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鞘 波澜不惊三

霍决踏上绳索。

席停云发现今晚的风很疾,剌剌地吹着衣裳。要是换做旁时,这样的风吹在身上自然是极舒服的,但对此时此刻的霍决来说,无疑增加了更多的风险。

他突然有种冲动想把霍决叫回来。

今晚出发实在不是个好主意,可他终究没有动。

他没有立场。

绳索已经走了过半。

上方夜空渐渐露出了小半个月亮,月光洒在霍决那一身黑衣上,泛起了淡淡的光。

夜深了,风似乎吹得越来越猛。席停云耳朵里风声鼓噪,连心跳声也听不清。他看着绳索上那个人的背影,不由自主地想象着他从绳索上摔下来的情景,突然生出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慌,心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不能呼吸。

就在他的脚步忍不住向前挪动,想要更靠近绳索一点的时候,眼前突然一亮。绝不该出现的橘黄灯光围绕在霍决身体的周围,将他紧紧地圈在里面。

杨雨稀呼吸声重了。

灯光来自悬崖对面,黑漆漆的悬崖上亮起了一大片火光,依稀看到一个人影站在火光中央。

席停云他们的距离看不清楚火光中的身影,但霍决能看清楚,那熟悉的轮廓即使藏在黑暗的角落他也能一眼认出来。

况照默然地看着霍决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直到一尺之距时才伸手去扶。

霍决视而不见地从绳索上下来。

况照叹息道:“你若要来,知会我一声便是,何苦冒这样大的险。”

霍决道:“你没有问过我要不要来。”

况照道:“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更幸福。”

霍决道:“若是不知道,我永远做不了这个选择。”

况照摇摇头,神情满是长辈对后辈的宠溺和无可奈何。

霍决绕开他往里走,“母亲在哪里?”

“我来这里也是为了这件事。”况照跟在他后头,脚步放得很轻,声音更轻,“她失踪了。”

霍决猛然回头,神色之冷厉,几乎要将况照的脑袋硬生生地劈开!

况照沉声道:“她是我的妹妹,我比任何人都担心她的安危。”

霍决道:“所以将她囚禁在这里,数年不见天日?”

况照道:“不是我囚禁她,是她自己选择隐居在这里,不问世事!”

霍决冷哼,“你以前提到她失踪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况照气势顿时弱了下来,“她不想让你知道,我只好顺着她的意思。我只有这样一个妹妹,又怎么忍心看她这样痛苦。”

“你为何在此?”

“我得到她失踪的消息,便立刻赶了过来,只比你早到一会儿。”

霍决目光幽幽,不知信了几分。

况照道:“你放心,我已经派人沿途追查她的下落。她这样大一个人,绝不可能消失得毫无声息。”猛然对上霍决眼中的讥嘲,他又苦笑道,“当时是我的地盘,我左右打点……所以才能做得无声无息。”

“明天若没有她的消息,就休怪我。”霍决语气平静,神色却认真。

况照张了张嘴,后面传来动静,却是杨雨稀和席停云见他们久久未返,干脆结伴过来了。

席停云的轻功一般,走在绳索上颇为摇晃。

杨雨稀在他后头,虽想帮忙,却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霍决突然伸手去抽况照的腰带。

况照下意识地一闪。但霍决出手如电,又岂容空手而归,在他侧让的一瞬间手又紧紧地贴了上去。况照武功不弱,但连闪三下之下仍是让腰带落入他的手中。

霍决拿着腰带卷起□□,朝席停云掷去。

席停云反手抓住□□枪柄,便觉一股大力传来,身体顿时往前一倾,飞向绳索那一头。

霍决丢掉腰带,一手抓枪,一手席停云腰上一搂,抱了个正着。

注意到况照的目光探究般地望着他们,席停云很快从霍决怀抱中挣脱出来,先向霍决拱手道谢,再与况照见礼。

况照道:“阿决,我们有些误会,很应该谈一谈。”

霍决盯着他,半晌才点点头。

杨雨稀刚踏上崖顶,就被况照派人和席停云一起请了进去。

况照道:“要不要看看你母亲住的地方?”

霍决又点了点头。

况照露出一丝微笑,“她房中的东西,都是我亲手置办的。她从小就喜欢与我分享心事,她的喜好,我再清楚不过。”他带着霍决往回走,不多久就看到一幢三层高的竹楼,与那藏在深山中的竹楼十分相似。

席停云似乎也想到了,进竹楼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

况照道:“她还在锁琴山庄的时候就常嚷嚷要把那里房子全拆了改成竹楼,可惜一直因各种原因未能如愿。”

霍决道:“你说她是自愿来这里的?”

“是的。”

“我不信。”

况照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其实有些事……我也不愿意相信,可惜,却由不得我不信。”他领着霍决上三楼,推开正中的门,一股幽香迎面扑来。月光洒在竹楼窗前的琴上,细细的弦仿佛就着月光融化。

霍决缓缓走到琴前,伸出手指轻轻一拨。

况照道:“也就你能碰她的琴,换做别人,只怕连琴都不要了。”

霍决道:“你要说的就是这些?”

况照关门点灯,似乎在酝酿说辞,良久才道:“有一天,你母亲来找我,想要我劝你父亲自废武功。我才知道,你父亲练功练得走火入魔,性情大变,若不自废武功,性命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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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决皱眉,“我不记得父亲曾有性情大变的时候。”

况照道:“那是四年前的事,你在山中竹楼里练功,我本想把你找回来,是你母亲说不想打扰你练功。”

霍决道:“为何会走火入魔?”

况照摇头道:“你母亲不肯说,我也不好问。”

霍决沉默。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你父亲,他看上去很憔悴,一点都不像是叱咤风云的南疆王。他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若你没了武功会如何。”况照笑容发苦,“一句话,竟让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我尚且无法想象自己武功尽失的样子,何况高傲如他。”

他的面容在灯光中跳动。

“我知道劝不了他,我只能劝你母亲。可最后,她还是决定离开。起初,我以为是因为她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受不了丈夫喜怒无常的痛苦,后来才知道她这样做是另有原因。因为,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有一个发疯的父亲。”

况照顿了顿,看着霍决道:“她口中的儿子并不是指你。”

霍决眉头微微蹙起,不知为了他的哪一句。

况照道:“她那时候已经生下了一个孩子。她一开始不想让人知道是怕你不高兴,后来是怕南疆王走火入魔的时候伤害他。”

霍决道:“你是说,母亲躲在这里是为了安心抚养那个孩子?”

“是,也不是。”况照见他面露不耐烦,忙道,“因为那个孩子并不在她的身边。”

“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况照道,“你母亲没有说。”

霍决眯起眼睛。

况照叹气道:“我到底是况家的主事人。你母亲虽然愿意把所有的心事都对我这个哥哥说,也愿意投靠我,却不愿意将南疆王的血脉送到我手里。她到底是南疆王妃,自然要为南疆王着想。”

“你要说的已经说完了?”霍决问道。

况照道:“说完了。”

霍决转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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