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昨夜听了一场活春宫, 昨夜又是那些见鬼的梦,他起来的时候觉得身下异样, 顿时就有些赧然, 该死的。
他转头就瞪向天诀,“又是你在搞鬼?”
天诀也是早起, 只是淡然极了:“不关本座的事,本座可不是精力旺盛每夜都春梦睡不醒。”
……
该死的天诀。现在你只是一本书,等你成了人, 哼哼,看爷爷我不把你打成猪头!
殷落痕心中暗恨,连忙爬起来将自己收拾干净, 新换了一身衣裳这才出门去。
昨夜已经得到了林雪藏的承诺, 他今天白天可就闲得很了,早上晃着去厅里吃了饭, 听说林砚青昨夜已经回庄。
殷落痕怔忡了一下, 正好是昨夜?
怎么昨夜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他还在思索呢,就有人小声说道:“昨夜又有一家遭了灭门血案, 这凶手手段实在是太残忍了。收尸的人说, 凶手直接一手穿人胸抓破心脏, 那心血都喷出来, 溅了一墙,别提多可怕了……”
“唉, 昨夜林砚青少侠回来, 刚好经过那里, 只是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那钱家也遭了灭门惨祸,这等残忍的手法,必定是邪派那些人干的!”有人愤愤。
殷落痕不禁暗自勾起一抹笑来,说起来这些正道的人也恶心,所谓的正道,多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真小人也是不少的,之前他威胁陆苍茫的时候果然没有说错,只要一有机会,正道的人肯定将所有的坏事都说成是邪派干的。这到底是什么神逻辑啊?
不过显然正道里不仅有那些脑回路神奇的,也有思路很正常的人,比如林惊风。他正不疾不徐地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热粥,声音听上去无端地有些旖旎,“别什么事情都说是邪派干的,邪派也有好人,咱们正道也不一定就没有小人,人心隔肚皮,光凭表面怎么能够下断言呢?”
“林楼主的意思是,这灭门惨案是咱们正道的人干的?”刚刚将责任推给邪派的那人立刻激动了,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殷落痕心说这人太激动,肯定会被林惊风这不温不火的性子逼死。
果不其然,林惊风不是普通人,听得这人的逼问竟然也不恼不惊,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慢吞吞地道:“我又没说是燕大侠你,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大清早的,大家都还在用膳呢,您恐怕还是注意这点儿。”
殷落痕笑得肠子打结,林惊风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的,没一句不带刺儿啊!
那人果然气得说不出话来,本来想要反驳,可是身边的人显然很看得清眼前的情况,连忙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坐下。
林惊风是惊风楼的楼主,他们这些小门小派的怎么惹得起?更何况林惊风这人其实脾气也很是古怪,如果得罪了陆苍茫,你至少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可是得罪了林惊风,你根本不会知道自己将来会死在什么人的手里,又是怎么死的。掌握整个江湖情报的林惊风,想要弄死一个人实在太容易了。
厅中终于又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只是吃东西。
不过这样的情况没持续多久,厅中人忽然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朗朗的笑声,似乎是个年纪比较大的老人。
“拜见庄主!”
……
林德胜?
殷落痕放下了手中的碗,回头看去。
在五湖庄这么久,他只见过这林德胜一次,还是沾了季不寒的光,林德胜是庄主,也不会到厅里来跟他们一起用膳,所以很难见到他的人。
今天这是怎么了?这林德胜竟然进来了。
莫非是查到了连环灭门惨案的凶手所以特来报喜?
只是当门口出现那乌泱泱的一帮人的时候,殷落痕就知道自己是猜错了。
天诀道:“林德胜这老匹夫,来炫耀自己的得意弟子了。”
殷落痕很赞同天诀的话,林德胜就是来炫耀的。
昨夜林砚青归庄,今早便传得沸沸扬扬,这人可是跟季不寒齐名的人物啊,赶着这武林大会来,似乎颇有深意,莫非这林砚青在外漂泊累了终于想要当个武林盟主玩玩票?如果真是那样,可就有趣了。不知道季不寒现在会是什么感想呢?
殷落痕不出声,默默地看去,林德胜老当益壮,满面红光,站在正中间,右手边是自己的三个儿子,林常林玮也是满面的得意,站在那里还真有种英姿勃发的味道,只可惜昨夜殷落痕知晓了这二人丑恶的真面目,现在怎么看这两人都觉得是面目可憎;林雪藏安静地站在一边,虽是眉目如画,却没有什么存在感,殷落痕暗叹了一声,转开了目光。
林德胜的左手边并肩站着两人,一个是殷落痕很熟悉的季不寒,难怪今天早上没看到他人,原来是跟林德胜一起了;另一人殷落痕却从没见过。
这人剑眉星目,轮廓给人一种尖锐的感觉,如果说季不寒是一把藏锋的利剑,这人就是一把出鞘的宝刀。这人浑身都是掩盖不住的锋芒,眼神流转之间有着淡淡的霸气,可是却并不令人反感,应当是个很有自信的人。他的眼底,藏着的是在外漂泊流浪久了染下的雨雪风霜。可以想见,这样的人在外经受了不知多少磨难,尽管使侠名满天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殷落痕觉得这样的人必定懂得很多,可是他必定还有着自己独特的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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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地,第一眼就对这样的人产生了好感。
如果季不寒算不得光明磊落的话,那这人应当算是吧?
林砚青……
他正在打量这人,却不想林砚青的目光也在他脸上扫了一圈,他顿时察觉到,两人对视。
殷落痕忽然觉得熟悉……这一身的深紫色衣袍……
林德胜看到全场人都在看林砚青,当即哈哈一笑,介绍道:“想必大家已经是听说了,这位便是我的得意弟子林砚青,砚青在外闯荡了许久,去过不少的地方,我这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时刻想着这徒弟归家,现在他终于回来了,是我林德胜的喜事,所以也说出来让大家高兴高兴。”
于是大家纷纷拱手,“恭喜林庄主,贺喜林庄主……”
也有人给那林砚青见礼,“砚青少侠,久仰了!”
林砚青剑眉一扬,声音很是醇厚,那感觉就像是酿了许多年的老酒,刚刚起了封泥,散发出来的那种醉人的味道。“砚青见过各位英豪了。”
只是淡淡的一句话,不热络,甚至显得有些冷场。
殷落痕对这人的好感越发地多了起来,这人显然是不怎么喜欢这种场面的。他顿时猜想林德胜恐怕是强拉了林砚青来,林砚青碍于他是师父,不好不接受,只好给了面子过来。
这一下宾主尽欢,大家都坐了下来,连林德胜都坐下来用膳了。
这一顿早饭,吃得还真是奇怪。
殷落痕刚刚拿起筷子,却心有所感,低下头去看天诀,没有想到天诀真的显示了一句话:“是那个在茶馆里戴着斗笠的。”
殷落痕一惊,筷子差点掉下去,他一下抬头看向林砚青,岂料林砚青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竟然也直直回视过来。
殷落痕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立刻低下头去,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林砚青就坐在窗边上,别人可能不识得陆苍茫这种人,可是林砚青呢?他与陆苍茫肆无忌惮交流了那么久,这林砚青刚刚站在门口的时候就在看他,莫非是怀疑他?
他顿时觉得自己真是悲剧到了极点:陆苍茫啊陆苍茫,你害死我也!
只可惜,没人能够听到他心底的哀嚎,除了天诀。
天诀觉得这家伙简直有趣极了,忍不住调笑他:“早让你别跟陆苍茫调情,你要跟他在茶馆里缠绵那么久,这下被捉奸了,有你好看的。”
这话说得实在是见鬼,殷落痕一听就直接拍了筷子,准备吼回去:谁他娘的跟那姓陆的疯子调情了?还缠绵!缠绵你个大头鬼!捉奸什么的不要让人误会啊!
只可惜——他没机会说出这些话来,因为他刚刚一将筷子拍到饭桌上,那动静颇大,所有人都看着他。
殷落痕在这么多人的目光之下,只觉得背脊骨发凉,妈妈啊,爷爷我不就是拍了拍筷子吗?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这是要吃人吗?
可怜殷落痕身陷如此窘境,无良的天诀却差点笑翻,更是让殷落痕暗恨不已。
他强压下自己撕了天诀的冲动,决定先应付饭桌上这一群神经时常过敏总是反应过度的江湖人士。
他找了个十分蹩脚的借口:“诸位不要介意,在下只是愤慨那灭门惨案的凶手手段太过凶残,我们身为正道,必须要把此等恶贼捉拿下来,千刀万剐才能平愤!”
他竟然说“我们身为正道”,季不寒一听就莫名地笑起来了,他可是很清楚的,殷落痕总是口口声声地对他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殷落痕根本就是个邪派的人,现在却来说什么正道,这话不用猜,一听就知道是假的了。
林砚青听了这话,却直直看向他,“如果我没猜错,阁下便是季兄的朋友洛痕公子吧?”
“正是在下。”一听这林砚青竟然对他说话,殷落痕不觉得惊喜,只觉得惊吓,背心冷汗都出来了,生怕这林砚青说出什么来。
只是这世上,怕什么来什么。
他才祈祷完,便听那林砚青慢慢道:“昨天下午在茶馆,砚青看到阁下与一玄衣雪发之人交谈许久,不知是不是砚青愚拙,竟然只能猜那玄衣雪发之人是万骨门门主——常鬼陆苍茫。”
整个厅里一下就安静下来。
殷落痕手也不抖了,抬起头来直视着林砚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