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祖寺遗存 第7章五祖寺之天门

《一天门》

原来并没有门。

宏忍坐镇东山后,东山脚下人烟逐渐密集,村落里也逐渐有了集市。

慧能从广东徒步到黄梅的时候,衣衫褴褛,连一双草鞋都走掉了。见到密集的人烟,一颗劳累而枯寂的心突然放下。

等慧能感觉有一双毛茸茸的手在擦拭他的脏脸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慧能感觉恍然一世。慧能躺在农户田野的草堆上,日头挂上半杆,一群麻雀在草地旁跳来跳去,在草垛旁啄来啄去。摸慧能脸的是一只红屁股的猴子,慧能无力地伸过手,抢了猴子咬了一口的桃子。猴子竟然乖乖地看慧能吃过桃子。慧能有些力气,从已经成条状的衣服上毫不费力地扯下一条,更是毫不费力地系上了猴子。

时隔不久,集市上就有了一人一猴的把戏。慧能打锣开场,猴子扮鬼脸登场。围观的人多了,地上便有一缺口的碗。

人们也就看个人多的热闹和猴子的乖巧。

道具很简单,就一些些篾做的圈套。戏路很简单,就是猴子乖乖地走由圈套摆出不同形状的路线,钻一个个的圈套。猴子听话的时候多,往往掌声处也有得意的时候。不按规矩行事,慧能也吝啬不了皮鞭;猴子乖巧的时候是多,但当圈套燃些火把,冒出黑烟,猴子明白是要钻火圈,也踟蹰不前。撂挑子的时候,慧能还是吝啬不了皮鞭。

时隔一年,猴子越来越听话,慧能训练猴子的技巧越来越高超,除了给皮鞭还加上了奖香蕉。只是,观众倒越来越少。

一日,观众里来了个满脸麻子的人,冷眼看了许久,不但没往破碗里扔下半文钱,还眼露寒光盯着慧能。此人地痞,人称李大麻子,素作恶,但与人不同,作恶非找个借口。李大麻子看中越来越乖巧的猴子许久,一直找机会名正言顺地拿了。慧能隐约感觉到了寒光,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李大麻子一把搂过猴子,反腿给慧能狠狠一脚。

对着怀抱的猴子说:”我的个乖乖,真是委屈了这些个时日。“

对着倒地不起的慧能大喝一声:”哪里来的个杂毛,你成天打一个有灵性的猴头,看我打不死你!“赶上去,又拽上,把慧能打了个半死。

慧能彻底没有了生计,上东山,见宏忍要求剃度出家。

慧能上山时,五祖寺香火正盛,香客络绎不绝,穿黄袍的和尚也是忙上忙下。

是初冬时节,地里的萝卜青菜都绿茵茵的好看,几个老和尚忙着浇大粪。慧能施礼问过一老和尚,和尚指出了方丈室。

是一处幽静的院落,菩提树的叶子基本凋零,枝干指天,反而显得有些筋骨。门虚掩着,只听得鸟叫,并没有风转动门轴的吱吱声。慧能闻见檀香,一时并没有见到大和尚。每天找大和尚要求上山的人太多了,五湖四海,天涯海角,五形六色,什么样的人都有。宏忍估计是应付得累了。

大和尚是在的,萎在角落的椅子上打盹。

慧能等了很久,又挨着大和尚坐了很久,大和尚眼皮始终都没抬一下。慧能等到大和尚鼾声又起又落。又落又起,慧能寻见条几上一根又粗又长的高香,燃起。大和尚还是眼皮眨都不眨一下。燃得正好时,慧能拈起高香径直往头皮烫去,不吭一声,等烫到第九个,头皮烧焦的味道远远盖过经年不息的檀香味,大和尚噏了噏鼻翼,眼睛还是没眨一下。直到慧能烫下第十二个,满头皮上,烫的地方比没烫过的地方多。疼晕了的慧能,瞅准了大和尚的身子,合身栽倒......

是以,慧能得以留东山砍樵舂米,后来还得传衣钵。

慧能初到黄梅耍猴的地方,慢慢成了一天门,一天门所在的村落就是一天门村(社区),现五祖镇所在地。

《二天门》

原来并没有门。半山腰,亭子是有一座。供登山时,香客中途歇脚。

李大麻子听说慧能那厮居然当了和尚。很不服气,也要上山烫头。宏忍对李大麻子有些耳闻,宏忍也是麻子,麻子相亲,且李大麻子还是一天门的土著。

麻子上山那天,宏忍是睁开眼睛为麻子点的香,亲手为麻子烫头。麻子睁大双眼,视死如归的表情挂脸上。宏忍为有这样的老乡开心。

点燃的高香,接近头皮的时候,麻子就感觉到烫,等头发烧焦的味道溢出,麻子闭上了双眼,等头皮烧焦的味道出来的时候,麻子直接栽倒在地。

宏忍很失望,从此定下了个规矩,要当和尚可以,必须烫上十二个戒疤。“不是九个”。宏忍反复强调。

往往是这样,困难总不是借口,越难越有含金量,要求烫头的人反而越多。

这样,一到十一点戒疤的人陆续下山。他们感觉没脸面,一天门是去不了了,就都聚集在半山的亭子里。亭子里就有了一点到十一点的人。

亭子里原本也是有规矩的,头上的点数越多,地位越高。

李大麻子到亭子后,委屈是委屈,好歹是一天门的村民,怀里也有食物,一时不得饿死。没几天,李大麻子就瞅准了个机会。

这天,一点中有一个小伙子,饿得直吐黄水。李大麻子掏出怀里的一个麻鼓(中秋食用的月饼,现在还有,孔垄做的好)和小伙子分享了。半山亭的活计本就不多,无非就是背一背体力不支的香客。一点的小伙本有些力气,却总揽不到活计。也总饿得没力气。吃过麻鼓的这两个一点,瞬间感觉力大无比。恰好,有了一出力的活。一老香客爬到半山亭时候,上气不接下气,但又怕错过时辰,想被背上山。十一点正和老者讨价还价。李大麻子附在一点的小伙耳根,说,咱今天不抢活,咱打人。

“看看看,都烫到十一点了,哈哈哈哈。”李大麻子冷不丁,一脚把十一点踹倒。一点的小伙,赶紧上前,狠狠地补上一脚。

“日你娘,你他妈的不怕痛嘛,踢你痛不痛;日你娘,你他妈的真能忍,就是做不了个宏忍!”李大麻子再补上一脚。

这两个一点的,点数加起来本是最少,但刚结成了一心,且这次没把挣钱当作目的。点数多的都把目标投向了那一文半文,反倒没了战斗力。

这一架,点数少的取得了绝对的胜利。

一点的小伙子自此死心塌地地跟着李大麻子。

自此,半山亭,一点的笑话二点的,二三点的笑话三四点的,点数少的笑话点数多的。

半山亭对着一块巨石,两米来高。一夜,十一点,彻夜难眠,爬上巨石,纵身一跃。巨石是巨,不够高,待十一点醒来,待伤口结痂,也总被欺负的十点说,你这好歹是十二点了,去找宏忍大和尚确认。

十一点还真去了,宏忍还真赖了。十一点气不过,拿起香烛又烫上了一个巨大的疤,这次没有栽倒,没拿正眼瞧一下宏忍,举着香烛,一直走到半山亭。大气不喘一口,一个人坐正半山亭的石凳,猛然一看,十一点满脸鲜血。原来,香烛是红色的,十一点脸上无非是些红烛泪。正应了那话,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一到十一点,全都回避,李大麻子不知所踪。

从此,一到十一点,顶礼膜拜十三点。十三点一时名声鹊起,自法号弘父,半山亭香火不输东山正寺。

巨石尚在,亭子尚存。这个位置就是后来的二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