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后面站着一匹通身雪白无瑕的马,正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脖子上垂下来的缰绳,见顾香生他们走出来,也歪过头打量,乌溜溜的大眼睛就像澄澈无杂质的宝石,看得人顿时心里发软。
顾香生的确也是心头一软,她实在很喜欢这匹马,它的灵性让它能够敏锐地察觉谁对它怀有善意,当时被夏侯淳抢走的时候,她还觉得挺惋惜的,没曾想还会在这里看见它。
看见她又惊又喜的表情,夏侯渝就知道这件事做对了。
惊喜过后,顾香生又有些惊异:“它怎么会在这里?”
“我从八郎那里要来的,送给你。”
顾香生伸出手,白马立时伸出舌头在她白嫩嫩的手心舔了几下,似乎在期待她抚摸自己,见顾香生没反应,又舔了几下,然后把头扭开,转了个方向,用马尾巴对着她,像是小孩子赌气。
她看得笑了起来,走过去摸摸马头,又亲了它的额头一下。
白马这下满意了,脑袋也在顾香生手臂上蹭了蹭。
夏侯渝看得有点嫉妒,忍不住控诉:“香生姐姐,你待我都没有这样温柔过。”
言下之意,他也想要摸摸,要抱抱,要亲亲。
旁边传来牵马小厮的闷笑声,顾香生白了夏侯渝一眼,没回答这个毫无营养的问题,转而问:“八殿下肯给你?他就不怕夏侯淳追究吗?”
夏侯渝伸手过去也想摸马,对方脑袋转过来的时候嘴巴就跟着张开,就在快被咬上的那一刻,他将手飞快缩回去,等马闭上嘴巴,又伸手过去,如是反复几次,白马从鼻孔里喷出气,明白自己被耍了,看那模样大有过来咬死夏侯渝的架势。
顾香生哭笑不得,拍了他臂膀一下:“几岁了,别欺负马!”
夏侯渝还很不要脸地撒娇:“是它想咬我!”
白马斜眼看他。
夏侯渝发誓自己在马脸上看到了近乎不屑的表情,但等顾香生也回过头来的时候,它又歪头朝对方的手蹭过去,顾香生立时欢喜地摸摸它表示安慰。
简直太……无耻了!
夏侯渝:“八郎在陛下面前比较说得上话,上回他与大兄闹了点小矛盾,正愁没机会恶心对方,碰巧出了这么个事,他听说之后就让人将马给送过来了,你放心收下就是,大兄不敢找你麻烦的。”
齐国皇子众多,彼此之间也不消停,比魏国更胜数倍,顾香生今日总算得见冰山一角。
夏侯渝既然这样说,她也就收下了:“那回头你帮我带些银子过去还给他。”
夏侯渝:“我已经给过他银子了,不必担心,你若还想谢他,往后见了面再道一声谢便可。”
顾香生点点头,未再多言。
隔日,徐澈他们起了个大早,梳洗完毕,用完早饭,过了一会儿,便有宫中的马车过来接。
三人各自一辆车,从御街进宫门。
马车在进了第一重宫门之后停住,他们各自下了马车,在宫人的接引下,从这里前往文德殿。
顾香生和徐澈也就罢了,于蒙却是浑身不自在,别说觐见齐国天子,就算以前在南平,他也没见过皇帝,这会儿虽然衣着隆重,却拘谨得很,仿佛手脚往哪儿摆都不知道了。
一行人进了文德殿,皇帝似乎没有分开召见的意思,一名内侍迎上来,将他们带入偏殿歇息,笑道:“陛下正有要事处理,还请三位稍候。”
徐澈也笑道:“有劳了,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对方道:“小人乐正,不敢当徐郎君称呼这声阁下。”
徐澈从袖中摸出一个绣袋递过去:“原来是乐内监,早就听闻大名,今日终于得缘一见。”
这个动作自然而然,简直看不出半分凝滞,就跟平日里提笔作画一样优雅。
内侍笑了笑,却不收:“徐郎君客气了,这是小人当做的分内事,您不必如此客气。”
徐澈并未尴尬,反笑道:“你误会了,这里头装的是一块印章,而且非金非玉,图个有趣好玩,算不上贵重,上回偶然看见便买了下来,听说乐内监喜欢,正好便有了去处,东西还得落在识货有心之人手里,才有价值,否则只能算是石头一块。”
于蒙叹为观止,他也曾听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进了宫要适当给宫人一些好处,否则上头不为难你,这些人还要想着法子为难你,如今见徐澈动作娴熟,顾香生神情自若,一点都不惊诧,显然都是久经场面的,比起自己都要淡定了许多,不由暗自惭愧。
乐正被他逗得直笑:“从前听说徐郎君长于诗赋,没想到说话也这样厉害,竟让小人无法反驳!”
他也就顺势收下了。
这一来一回,彼此立时融洽了几分。
乐正道:“陛下正与人在里头议事,应该也差不多了,你们且等等,不会太久的。”
徐澈等人笑过,他便告辞离开。
于蒙压低了声音跟徐澈顾香生开玩笑:“一块水晶印章换这一句话,好像有点亏了?”
顾香生也笑着低声道:“你可别小看这一句话,这位乐内监跟了皇帝许久,在这宫里头的内宦算是头一把手,每日都有许多事要处理,他能跟咱们多说一句,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由此也可以得出一个信息:陛下召见我们,大抵不会是什么坏事,否则他避之唯恐不及,别说水晶印章,就是给龙肉,他都不敢接。”
于蒙听得心服口服。
论打仗,他有一手,但论起宫里头的人情世故,他在其他两人面前只有当学生的份了。
片刻之后,外头果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一名年轻宫人出现,说陛下要见他们。
三人跟在后头,正巧看见夏侯淳和另外一个武将模样的中年人从里头走出来。
夏侯淳一见他们就高高扬起眉毛,无声冷笑。
徐澈等人也不搭理他,低眉敛目错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