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连岳带着雨婷回到了帝都,接风宴席不停。在还没有赏赐的时候,连岳同之前一样生活在将军的帐下,连岳说和将军在一起他很有安全感。连岳家穷自小就被卖给别人当佣人,被打骂虐待那是家常便饭,大冬天被扔在雪地里光着脚走了几里地买回来的东西,东家连看都不看一脚踩烂。将军当时随太上王征战,在街上看见被欺辱的连岳,用全身家当将他赎了出来。就像兄长一样保护着他,教他识字教他武艺带他建功立业,如今他也成长成能独挡一面的人,将军甚是欣慰,而他感激不尽。
“夫人,下个月就是小女的周岁了。连将军想在京城办办顺便答谢一下各位。”雨婷和连岳的小女儿也快周岁了,这场宴席不只是周岁那么简单。“府里做,很麻烦。还要叨扰到府上的人。”怀里的小女儿不停去抓雨婷手里的草编知了,一个小玩意儿就能让小孩乐一天。
“那我推荐一家好了。”连岳和雨婷都是很客气的人,虽然我也想在家中办宴席,但是最近家里确实有些不方便,既然她开口了,我就得帮他们找一家合适的,我首先想到自然是醉仙楼,这个地方雨婷也熟悉的:“醉仙楼?虎都也有一家。”我笑道:“同一个掌柜。”雨婷惊讶地看着我,我点点头,“我们去看看吧。”我让清雅先去送了拜帖,翌日我们到醉仙楼试了菜色定了日子,金娇对我之前的帮助感恩在心,硬说要免了这次的费用,自然是不能这样占别人便宜的。“这是孩子的周岁,不出钱,对孩子不好。”我推托道。“夫人。”金娇一心要报恩。“不然这样。我包下你的店,您给我打个折。”我又想了想道,“孩子要抓周,这东西我们不太懂,您帮我们预备一下。”金娇和雨婷点点头。“还是夫人想得周到。”雨婷道。我拍拍雨婷,“还有一点,不要大张旗鼓,但是要隆重。”金娇是个聪明人,非常明白我想要什么样的宴席:“是,夫人放心。”
“没想到,金掌柜居然真的到了京城。”回去的路上雨婷不禁感慨道。“她是什么来头,烧得一手好菜,点心也做得极为精致,待人处事真不一般。”我好奇地问道。“不是什么来头。”雨婷给我说了金掌柜的故事。
金娇出生在一个靠摆地摊为生的家庭,十五岁的时候父母因为得罪了一些人,被活活打死。在那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年代,这怎么找理说。只有十五岁的她,还带着一个十岁的弟弟,不知如何是好。好心的邻居收留了他们一段时间,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住了几日,金娇就开始想法子了,她上街找了一圈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回到家里和弟弟俩大眼瞪小眼,弟弟突然想起这个邻居是开小摊铺子的,就想问问能不能先在店里帮忙,这样两个人也不会在人家家里白吃白住。于是二人很自然地成为了邻居的帮工,至少能安心住下,也不会觉得愧疚。
原就是小摊贩的孩子买卖来往还是很熟悉的。以前父母上街摆摊,她在家照顾家庭,也会一点厨艺,邻居见她勤快好学,也把全身本领教给她。就这么过了三五年,日子已经不是那么好了,邻居也快撑不下去了。邻居的子女将邻居接走,临走的时候邻居把铺子交给金娇,这种年月也只能各自珍重了。
金娇带着弟弟也搬出了邻居家,租在一个大杂院里,她不怕苦也不怕累,这种时候为了自己和弟弟能活下去咬着牙也要继续做下去。铺子不大,三两张桌子,卖的也不过是能果腹的面条馄饨之类的简单吃食。但就是这点吃食,在那年岁也是能暂时放下恐惧的暂停点。金娇和弟弟就这么努力维系着生活,和众人的一点点希望。大杂院里有户人家是做传统点心的,这光景谁还有心情吃点心呢。金娇有时候忙起来就招呼这户人家来帮忙,一来二去就和这户人家的儿子产生了情愫,他后来就成了金娇的丈夫。
两家人并做一家之后,丈夫也把家里的手艺教给了金娇,聪明的金娇很快就学会如何做道地的虎都点心。虽是乱世,但生意还是做得,只是环境是越来越差。那是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只有我们这些身在书院的孩子可以逃过一劫。
不知道金娇是如何在虎都生活下去的,金娇和他的弟弟、丈夫及婆家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在随时都会丧命的时代,艰难地活了下来。
那个时候金娇经历了痛失父母之后又一次打击,她唯一的婆婆也离开了他们。那个老人家心如大海一样旷阔,看的人事都比任何人更透彻。一开始就把金娇当做自己的女儿,让金娇重新找到母亲的疼爱。好日子没过上,也撒手人寰了。乱世出英雄,金娇实在是巾帼不让须眉。
虎都很多人四处逃难,自然留下一些不动产,在虎都城中心有一个小酒楼就这么被贱卖了。这动荡的年代谁还敢这么招摇呢,金娇却先人一步用低价买下了这个酒楼,开了这家醉仙楼。
虽然困苦,但是金娇心中还是盼着日子能好起来,所有的动乱都是一时的,人终究要活下去。酒楼一定要开得下去!她迎八方客,结天下缘。人来人往,也有些隐秘之道,她上下打点,视而不见也为客人保守所有的秘密,正是如此她在世代更替的时候也能坚强地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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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年代,男人们出外打战,留在家中的女人就成了家庭生活最后的依靠。女人之所以难,是纤细外表下那颗坚韧的心,这如此不平衡不协调。男人的勾心斗角可以用鲜血来厮杀,女人之间的故事只能是步步惊心。
坐在马车上我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光景,新朝建立,刚刚安稳下来,一切都那么欣欣向荣。想着金娇一路的经历,又想起自己何尝也不是凶险万分,但一切都会好的。
“今天我们去醉仙楼试了菜。”我将将军脱下来的衣服挂在衣架上,将军则拧了纱布洗了一把脸。“醉仙楼,菜色怎么样?”
“好啊,味道不错,分量也足。酒是自家酿的,我喝着挺好。”洗漱停妥,我们二人上床准备休息,还未睡,二人靠坐在床头说着一天的见闻。
“就你那个酒量。”将军哼笑一声,这是看不起我了?我是酒量小了一点嘛,怎么了。“酒量是不好,但是好坏我还是喝的出来的。”将军将我搂在怀里。“对了,我今天听雨婷说了那个金掌柜的事儿。”我把金娇的事情同将军说了一遍。“雨婷倒是知道的不少啊。”我在虎都甚少出门,确实也不太知道这些人的事儿。“太不容易了,一个小姑娘怎么撑下来的。”
“谁都不容易。你容易了啊?”将军揉揉我的肩。我笑了笑,将军也不易啊。“你说这个金掌柜也挺厉害的,我就去过一次醉仙楼,她倒是认得出我呢。”想想在帝都偶遇同乡的喜悦。“每个人能生存下来都有自己的本事,她这个是老天爷赏饭吃,过目不忘啊。”将军若有所思道。“我印象中,她真是能言善道,挺能干的。”我趴在将军胸前:“嗯?你去过?”
“虎都嘛。总是要应酬的,虎都拢共就那么几个上得了台面的酒楼。”将军的急于辩解让我嗤之以鼻,我哼了他一声,他把我往怀里压了压:“就吃饭,没干嘛,他们那儿能干嘛。”
“你还想干嘛?”我眯着眼睛问道。将军将我拉近在耳边细语了几句,真是不知羞!我拍了一下将军突然想起来:“金掌柜最近请了一个墨都来的厨子,我想着你熟识的人大多都是那边的,就选了一些当地口味的菜。也不知道正宗不正宗。到时候可别笑我啊。”
“还是你细心,其实也不都是墨都的人,大部分也是附近的,饮食习惯倒是相通。这个金掌柜有点意思啊,她自己不是虎都的吗?虎都的菜和墨都的不一样吧。”将军的夸奖让我颇为安心。
“虎都的菜呢偏甜,也鲜,比较喜欢保留本味吧。墨都的话,又是一种风味,咸中带甜,和虎都又不一样。我都喜欢。”今天第一次在醉仙楼吃到墨都的菜,我还有些意外,其实和将军的家乡菜还有点像呢。家里的厨子是将军从军中带回来的,家里日常做的就是将军的家乡菜。“金娇说,墨都的菜是你家那边的分支,所以有点相近。”
“她倒是懂很多啊。确实是用心开店。”将军感慨道:“这兵荒马乱的,活着都难,她还能想着做吃的。”谁说不是呢。“乱世出英雄嘛,没有她,帝都我觉得都得少几分繁华。”现如今最热闹的自然是帝都,而醉仙楼也算是帝都渐好的一个缩影,有时候站在醉仙楼的门口,看着金光灿灿的招牌,我都有点动力想冲一把。嗯?冲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