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思远牵着马,时而前行,时而歇息,前进了两日。
前面的道路越来越难行,渤海海水结冰,海岸边怪石嶙峋,山边又无道路,坑坑洼洼。遇到狭窄的地方,北面高山壁立,无法通行,还得从山里绕行。有时海岸边有数尺可行,但也行走异常困难。
又走了一日,遇上大风雨雪,张思远即使有斗笠、蓑衣加油纸伞,也被淋个浑身湿透,只好找了个避雨雪的地方,运起内功,才勉强熬了过去。
接下来的小两百里路,也是只有海岸没有道路。海岸边的冰面异常打滑,或大或小的石头向上突出着,雨雪又时而降临。张思远不断用草绑在鞋上和马脚上,才能勉强步行。
张思远前后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天,才走完这段路程,到了辽东地区,渐渐远离了海面。
张思远感叹,幸亏自己身体好,身体差的人,有可能就交代在这路上了。
另外,幸亏出发前粮食、衣服和鞋子准备偏多。路的前半段,有时还出现些人家甚至小集镇,补充了点粮食。路的后半段,有时百里不见一人,全靠携带的干粮支撑。
难怪唐宋以前,中原军队攻打辽东,极少走这条海边道路,而是从北边大山中的山谷穿行,或者走海路。
虽然自己是冬季走的,但换成春季夏季,这条路也显然好走不到哪儿去。
渤海海岸是艰难走完了,但艰难的旅程还没结束。张思远沿着医巫闾山东侧,折向北行。21世纪时,医巫闾山东侧是大面积的辽河平原,但此时,则是大面积的沼泽地。想向东穿过沼泽地,到后世的沈阳和辽阳,是非常困难的。
好在张思远不去沈阳辽阳,而是沿着山脚往北,所以面临的沼泽地要少些,另外,此时是寒冬季节,沼泽地积水结冰了。
张思远有一次往沼泽地里多走了些路,看到了很多骸骨。有些骸骨旁边,存有一些陈旧破碎甚至腐烂的旗帜,通过个别遗留的字,能猜到这些骸骨是跟随杨广远征高句丽,撤退时,死在这沼泽地里的士兵或辅兵。
向北的路上,张思远碰到河流,总是会停下来,看看冰面之下有没有河鱼。有时碰到善良的人家,吹首笛子或唢呐,换些或讨些粮食。如果碰到不善良的高丽人,那就不客气了,直接抢夺食物,让粮食得到很好地补充。
过了几日,张思远时而步行,时而骑马,沿着山麓,终于离开了沼泽地,遇到的草原牧民,也渐渐多了起来。
算下来,从秦皇岛开始的这一段路,大部分时间步行,经历了大风雨雪、寒冷、海潮、海水结冰、山路艰险、沼泽地等。真可谓:行路难,难于上青天。至于前后具体走了多少时间,张思远估计有一个月。【注】
到目前为止,今年的冬天,没有大面积长周期地下大雪,偶尔还能看到一些牧民,在外面放马。
遇到的人,从衣服和发型上判断,有的是高丽人,有的是契丹人。契丹人容易识别,因为契丹人的发型太突出了。头上部是光脑壳,在头的两侧,蓄着两绺长发,有的垂于耳前,有的垂于耳后。还有其他发型样式,但主要共同点都是头上部剃光。
契丹男子很少有蓄长须的,一般留长须者,或为三绺小胡须,或为八字胡须,还有一种是只在鼻下嘴上之间,蓄一撮短须。显然,契丹人流行剃须或剪须。
张思远对契丹男人、女人和儿童的发型欣赏不来。
张思远骑马向西行走数日,打了好几次架。契丹等族的有些牧民,看到张思远这个异类,总想围抢。但此时又不是战争期间,牧民们分散而居,所以围抢人数不多,自然不是张思远的对手,反而为张思远提供了大量的粮食衣物,丰富和提升了张思远的实战经验。
行走数日,张思远骑马来到一条大河边,只见河水已经结冰,河冰浑浊,呈现黄色。张思远猜测这就是西拉木伦河了。沿着这条河向西,走上好几百里,就是内蒙古草原。
张思远下得马来,坐在河边,边吃干粮边欣赏河岸风景,吃完干粮后又拿起缴获的小刀,把胡子刮了。
张思远休息了没多久,一阵打杀声传来,张思远上马循声望去,原来是两伙契丹人在火拼。一边有二三十人,另一边则只有十几人。十几人的队伍,人数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一男一女。
而人多的那边,人数也减少到十几人。
一男一女边打边逃,嘴里喊着话,但张思远听不懂半分。
到得后来,十几人骑马围住一男一女,而这一男一女已经不在马上,相互背靠着背,努力拼杀仍不投降。十几人或许是想活捉,所以只围着挑逗而没有积极砍杀。
张思远骑马远处看着,本来不想参与,人家民族内部的争斗,具体谁对谁错也不清楚,怎好过问?
但一男一女拒不投降,仍在尝试拼杀,激发了张思远的侠气。张思远两腿一夹,马鞭一挥,朝包围圈冲去,加入了战团。契丹那十几人,虽然也很骁勇,但却不是张思远的对手,不断受伤或掉落马下。到得后来,余下几人眼见情形不妙,转身骑马逃去。
此时的契丹,还只是草原上的部落,虽然骁勇,但组织和训练程度低,和后世闻名的大辽国契丹,差着不少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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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张思远,已经经历了大量的实战,拥有了丰富的搏杀经验,出招一击,不是致命就是击晕,绝不含糊。
等到“敌人”全部逃走,张思远才开始打量一男一女。那男的发型服饰,和契丹人一样,没多大差别。那女的发型则不像契丹人,满头长发,扎着不少小辫,没有哪块儿剃光。
那男的向张思远行了草原上的礼节,说了一些话,然后按住左胸,重重说道:“可度。”
“可毒?”张思远问道。
“可度!”
张思远又指了指他,“可度?”
那男的点了点头,拍了拍胸口。
张思远明白了这是他的名字,就拍了拍自己,自我介绍道:“张思远。”
“张希云?”
“张思远。”张思远赶紧纠正了一下,想了想,索性给你个简称吧。于是,又拍了拍自己,说道:“张!张!”
那男子,也就是可度,这回好发音了,“张,张,感谢你救了我们兄妹!”
当然,除了“张”字外,张思远一句没听懂,但猜测是感谢的话。
“萧珞舍珞莉。”旁边女子拍了拍自己,自我介绍道。这少女十五六岁年纪,长长的睫毛,俏挺的鼻梁,娇美的脸蛋,比前面见的草原女子要美丽许多。
“小萝莉?”张思远重复了一遍。心中则想,你刚才挥刀劈敌的矫健,身上浓浓的草原民族野性,哪儿有小萝莉的样子?
那女子摇了摇头,又重复了一遍。
张思远想了想,直接称你“萧珞”好了,那女子听他称呼自己“萧珞”,倒也没反对。
因为语言不通,所以张思远不知道,萧珞舍珞莉的名字,实际上是从前面那条河的发音变化而来,意为“神河的女儿”。
注:
唐代时的辽西走廊和辽河平原,与明清时是大不相同的。初唐时辽西走廊,基本无法通行。
关于辽河平原的史料:
《旧唐书·阎立德传》:“十八年,(阎立德)从征高丽,及师旅至辽泽,东西二百餘里泥淖,人马不通。”
《新唐书·本纪二》:“庚午,(唐军)次辽泽,瘗隋人战亡者”。
《资治通鉴》第一百九十八卷:“庚午,车驾至辽泽,泥淖二百余里”,第一百九十九卷“丙戌,(唐太宗等)渡辽水。辽泽泥潦,车马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