在他看来就是挖墓的,叫考古不过是换一种说法,现在墓主人都醒过来了,这群挖墓的是不是应该向墓主人赔礼道歉并退还一切财物呢?
想也知道不可能。
侍者说那群考古的正打算离开这里,“他们非常害怕!”侍者兴奋的说,“据说他们受到了诅咒!!”
安德烈笑了起来,原来这就是诅咒,很正确的判断。
侍者以为他发笑是因为不相信他的话,马上本着对那十块钱小费负责的态度严肃的说:“他们中有一个人的双眼被挖走了,舌头也不见了!”
安德烈不笑了,他想起了木乃伊全身只剩下骨架和腐肉,只有眼睛和舌头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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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完早餐,打发走侍者,决定去拜会一下这位失去眼睛和舌头的可怜人,他想他知道木乃伊的眼睛和舌头是从哪里来的了,而他也知道怎么让他恢复身体了。
安德烈凭着友好与善良的微笑很容易就打动了那个可怜人的朋友,并得到引见,因为他说他认识一位英国的医生,对义眼很有研究,或者可以给这位可怜的先生提供一点帮助。
然后他塞给这个可怜人的朋友一些钱,说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悲惨的人,实在令他痛心疾首。
那个流里流气的所谓的可怜人的朋友似乎把他当成了一个到处撒钱的傻子,带着钱痛快的走了,好像怕他后悔把钱又收回去似的。
安德烈得以与这位可怜人单独相处。
就在他关上门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从窗户那里刮进来一股古怪的带着炙热的沙的风。他镇定的回头看,木乃伊站在他的身后,而坐在沙发上眼睛的部位绑着绷带,口齿不清一直不停流口水的男人还在请安德烈不要客气快点坐下来,他很想知道关于那个英国医生的事。
安德烈退后,看着那个失去舌头和眼睛的可怜男人在木乃伊扑过去的时候惨叫,然后像是被抽干了生命力似的,变成一具干尸。
木乃伊长出了肌肉,看起来更恐怖了。
安德烈毫不畏惧,他走过去说:“先生,这个男人的朋友也一样有用吗?你需要他们被叫上来吗?”
如果是任何人都行的话,安德烈知道他跟那个猥琐男不可能活到现在,估计这个诅咒是有一定条件的。如果这个男人中了诅咒,或许他的朋友也一样。
整个考古队估计有二、三十个人,全吃了大概就会恢复了吧。安德烈盘算着把那些人一个个单独送到木乃伊面前。
木乃伊低哑的笑了,掏出一把宝石黄金递给安德烈,眼神傲慢。
安德烈可不是只当一个低下的打手级的人物就满足的,他是一个管家,他只会成为主人最重要、最信赖的存在。所以他对那些宝石黄金视而不见,躬身行礼后准备离开。
木乃伊见他不拿,收回手在他的背后说了一句话。
安德烈听不懂,回头看时,木乃伊已经消失了。看看房间里那具干尸,安德烈走过去将干尸藏到里面卧室的床底,然后自自然然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