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依依穿戴完毕,需要九名侍女分别托住裙身,再有两名侍女扶在她的身侧,她才缓缓前行。
她刚刚下得台阶,便有一道身影急急走了过来。
“皇后,奴才……送皇后一程……”
卫子风知道,以他的身份是不能进入宣政殿的,虽然有着太监的打扮,可是这张脸却让那群百官们能一眼识破。所以,他只求送她到殿外,然后目送着她远去。
苏依依不动声色地点头,在众侍女的注视下,她不能多说什么。
其实很喜欢这种有人呵护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能踏实一些。
站在宣政殿的门口,她有点想逃避,一想到那一群黑压压的眼睛,她心跳骤然加剧,她一个弱女人,此时将要面临的是整个天下。
这群文武百官,没有一个是吃素的。
此时,天色才微微亮,殿外的广场上,已经黑压压地站满了持长戟的御林军。
从宣政殿的门口,一直延伸到了太和殿,再至宫门口。
每个那么一段距离,就站着一对,气势肃穆而威严。
苏依依正在惶然中,突然有太监拖长了尖细的嗓子喊道:“皇后娘娘驾到!上朝。”
赶鸭子上架,此时这便是苏依依心里唯一的念头。
有名宫女凑到她的身边,一边扶着她的手往里面走,一边低语道:“娘娘莫慌,夫人早已稳坐帘后。朝上还有摄政王撑着,不会有乱子的。”
苏依依低头瞥了一眼这宫女,这时候脚下正碰到殿门口的台阶,差点摔倒了。
她们所进去的正门,两旁已经站好了文武百官,一个个低头脑袋,站立着。
直到苏依依在皇帝的宝座上面坐了下来。
文武百官们便是齐齐下跪,高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巨大的声音汇聚成一股音潮,冲击着苏依依的耳膜,震得她两耳嗡嗡发响。
她扶着宝座扶手上面的龙头,有一种身在高位不胜寒的感觉。
“平身……”
良久,她才想出这句台词,大声的说了出来。
一条小小的纸条从身边太监的手里传了过来,苏依依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身侧的珠帘,里面赫然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轻轻展开了纸条,字不多,言简意骇。
她清了清嗓子,抬头望向堂下的众臣子,这一望之下,她又有想逃遁的感觉。
这么多男人,全部都聚精会神地望着她,等着她发话。
她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该说什么?该怎么说?
手心微微出汗,她打开纸条重新看了一遍,这才抬起眸子。
“众卿家,现在皇上病危,国不可一日无君,国事暂时由本宫代为处理。等将来皇上龙体恢复康泰了,本宫便退居后宫……”
苏依依话音刚落,臣子们眼里露出惊讶之色,一个一个便是不顾场合地交头接耳起来。
声音一阵一阵传入苏依依的耳朵,像有千只苍蝇在嗡鸣一样。
苏依依生气地拍了拍桌上的惊堂木,“诸位,有事上奏,无事散退朝。”
堂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其中一位紫袍官服的长者缓缓上前,跪行上前道:“皇后娘娘,不可啊!自古以来,西芜国的规矩便是女子不得涉政,这是先祖的诏训,没有人能违背。”
苏依依身子微微后仰,她回头望了帘子一眼。
这时候,在这紫袍官服长者的呼应下,有数十名臣子便是齐齐呼喊:“女子不得涉政,请皇后娘娘三思。”
这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苏依依略一回望,发现这殿中根本没有摄政王的身影。这是怎么回事,是陷阱还是有意逃避?这个关键的时候他去哪里了?
苏依依一阵慌乱,看着愤怒的群臣,她顿时有一种羊入狼群的感觉。
小太监借着端茶给她,又塞进来一张小纸条。
上面写一行小字,“杀一儆百!”
杀一儆百吗?苏依依心中一寒,雪夫人的意思是让她杀了眼前的这个老头子。
可是她连这个老头子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杀人家?
她将纸条揉成一团,握在手中,定了定神,便是大声问道:“那依爱卿之言,皇上病危之时,又能有谁来主持大局呢?”
此言一出,全场又是寂静了。
那紫袍官服老者正色道:“此时正逢乱事之秋,微臣有两个建议,第一,将大殿下找回来,让他主持大局。第二,立皇上的长子为太子,让他主持大局。”
苏依依冷冷一笑,“一个三岁的孩子,能主持什么大局?依本宫看来,你们是唯恐天下不乱,来人哪,将他拖下去……”
“慢着……”一声冷喝打断了苏依依的语,苏依依略略吃惊地抬头看过去。
声音的主人从慢慢从密集的身影之中走出来,慢慢地,他站到了苏依依的面前。一派闲雅从容,面带微笑,仿佛他从来没有落魄过。
是他!苏依依顿时有一种眩晕的感觉,他怎么混进来的?
此时,也有其他的臣子认了出来,齐齐惊喜地高呼起来。
“大殿下……大殿下,您回来了!这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大殿下请您主持大局啊!国不可一日无君,女人不能坐在帝位上啊!”
众臣对南宫无俊都非常拥戴,也许是看穿了南宫无浩的无能和昏庸,群臣再见到南宫无俊,有一种拔开乌云见天日的惊喜之感。
此时,便是顾不得苏依依端坐在宝椅之上,他们齐齐拥戴着南宫无俊,向着磕头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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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大殿下主持大局,我西芜江山绝不能假手他人啊!”
面地如泉涌一般的肯求声,南宫无俊只是轻逸地转身,面对着众臣子,轻抬双臂。
“诸位平身,既然本宫回来了,就会保住我西芜的江山,这些个跳梁小丑很快就会退下舞台了……”
此时,即便是他没有穿上龙袍,没有坐上龙椅,这种浑然的帝王之气,又有谁敢置疑。
苏依依在龙椅上慢慢站了起来,这时候,身后的珠帘一阵颤动。
“杀了他……”
雪夫人冷酷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了出来,苏依依完全没有了任何反映,她怎么能下得了手。
这真是神奇的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之内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让苏依依的脑子完全无法正常动作。
感觉大家都是在拼命地想抢在前面,把西芜的江山夺走。
苏依依茫然的瞬间,南宫无俊已经缓缓转过身来,他直视着苏依依,眼里多半的是疏离和冷嘲。
“皇后,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带着你们雪家的人退下去吧!”
群臣的目光又重新集中到苏依依的身上,让她如同针芒在刺,让她不知所措。
苏依依完全不知道那日是如何从大殿之上走下来,她一方面还沉浸在与南宫无俊再次重逢的欣喜之中,另一方面又被南宫无俊冷酷的态度所伤害。
试想,如此隆重的场合,被一个人无情地嘲讽着赶下宝座。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昔日最爱的人,这种心痛是无法用文字表达的。
回到华阳宫,卫子风正在门口焦急的等她。
“怎么样了?”
苏依依心中十分难过,有着众宫女在场,却也不好将自己的情感随意渲泻出来。
只是淡然摇摇头,一手将髻上的金凤钗取下来,扔在妆台上,“他回来了!”
“南宫无俊?”
苏依依点了点头,卫子风沉默着,“其实你本来也不该坐上帝位,女人嘛!是应该在男人的呵护下快乐的生活。”
卫子风抬眸深深地注视着她,“你不该这么操劳的,其实……”
接下去的话卫子风没有继续往下说,他是个比较羞的大男人,不该说的话他永远不会说出来,只是那眼神让人十分心疼。
苏依依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明白。
“呵呵,没事了,就当是玩过家家了!反正我现在也不是我自己了。”
“夫人,夫人……请留步,奴婢们还没有通报娘娘,您不能这么闯进来……”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随着宫女的呼喊和雪夫人的暴呵声,苏依依稍一疑惑,这便用眼神示意卫子风先藏起来。
很快,这一阵嘈杂的声音就走到了门口。
“母亲大人……”苏依依走到了门口,看到雪夫人一脸怒容,急匆匆地赶了进来。
眼里含着难以忍耐的怒火,咬牙切齿地冲着苏依依骂道:“你,你怎么如此不争气。大好的时机,白白的被错过了。你,你怎么如此不长劲啊!”
苏依依皱起了眉头,“你想让我怎么样?”
雪夫人气得满脸通红,一大群跟上来的宫女看着这母女俩吵架,都站在原地看热闹,眼里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不肯离去。
苏依依颦眉吩咐众女,“下去吧!”
“哼,我不是让你杀了他吗?你为什么犹豫不决。他不过是个被废弃的前太子,手中一无兵权,二无封诰,你完全可以下令让侍卫们将他拖走。直接砍头,砍了头就没有人敢质问你了。”
苏依依转过身去,“我还想问您呢!不是说好今天有父亲在场的吗?为什么他没有来?女儿觉得很奇怪,一时六神无主,不知道如何是好!再说了,你也看到臣子们对南宫无俊的爱戴,我如果当众杀了他,我还能在朝中立足吗?”
雪夫人被苏依依的反问给噎住了,她哪里会为苏依依考虑这么多,她只是想排除异己,篡朝夺位。
“哼,你这个丫头,理由还是一堆一堆的,现在趁着你还是这中宫的皇后,赶紧想办法把南宫无俊抓起来。想办法除掉他,不然这皇室很快又回到南宫的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