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行 洛阳首富三

霍家世代经商,从未听说过与武林中人有所来往。为何这次要插手盟主的竞选。就算有意就此涉足江湖买卖,也没理由选择一个背井离乡二十年完全不知根底的人。

而李天夏在鼎盛时期退出江湖离开中原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这世上淡泊名利的人确实有,但是绝对寥寥无几,更不可能是一个多年之后还有意回来争夺盟主的人。

这一切都疑点重重,她不确定两件事情之间是否一定有联系,但是,倘若有——那必定是个足以震惊武林的大秘密。

寒烟仔仔细细敲过墙角最后一块板砖,仍是一无所获。这处书房她已经完整搜索过三次了,或许根本没有什么机关。

对面墙上挂着一张真人大小的画像,黄衣的美貌夫人对着她优雅浅笑。

跟他神似的五官,很容易猜出身份。

她的视线落在那女子碧绿的簪上,和今天早上霍思卿送她的那支一模一样。她虽然不懂玉,也看得出来这玉簪无论质地光泽,都不似凡品。

她原本以为,对于洛阳首富来说,一支名贵的玉簪并不算什么。但是,这原来是他娘的遗物。

她在黑暗中盯着那画像出神,脑子里却忽然灵光乍现。画像……为什么她没早想到!

寒烟期待地用手捏那画纸,果然是厚厚一层。先前她只顾着掀开画卷检查后面的石墙,却忽略了画像本身也是有可能有玄机的。

幸好及时想起来。

匆匆取下那画卷,摊平在桌上,她取出匕首沿着画卷边缘小心翼翼地割开,不出她所料画卷是中空的!等到把前后两片纸分开,她从中顺利取出数十张泛黄的纸张。年代显见久远,所幸内容依然清晰可辨。

她粗略看完,脸色骤变,忙将那堆信纸揣入怀中开门出去。

却还是晚了一步。

院中已有人等着,长身颀立,衣衫随风飘舞。

两个人隔着走廊对视。早上还是同伴,晚上已成敌人。

却又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

没有敌意,没有杀气,甚至连质问和指责都没有。

他先开口打破沉默:“你是谁?”

“寒烟。”

他点头:“寒烟,影煞四大杀手之首。”停顿一刻却道,“我可以还叫你皖清吗?”

“随你。”这本就是她的名字。她说完这话,出人意料地出手,一道绿光划破黑暗直直击向对方。

霍思卿脚步不动,右手上扬精准地接住。

这一幕证实寒烟心中猜想:“你果然会武功。”且还不低。

他低头看着手里物事,碧绿的簪子晶莹剔透,不由叹了一口气,幽幽道:“莫非影煞门有规定,杀手不能与自己的目标有利益关系?”

她不由想起雪日那天,魅影跟她说。

杀手绝不能对自己的目标仁慈,这是生存规则。

她不怕与任何人有利益关系。但除此之外,她什么都要不起。

寒烟甩手,袖中滑出银光,薄如蝉翼的剑刃在手,冷冷道:“出招吧。”

霍思卿看着她,面上泛起一丝苦笑:“我们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吗?”

她诚实道:“我不想杀你。可是某些东西我一定要带走。”

他闻言脸色渐渐凝重,再出口的声也不复平和突变阴冷:“你……看到那些了?”

“是。”

对面那人的表情在听到这简单的一字之后的瞬间可以用阴骘恐怖来形容,即便隔了一个走廊的距离,她体内的真气也都因为感受到空气中骤起的凌厉杀气而自发流动起来。

寒烟凝神静气,专注等待。学武之后人的脚步气息都会有明显不同,一个可以成功伪装自己没有武功的人,必定是个武学高手。

所以她不选择先出手。

霍思卿却迟迟没有攻上来,即使他的怒意和杀气已经昭示得如此明显。他面若冰霜地站在原处很久,她本以为他在聚拢真气意欲全力一击,熟料他却忽然很诡异地笑起来。

那是一种,莫名的说不出意味的笑。

他轻声叹道:“还是让你知道了啊……我原本宁愿你一剑杀了我,也不想让你知道霍思卿这个人有多可怜可笑。”

月色下,他面上一闪而过的悲怆那么清晰分明,转眼间却已全部收敛,长剑在手面无表情道:“既然事已至此,看来你我都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未动:“我并不想要你的命。”

他讽笑:“是吗?那太可惜了,这恰巧是我唯一可以给你的。”

“值得吗?”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

话一出口,不仅霍思卿微怔,连她自己也怔住了。

他眼中一瞬从迷惘到惆怅,最后决然道:“不值得,但我只能这么做!”

那就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他话音刚落,两人几乎同时出手,白衫和紫衣在空中交汇,剑光辉映。

交手几个回合后,他冷笑:“这就是影煞第一杀手的实力吗?我是绝不会手软的,你若再不尽全力那就是自寻死路!”言罢,眼中掠过一丝狠色,他弃剑运气,内力贯彻一掌重重击向她胸前!

寒烟额头渗出冷汗,刚才在空中过招时下腹忽然一阵剧痛,且痛感越来越强烈。纵使她一向忍耐力过人,也无法在这种情况下与他对掌。

她索性不再出手,静待他那一掌击下。

霍思卿显然没有料到这种状况,他此举本来只是想要逼她全力一战,却眼看就要击上她的胸口,在最后关头他不假思索断然收势,整个人立刻被瞬间反噬的力量击飞,重重撞上院中的石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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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从他口中渗出,一滴一滴落在雪白的衣衫上。她很久才从眼前这一幕中回神,强忍痛楚跪爬过去。

“为什么……”她不明白。

他喘着气,握住她手,费劲地把左手牢牢攥住的那东西放在她手心。

“你好好收着……不许再还给我了……”

“其实……我早知道……你不是什么落难孤女……”那日,他伸手扶她,她的掌心和指关节都有茧,那必定是一双长期握剑的手。

“那为什么还要救我?”手心的玉簪很冷,那人的手更冷。她的心也越来越冷。

“因为我看到了……你……” 掀帘的时候,他猝不及防看到那双眼睛。那眼中隐藏的平静淡漠,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那是怎样一种感觉:即使在人群中还是会寂寞,即使在阳光下还是会寒冷,即使面上笑得再舒心,心里仍是无边无际的空洞。

也或许是因为,其实他早就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所以才会受不了诱惑愿意放她这样一个危险的人在身边。

他的口中涌出越来越多的血,眼神也渐渐有些失焦。

“这样其实也好……我终于不再欠霍家什么了……”他的面上,忽然现出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用最后的气力合拢她的手,喘息着道:“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最后几个字轻不可闻,几近呓语。

“霍……”握着她手的另一只手终于垂下,她静静看着那人,双目闭合,面上却安详得像是睡着而已。心上不知有什么感觉,比下身的疼痛更甚。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耳边听到一些细微的动静,应该是府内巡逻的守卫——寒烟咬牙撑起剑,慢慢站起。

鲜血已经浸透下半身的衣衫,痛楚几乎快要淹没理智。

她不怕死,但现在还不能死,至少也要等到那人登上盟主之位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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