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嫁女婚,可否 第73章年年景不改

很快,苏杭就赢下三斤酱牛肉,在她准备再接再厉为自己赢下一座肉山的时候,棋局被林丽婉叫停。

她榨了三杯朝鲜蓟汁端过来,“这个解酒,喝吧。喝了早点睡,明天挺忙的,要去二叔家谢年吃分岁。”

苏大福家二十九分岁,二叔家年三十过年这个约定是从林丽婉、苏大福结婚那年定下来的。

原本苏二叔公是说大福代表长房年三十吃分岁,他家放二十九。

但苏大福考虑到自己住在城里,谢年祭祖不方便,林丽婉好像也不太擅长搞这些,再说二叔的辈分比自己大,就说还是自己家年二十九吃饭,然后年三十再一起到二叔家谢年分岁。

后来就成了惯例。

苏杭小时候不喜欢去二叔公家吃分岁,觉得规矩老多,不自在,曾经提出让父母哥哥去二叔公家,而自己去陪外公外婆这样的主意,可惜被苏大福威胁,说不去就不给压岁钱,包括外公外婆给的压岁钱也全部没收。为了那些可爱的鼓鼓囊囊的红包,她屈服了。

虽然那些红包到最后还是没保住,在自己的枕头底下或抽屉里躺几天后,就全被林丽婉拿去“代保管”了。

长大后,苏杭把去二叔公家谢年分岁,当成是不喜欢但不得不做的任务来完成。

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可以站在另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些可能很快就会失传的仪式。

毕竟这也是一种民俗文化,对不?可以称为“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么一想,苏杭觉得以前不喜欢的谢年仪式也变得有看头起来。

谢年放在村里的苏氏祠堂。

这个祠堂是十几年前在旧址上翻新的,用苏杭现在的专业眼光来看觉得太新了,要修旧如旧才好。

谢年要先祭天地、神佛,再祭本家祖宗,两者仪式也有区别。

祭天地、神佛时供桌是放在院子里,人当空对天祭拜。

摆放祭品的供桌围着新桌围,中间摆着三牲——大雄鸡、嘴含尾巴的猪头和一条一尺多长的鱼,旁边摆茶、饭、酒、刀、盐以及象征金、木、水、火、土的金针、木耳、豆腐、香菇、冬笋等五样斋菜,祭时红烛高燃,炷香缭绕。

二叔公站在最前面主持祭事,手中拿香,嘴里念念有词。

第二排是苏大福夫妇和苏小禄夫妇。

苏杭和苏阳站在最后。以前还有苏辰站在她们中间的,今天少了一个人,二叔公看着那个空位皱过好几次眉。

祭拜祖宗时,供桌移回到堂上放在祖宗牌位前。

照例是二叔公叽叽咕咕说一大堆祝祷词,然后轮流上前上香、磕头。

苏大福夫妇和苏小禄磕过头后,二叔公突然开口:“小杭,你替你哥哥、还有你新嫂子也向祖宗磕个头吧。”

“哦,好的。”苏杭没意见,反正要磕也不在乎多磕几个。

就听旁边二婶对苏阳说:“你也代妈磕几个。”因为她有孕,刚才只站在老公旁边行合十礼。

苏阳自然同意。

姐妹俩正要上前上香,二叔公又开了口:“小阳,你代你弟弟也磕三个。”

苏杭感觉到身边苏阳的身体明显一僵,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几下,知道她心里有想法,忙伸手拉了拉她的手:“你陪我一起磕九个吧,这样我就不落单了。”

心中感叹,二叔公重男轻女的想法真是根深蒂固啊!无时无刻不在渴望一个男孙。

然而好玩的是,偏偏老人家他自己感觉不到,也不会承认。相反,二叔公还一直标榜自己是提倡男女平等、移风易俗的急先锋。祠堂修好后,他说他自己是附近第一个同意女人进祠堂参与祭祀的,其他很多宗祠到现在也不让女性踏足的。

可是女性想要的是参加祭祀吗?

她一边感叹一边磕头。

突然又想到,如果当初老爸没有抢着把自己的名字登记成苏杭,而是按约定姓林,那二叔公应该就不会让自己来磕头了吧?

一定会说,外姓女子又不是嫁进来的媳妇,怎么可以进苏氏祠堂?苏杭甚至能想像出二叔公拒绝时那种决然的、神圣不可侵犯的神情。

因为心里想的有趣,嘴角自然就挂了笑意。等她们结结实实磕了九个头站起来,林丽婉就问她:“怎么磕头还磕得这么高兴?”

“我想这头不会白磕,等哥哥嫂子回来,他们一定会给我包个大红包。”苏杭自然知道不能说心里话,只能临时编了一个理由。

旁边顿时响起一阵欢笑。

“真是个小财迷,行,等会儿我把原来准备给他们的压岁钱也都给你。”林丽婉笑着揉女儿的头。

因为注意力都在苏杭身上,自然没人注意到苏阳在一旁眼神落寞、笑容生硬。

家祭仪式后,苏大福和苏小禄就用篮筐装上祭品抬着,跟着苏二叔公去村里祭拜本境菩萨、土地公、太保庙神等,然后再回家祭拜“家神”,诸如门神、灶神、谷仓神等等。一圈下来要两三个小时。

不过按传统,这些环节女人和孩子可以不参加。因为女人要回家做年饭。

因为二婶怀着二胎,就请了人帮厨。林丽婉陪着妯娌在厅堂聊天,苏杭苏阳两姐妹自然也躲回房间说悄悄话去了。

“姐,你看,我觉得我在家里就是一点地位都没有,现在还没出生,他们就整天弟弟啊弟弟的。”

“他们给小宝宝准备的东西都是男孩子用的,婴儿房也刷成蓝色,还说是什么海贼王风格的……”

“他们还说当年我的名字其实也是按男孩子取的,现在苏阳这名字已经给我用了,所以要再取一个,取来取去,觉得叫苏晟或苏曦都没有苏阳朗朗上口。这意思是不是还想让我改名,好把苏阳这个名字给弟弟?”

关上门,苏阳的抱怨就像是决堤的洪水,因为只有在堂姐面前,她才可以不管不顾地说话。

“苏阳,不会的,二叔二婶都不会这样做的。他们其实也都很爱你,关心你,只是现在有点疏忽你,因为觉得你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难过不开心的时候,你就多想想小时候,他们那时候是多么疼你。”

苏杭搂着妹妹觉得很心痛,又很无奈。自己除了陪在一边当个听众、宽慰几句外,好像也帮不上更多的忙。

要改变那些历经几千年形成的思想观念真是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