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11
天色渐渐暗了，我趴在窗棂上想看星星赏月亮，却发现外面一片漆黑，房间里的灯是座孤岛，无端压抑。我走出房门，借着灯光寻路走，风吹的树叶哗哗作响，伴随着铃铛声。我低声咒骂，这家伙还施了法，看来不可能偷偷溜走了，可我又不甘心回去，于是挺起胸膛摇头晃脑继续向前走。
穿过结界，还未看清是什么便落入一个怀抱：“我等你很久了。”我挣脱开，用疑问的目光看他，妄言笑道：“我刚和奇岩打赌你什么时候会出来，我赢了。”他看上去很骄傲，骄傲的莫名。
我问道：“不是还威胁我不要逃吗？”
妄言道：“我想困住你的不是这方寸之地，而是我这个人。”
我被他说的浑身不自在，问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奇岩：“他一直如此吗？”
奇岩道：“在你面前格外如此。”
我忍不住抖落一身鸡皮：“你能忍得了他？”
奇岩道：“忍不了，打一架就好了。”
“好了，看你们俩聊，被冷落一旁的我很不舒服。奇岩，你别抢我风头。”奇岩果真不再说话。我在心里腹诽明明我与奇岩说了还不到两句话，但这是人家的地盘，多说无益，多说无益。
妄言看上去很高兴，拉着我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你去了便知。”
我无奈地被人拉着走，回头看奇岩，他像岩石般伫立，似乎没有喜怒哀乐。
穿过团团迷雾，终于到达他要带我到的地方，竟然是一处温泉。氤氲的雾气将对面之人脸上裹上一层纱，变得不真切起来。温热的水漫过胸口，我舒适地轻哼一声。
妄言轻笑道：“是否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我不置可否，晃动着脚丫，水面波光粼粼，一下一下轻拍着胸口。耳边水声响动，我感受到妄言向我这边走来，可我连眼都懒得抬，他说的没错，我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从前闲适时，敖丙会拉着我潜水，明明是莲花之躯，我却对水有莫名的惧意，敖丙为了帮我克服这种恐惧在水下拉着我的手看鱼儿嬉游，带我采珍珠，更多时候他化身为龙，我坐在他身上四处遨游。我很喜欢趴在他身上，他的心跳透过龙鳞传来，我告诉他，他不相信，龙鳞是坚固盔甲，没人能穿透龙鳞感受到龙脆弱的心。我把手放到他胸口，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然后一一数着他的心跳，敖丙微笑着对我说：“大概是心意相通罢。”他还是不信我，不相信有人能感受得到龙心。
妄言伸手将我额前打湿的发拨弄到而后，温和道：“你的身上有这么多得痕迹，明明是莲花仙体，还是来不及修复这些。”
我低头看自己的躯体，上面很多痕迹已经淡了，有的却是再也消除不掉，大多是天庭给予的惩处。
我把自己往水里藏了藏，道：“不如你肤如凝脂洁白无瑕。”
妄言坦然地伸张自己的身体给我看，炫耀道：“虽然你的话带着不善，但也是事实。”
我忍不住对他说：“你害不害臊啊？”
妄言抓着我的肩膀要把我拎起来，笑着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一个斜身从他手里逃脱出来，在水里身体比较滑，也借此我从他手里逃了一次又一次。这完全变成了嬉闹，我把水使劲泼向他，让他猝不及防喝了一大口，他赶忙去吐，可已经咽下去了，于是他扑向我，将我往水里压，我抓着他不甘示弱，最后我俩一起在水底扑腾，谁也不放谁，一直折腾到精疲力尽，两人像是被淹死的水老鼠一样肚皮朝上漂浮在水面，大口大口呼吸。
“哪吒，你还怕水吗？”
“啊？”我迷惘地看腾腾蒸起的水雾，无意识地回答。
“是不怕了吧，刚刚很高兴的样子。”
我“嗯”了声，随即感受到自己的脚被人拉住往下压，我踢了一脚嘟囔道：“敖丙，别闹。“
按压在我脚上的力道松开，一下没了生息，我舒服地在水里吐泡泡，过了一会儿听到沉闷的声音从头上传来：“我真的恨透了敖丙，他为什么能在你心里占那么重要的位置？”
我被惊到，一下失了平衡摔在水里，挣扎了许久才露出头。妄言的脸埋在阴影中，水珠从他身上滚落水中消失不见，他的肌肉紧绷着无声释放着不悦，本来好好的气氛变得这么紧张，弄得我也心情不好起来。
“敖丙是我的朋友，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
“那你一定很恨我伤害了他。”
我不能否认：“有一瞬间我想杀了你。”
“那为什么不动手？”
我摊开手：“赤手空拳？在你的地盘上？”
妄言从手里变出一把刀，我一下戒备起来，可他只是把刀双手奉上：“给你。现在你可以杀我了。”
我犹疑地接过刀，用刀刃抵着他的胸口，只要一用力就能刺穿，鲜血会溢满泉水，一片刺目的红会将我包裹。
我把刀扔下，想躲回水里：“算了，你有没有真杀了他。”
妄言把我拽出来，我踢打着他表达无声抗议，可他固执地要我从水中出来。
“这说明我比他重要？”
“不是，”我快速否认，“我只是没法杀这样的你。”
妄言把我松开，我露出眼睛看他，他沉默着像在思考着什么，一脸苦恼，而我嘴巴在水里无聊地吐着泡泡。
“你很喜欢这张脸吗？”
我把嘴巴露出水面透气：“还不错。”
“你一定很喜欢，否则那时你不会那么轻易放下戒备，让我入侵你的心智，说出你根本不会对旁人所说的话。”
我点头道：“真的无礼，下次你直接问我，只要不是军事机密我都说。”
妄言坐在我旁边，一脸疲惫地靠着身后岩石，苦笑道：“怎么办？我越来越不喜欢这张脸了。”
我转到他面前认真看着他道：“为什么？因为我很喜欢？可脸不就是给人看的吗？如果自己不喜欢可以不去看啊。”
妄言撇过脸去，愤愤道：“我是妄言，不是什么敖丙，你一定要给我记住。”
我胡乱点头道：“知道了，不就是叫错名字了，我习惯了，毕竟只有能和我这么玩的挚友敖丙，下次我注意就好了。那么你是不是得给我点好处？”
妄言笑道：“不用要什么好处，只要你要的我都给。”
我高兴道：“我要的很简单，你把龙鳞还给我就好了。”
妄言一下冷了脸：“不行！”
“那我要看一眼敖丙。”
“不行！”
我有点生气，冷冷道：“原来这就是你说的我要的都给。”
妄言道：“除了这两个。”
我看也不看他一眼，抓起衣服要走，躲过妄言的阻拦，对他防备道：“我本来就是你的阶下囚，乖乖等死就好了，是我太过高看自己了。你不用为我指名囚禁之地，我自己认路。”
妄言有些焦急，他拉着我的衣服不松手，我索性把衣服扔下，咬咬牙要光着出去，被妄言一把抱住：“好了，龙鳞我不能给你，给了你就是告诉他你没死。我也不能让你去看他，总之你现在不能出现在天庭面前，否则我就会功亏一篑。他们一定会再抓你回去，让你继续做什么战神，现在不好吗？他们有了战神，而你有了自由。我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你留在这里，我不能放你走。”他松开我，一脸恳求：“哪吒，我等了太久了，一直在等你。敖丙不会有事的，他可是人龙君，若他出事人界必将战火连天，可现在仍是太平盛世。我知道他对你重要，怎么敢伤他性命？你想想，你好好想想。”
我有些不解道：“你为什么…”
妄言像是被抽去了力气：“因为我是你的心…我本该成为你的心…我是最期待你的莲花心…可你偏偏有心，我被抛弃了，成不了你的一部分，我明明是最期待你的…我一直在等你，我是为你而生的，本该是你的一部分，为什么你眼里只有敖丙？为什么你看不到我？为什么你要留着被敖丙伤透的人心…”
我抱着他，突然感到无限悲凉。我一直不知道我追寻的是什么，只要敖丙在我身边能让我有个依靠便好。自由对我来说是不可企及的光，敖丙是我的依靠，也是我的枷锁，天庭冰冷，我以为他是我唯一的温度，为了他我能忍受一切寒冷。
我只是一个提线木偶，线的那一头死死攥在天帝手中，我不该有什么奢望。
我呢喃道：“我很抱歉，伤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