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刚一入夜,负责埋伏的汝南十二军便在关内侯的要求下,分成十个两千人小队,穿大同府城一路北上,抵达龙城烽火台西北角的定北军第三营所在地—丘池。
每小队间隔三里地,设埋伏陷井。
十二军的主要目地,便是战争进行中或者结束时,用来拦截撤退的寇氏铁骑军,或者打散前来支援龙城的左贤王部右副将克鲁逊的弯刀骑。
待十二军出发后,约莫两个时辰,关内侯又命负责先锋的延陵神策军,隐入墨色中,先行抵达大同府西北角与龙城东南角接壤的三燕密林带。
此地已北三里外,便是约战地,沙石戈壁焉耆道。
神策营的首要任务便是正式对战前夕,观察敌军布阵陈兵情况,顺道解决落单的敌军小队。
楚七坐在关内侯的下首,看着这位白发老人用朱笔在地图的左下角,标注掖弄的地方勾了一个圈儿,便好学道:”林侯爷,这是何意?”
关内侯摸了把胡须,讳莫如深道:”这便是老夫为北疆所选的最新驻扎地。”
“哦,那蕴阳倒是有些不懂了。
这掖弄位于焉耆道之南三十里外,两军交战最重要的便是保证军士们有充足的体力,可这驻扎地是否过远了些?
日夜兼程他们也最多行军五十里地……哪怕我们选择定北军第二营地作为大军驻扎地,也远近与此,且不说大军驻扎,现安营扎寨这难度,对于如今的我们来说也是很大!”
“小皇帝!行军打战天时地利也十分之重要,历史上以少胜多,以弱逆强的战争,气运占了绝大部分。
时值隆冬,龙城又连着祁连山,若是遇上雪崩,别说焉耆道,三燕密林带都有可能遭受雪灾侵害。”
关内侯看着楚七眉头微蹙一副不太理解的样子,便又道出第二层深意:”西出掖弄过西涧门便是玉门关,绕玉门关借道吐蕃郡便会直捣左贤王部的西南边境…..”
“哦,原来如此,那朕明白了!
此举其实与四姨母的陈兵左贤王部西北边境是同一道理!用边境安危施压与单于,北境后院起火,到时候左贤王部便会受到更多压力,甚至来自于单于的不满,搞不好会不战而败!”
关内侯看着楚七稚气未消的脸庞和坚定的眼神,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自己那两个为爱昏头,色胆包天的女儿,林婀娘和林莳。
林婀娘不顾家人反对,偏要嫁给寇宪做续弦;另一个,哎!更是荒唐,早就不知道跟着哪个野男人跑的没影了。
女子,还是乖巧愚笨一点好!
每每想到此处,关内侯这个女儿奴就要心痛如刀绞好一会儿。
“怎么,蕴阳说得不对?”
“对,还有一点,就是掖弄的气候环境更适合我军体质,三燕密林带将黄沙石都拦截在焉耆道,段时间看不出差异,若是时间一长,黄沙肆虐的气候便会令士兵们出现各种不适,甚至会引发时役!”
“原来如此,蕴阳受教了!”楚七颔首,又道:”朕还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侯爷!”
“哦,圣上不妨说来听听!”
“就是,定北侯,自从亲征军驻扎此地,已五日有余,此间朕曾三次传信与定北侯,但至今却是连一只信鸽都没受到!
所以,朕便想不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会令定北侯收不到信鸽,也发不出信鸽?”
“行军打仗,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会有很多种,若是圣心难安,不妨命人悄悄潜入龙城,秘密探查一番!”
楚七点了点头便是认可:“那朕都听侯爷的,侯爷怎么说那就怎么办!”
这是听老夫的吗?你不就是想让老夫这么说吗?
关内侯摸了把胡须,摇了摇头,这点小心思,别说,比自己的女儿更受用。
关内侯被楚七没来由的信任崇拜捋的极为舒服,便又给楚七出了主意。
“从飞熊军、百炼军、黑甲军中各挑选出一支探查小队,三支队伍从不同的方向,同时间进入龙城,绝对能打得城内摸不着头脑!”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朕马上命人按着侯爷的妙计来!”
说完,楚七便对着屋外,大喊一声,唤来侍卫,将关内侯的计谋吩咐下去,待侍卫领命离去后,关内侯才反应过来今儿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今日怎么不见楚公子?”
“楚遇呀?军营又没他什么事儿,就跟着刘逑打下手去了!”
“嗯,但是………”
“怎么?侯爷这吞吞吐吐的模样,不妨有话直说!”
蕴阳帝毕竟是中楚的皇帝,男女情爱又是皇庭的家事,自己一个朝臣,还是隐晦地提点两句吧。
于是关内侯琢磨了一下,便道:“中楚以铁马打天下,以礼仪治江山,先帝羽化孝期未过,圣上应承先帝遗志。”
这是让朕修仙炼丹?还是他察觉到朕私下调兵了?
楚七没反应过来,但要不不回答吧,又不想拂了林侯爷这满含殷切期盼的双眼。
于是楚七便干笑了两声,道:“朕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自然是以礼为先,以德服人!”
关内侯见楚七完全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便转而直接道:”情爱虽好,却容易令人丢了脑子!”
这跟朕又有何关系??
楚七有些纳闷。
“圣上莫不要小看这情爱,它就是噬脑毒药!一旦沾惹上,便会令人迷失自己,不可理喻!荒唐!”
“……”
关内侯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无礼震惊道,便有些别扭的做出解释。
“臣,因见圣上与我家阿莳年纪相仿,才有感而发,说得不敬了些!还请圣上赎罪!”
“哦,侯爷肯指点蕴阳,蕴阳还求之不得呢!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认识阿莳姐姐而已,想来定是位才华横溢的绝代佳人!”
楚七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关内侯脸色顿时又黑了下来,语气中也多了些愤恨与无奈:
“楚遇只不过是个山野樵夫,圣上是人皇,该清楚圣上的婚姻意味着什么,圣上的子嗣又意味着什么!”
“……”
“朕知道,朕得盛唐帝师十三年教诲,自是道理都懂,只是按着道理便可活的轻松些嘛?”
“……”
“朕因为这女子的身份,每每遇事,都躲不过被众人拿出来说道一番!朕也想待嫁闺中,只要知道谁家衣美,谁家胭脂色好,每日沉迷买买买,那是再好不过的!
可,侯爷,您看看那如今的楚氏皇庭,可还有能登基为皇的男子吗?!”
楚七越说越委屈,转瞬眼角便泛出了晶莹的水光,这可唬住了女儿奴关内侯。
“这……怎么还哭了!臣…哎!……老咯老咯!”
关内侯唉声叹息,不知所措。
“跟侯爷无关,蕴阳还要多谢侯爷的教诲,若是朕的软弱令侯爷厌烦了,蕴阳给您赔个不是!”
“圣上这说得哪里话!如有用得着臣的地方,圣上吩咐便是!”
“真的?那蕴阳叩谢关内侯的支持!”
说完,楚七便给关内侯行了一个标准的中楚军士礼。
“……”是这个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