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玩家 第10章受命出使

接连几天刘康公、原襄公接连拜访了荀首、荀庚、栾书、韩厥以及颇受晋景公宠信的胥童等晋国诸卿大夫,得到的消息基本都是一致的,那就是晋景公决意会盟之命绝不会轻易改变。如此,刘、原两位王使自然也没了在绛城待下去的必要,于是便通过馆驿大夫籍游通报晋景公,二使要打道回府,向周王回命去了。晋景公自然也没有二话,令士会率同诸卿大夫将王使礼送出绛城。

这边好不容易送走了王使,晋景公斋戒三日之后,便率同诸卿大夫于大庙中祭祀先祖,择日令郤克、栾京庐出使齐国。晋景公在众人面前,执郤克、栾京庐二人之手,一再感谢他们不辞劳苦主动请使齐国的人臣做法,郤克、栾京庐自也是一番报效王命、为公侯分忧的客套话。

随后,郤克于晋国大庙中受了晋景公出使齐国之命后,便着急返回自家的卿城,要与府中等候的诸人再做详细计较。因此前已经与韩厥、解张、郑丘缓等人商讨过出使之事,士燮又亲自来解释过晋景公和士会令自己出使的深层目的,所以此时的郤克很是明白,不能只是领着栾京庐这样的使职之人出发。

因此,在去大庙受使齐之命前,便让自己的儿子郤锜去将居于封邑的郤氏一族的各个分支宗主郤招(步氏)、郤犨(苦成氏)、郤毅(蒲城氏)都请到绛城府中,连同已经在绛城家中的郤至(温氏),郤氏一族的四大分族已经齐聚于此。此时,在庙中受命之后又与一同受命的栾京庐以及同在庙中观礼的解张、郑丘缓、其毋张等与自己亲厚的军中大夫一起回到卿城府中。

此时,郤克嫡子郤锜立于正寝堂中的坐席下首,见父亲郤克点头示意,便主动为郤氏分族的各位宗主及与郤克交好的诸位大夫引见。双方客套行礼之后,便分宾主落座。郤克从主位席上站起身来,走到众人座席中间,团团一揖之后便冲着右侧的郤招、郤犨等分族宗主开口道:“克此次使齐之命,想来各位此前已经闻知。今日,克与栾京庐大夫在大庙中亲受公侯之命,不日便将启程。于此行前,特将诸位请来,便是商议一下使齐之事。”

郤招、郤犨等人见郤克提及出使之事,便纷纷忙着起身避席,恭敬的向郤克躬身行揖道:“宗主但有所命,我等自当遵行。”

解张跟随郤克的时间很长,又是他名义上的家臣,对郤氏一族的情况比较熟悉,知道自得氏之祖郤豹之后,郤氏一族在郤芮、郤毂、郤缺、郤扬等第二、三代子弟手中发扬光大,封邑增加、族属既多,再统在一起也不好管理,于是便在回禀晋君之后,向公族大夫处报备,从先君文公之时到现在逐渐有了四个分族,分别是步氏、苦成氏、温氏、蒲城氏。

他们都是郤克叔父郤扬的子嗣,郤招、郤犨与郤克同辈,郤犨要比郤克还大上几岁,郤至、郤毅则是郤克侄子辈,年岁也都不小,教郤克嫡子郤锜为大。他们这几支虽然分出去了,各有封邑和族属、奴隶,但是郤氏一族的大宗主从郤芮、郤缺到郤克一直并没有将他们视作别族,待之都甚为亲厚,每有战功或公侯赏赐,也都会分出一份给他们四支,因此他们自然也不将自家视作别族,一直以郤氏亲族的身份在封邑和军中效力。

当然,给了这么亲厚的待遇,自然也会有相应的约束,郤氏一门的门风相来严谨,因为郤芮、郤毂、郤缺等先后做过执政正卿,因此家中宗主的权威自然强势,宗主之命于他们而言不啻于公侯之命,甚至比畏惧公侯还要畏惧自家的宗主。

这一点,是其他几家卿族所没有的,如赵氏、荀氏、士氏等虽然也有分族,可是他们多数是名义上听从本家宗主,实际上则自成一家,只有在关系到本族整体利益时才会凝聚到一起,虽然赵盾、荀林父等人也做过执政正卿,但是因为各种原因(比如赵氏,赵盾为报君姬氏之恩,在自己之后将本家宗主让给了君姬氏的儿子赵括,并且担任公族大夫,自己之子则别成分族),宗主权威却远不如郤氏。此时,见郤克如此说,郤氏分族宗主忙不迭的起身行礼,解张、郑丘缓、其毋张也都起身避席道:“吾子但有所使,我等鞍前马后愿为前驱。”

郤克见众人都十分恭谨诚恳,便伸手将众人一一让回席中就坐,才又开口道:“诸位皆知古往今来,绝无有如克这等人物还能担任使者的。然王命甚亟、公侯甚忧,克以残身使齐,本是不得已之事。”

见众人要开口,郤克知道他们是要安慰自己,遂一摆手接着道:“诸位无需言,克若以身之残疾而生出鄙薄自己之心,便不会出仕为官,更不会主动要求使齐了。”

郤招、解张等人见他说的诚恳,也知郤克确实是心地刚毅之人,必是不以残身使齐为丢脸之事而在意了,才能说出这样诚恳之语,便都将自己嘴边安慰的话吞回肚里,又安身听郤克言:“克使齐之事,无非成与不成而矣。成则不辱公侯之命,于国有利,自不消说。可是,以克所见,此行大约不能成。”这话解张、郑丘缓自然知道,他们此前就在郤克府中这正寝之内听过韩厥、栾京庐的分析,知道郤克使齐确实是不易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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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郤招、郤犨等人却不知,这时听自家宗主说出如此泄气的话来,不免着急,小字辈的郤毅为人耿直勇武,这时便站起身来向郤克躬身道:“宗主且不可泄气,此番使齐,毅愿率同本族之人为宗主护卫。我倒要看看齐国大言夸夸之人,惧不惧我晋国车乘。”

郤克见众人皆意有不平,反而对郤毅和蔼一笑道:“我侄稍安入座,请听我一言。坐上诸位,或我同族,或我亲旧,于克而言,皆是手足腹心。克便与诸位直言,克此去齐国约盟必然不成,即使成,克亦要寻一寻齐之过失。”

这会儿见解张、郑丘缓在内的所有人都面露惊讶,郤克缓缓解释道:“克此行非为自己,也非为王命,乃是为了我晋国霸业。自泌之战,我大败于楚,秦人屡次犯我疆界,齐人也多次不与我盟,郑、陈背德,所为者何?不就是我们晋国内讧导致泌之战失败,势力不如以前,疆场不能称霸而矣。好在我公侯天纵英主,于内整顿诸族,于外息事宁人,刚柔并济,以令狐文子率军抗秦,才使得秦人不敢东向。可是诸位想想,我晋国男儿是真不如那楚蛮?还是我晋国车乘真不如齐夷?不是,当年士会以我上军一军之力便可抗击楚蛮倾国之师,荀首以荀氏一族之兵便可横行楚蛮阵中,我晋国男儿自是不弱于人,只是泌战失败为之气沮而矣。现今,公侯率同我等蛰伏已久,若不主动出击,待士气都耗尽在田野稼穑之间,那时候才是我晋国最大之危机。”

众人听郤克说的头头是道,一会儿为泌战失败、霸业丧失、受秦齐夹击痛心,一会儿又为晋国男儿因内讧而败心生不忿,这会儿包括素以稳妥著称的解张在内,各自都是内心情绪波动起伏。

郤克见众人心中不平、脸上扭曲,知道已久达到目的,便将士燮告知自己的齐、晋必有一战的说法转述于众人,又接着说:“士君子年已七十,不日将告老。克与诸位尚在刚强之年,怎可坐视先君之业毁堕于我等之手?是以,克此行使齐,命为寻盟,实则是为将来备战。一来,此去若寻盟不成,彼曲我直,日后师出有名。二来,此去探清齐国虚实,将来疆场相见,我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因此,今日特寻诸位前来。”

众人见郤克说到这里,群情激奋,纷纷起身拱手道:“我等皆愿随吾子使齐以成我晋国霸业!”

郤克见众人响应,心中也很振奋,一昂首说道:“区区一齐国而矣,何须诸位尽出!且日后必要与齐国交战,那整军备战就不能等到要打仗了才开始。因此,克将诸位分作两批人马,一批负责与我帅旅出使齐国,一批在国内整军备战,如何?”

众人见他说到军事上的安排,便一起离席躬身面向郤克道:“我等愿听吾子调派。”

“好。”郤克压低嗓门郑重道:“既如此,克便自专了。”

说完,面向解张道:“解侯,你素来知兵,此番出使,就由你帅郤犨、郤锜带同郤氏族兵一百乘,随我出使齐国,沿途解侯也好留意卫、曹、齐、鲁诸国之情。”听郤克说完,解张拱手道:“吾子放心,张必尽心留意。”

郤犨、郤锜见郤克看向自己,便知道他这么安排实在是有苦心。尤其是郤锜,才束发加冠不久,尚未经过真正的战阵,父亲令久经沙场且素以知兵闻名的解张带同自己与郤犨,其实也是让解张一路之上能够教导自己,好为日后战场之上作准备。

明白父亲一番良苦用心,郤锜本来立身在后,此时便上前一步,走到解张右侧,转身向解张先行一揖,再道:“锜无知,一路之上愿听大夫安排,也请大夫不吝教我!”郤錡知道,如果解张答应父亲带同自己,那解张便是自己的半个师傅了,因此郤锜说完又是一脸诚恳的躬身一揖。

日后郤锜肯定要继承郤克衣钵成为郤氏宗主,日后说不定还要成为执政六卿,自己作为郤氏名义上的家臣,自己本来是不应该受郤锜此礼的。可是,解张何等聪明之人,听郤克此番安排便知是为了让自己在路上教一教他的嫡子郤锜战阵之事,也好令他日后能够继承宗门。又见郤锜出来向自己行礼郤克却不加阻拦,便也知道他是要让自己以师傅之道来教育他的孩子。

因此,解张此时到不好过于谦逊,否则好像自己有意推脱一般,便半侧身受了郤锜这一礼,待其起身,便冲着郤克微一颔首才向着郤锜道:“张不才,此行愿与少主戮力同心,必不辱吾子之命。”

此时郤犨见解张应允,知道郤克这番安排是令解张与自己共同带着郤锜,一路之上妥善教之,也到跟前冲着郤克道:“宗主之令,犨必尽力!”

因为郤犨比自己还要大上几岁,也是苦成氏这一郤氏分支的宗主,郤克便执起郤犨之手道:“吾兄何须多礼,锜儿年少便随我在绛城居住,回家中的次数甚少,族属也多有不知。吾兄年长于克,此番出行选带的族属又都是家中精壮之辈,都是我郤氏的旧人,就有劳兄长代为约束了!”

郤锜也是聪慧之人,见父亲执起郤犨双手殷勤相托,便知道自己虽然是少主,却也不能在这位族中年长、有功的伯父面前托大,因此也走到郤克、郤犨右边身侧,面色庄重却语带亲近,如自家子侄在长辈面前那样亲昵的行礼道:“锜忝为宗门嗣子,却于族中事务知之甚少,还望伯父能够教我。”

郤犨双手虽然为郤克所握不能阻挡郤锜行礼,却也忙着闪身避礼道:“犨何敢!少主春秋懋德,此行正可与家中族属相互熟悉。都是我郤氏一门中人,想来他们跟着宗主的年岁也不短了,必也是与犨一般想法,肯定会尽心辅佐少主的。”郤犨自然知道郤克与其嫡子郤锜不同,郤克与其父郤缺在出仕之前都是居于封邑家中,从小便与家中的族属一起生活,日后又一同上战场,彼此之间甚为亲厚,郤氏族属对于郤缺、郤克那是既亲近又心服。

但是,现在这位少主郤锜不同,他出生之时郤缺已经是执政六卿之一,那时郤克也已经出仕下军了,因此长年居住于绛城,与封邑之内的族属除了一年中例行演武、巡视之外,便不怎么接触。众人只知郤锜是少主,却并无亲近之感,日后若上战场,怎么肯倾心相托。郤克对此不放心,才将自己安排与郤锜一起率领本族精锐之士一起随行,就是要让自己这位族中年长的长辈带着郤锜,让他这一路之上能够与族中兵士熟悉起来。

这随行之人安排好了,郤克才又指着郑丘缓、其毋张向郤招、郤毅、郤至道:“这两位都是与我多年生死之交,郑丘勇力闻于天下,其毋射艺更是举世皆知,此番由他两位居守国中,以便与你们三位一起整备郤氏族兵,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郑丘缓、其毋张年龄都比郤克小,又常年在郤克军中,一有战事便随从郤克出征,他们二人与解张不同,解张强于行军布阵,而他们二位的本事则是战阵技艺,因此郤克才将他们留下来训练族兵。郤招较自己年少,郤毅、郤至又都是子侄辈,而且郤招也在下军中任职,与郑丘缓、其毋张都是自己军中心腹,自来便相处甚好。由他们三人率领族中兵士,想来也不至于在郑丘缓、其毋张面前拿大。

郑丘缓、其毋张听到郤克安排自己居守国中,便一起拱手道:“吾子但请放心,我等必于国中尽心武备。”郤招、郤毅、郤至也都躬身向郤克道:“宗主放心,我等必向两位大夫尽心请教!”

见一众族属和家臣都能够认真听命,郤克使齐之前的忐忑之心便平复了不少,与众人重新入席之后,便举爵道:“诸位勉力国事,克感激不尽!满饮此爵,以表吾心!”说完便一饮而尽。众人见其一饮而尽,也都举起爵中之酒一饮而尽。

宾主尽欢之后,郤克便令郤锜将解张、郑丘缓、其毋张等人送回住处,又令郤郑安排郤氏分族的几位在自己府中住下,方才在郤丑父的搀扶下回道寝卧之内。因郤克元妻早丧,见惯了当时为着元妻早丧宠幸继室而慢待嫡子引起父子操戈之事,郤克为了嫡子郤锜便没有扶立继室,虽然平时有几位侧室,此时郤丑父见郤克已经有了醉意,有没有命令让自己去叫几位侧室来服侍,便与以往一样准备将郤克安顿于卧内。

郤克今日饮酒不少,本是醉意很重,在返回寝卧的路上,让北方初春的冷风一吹,反而酒醒了几分。这时见郤丑父要服侍自己就寝,便双手在卧上一撑着坐起身来向郤丑父命道:“一会儿郤锜送几位大夫回来之后,你叫他到我卧内来。这会儿我酒后口渴,你安排人送些热米汤(古代将热水称为热汤,因为热水没味,世家大族便在汤中加米或者其他食物以调味)来。”说完才躺下休息。

郤丑父连声“唯唯”之后,便退出寝卧,一边着人到前门等着郤锜,一边着人准备热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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