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过于灿烂,灿烂得令人屏神凝气,面对许久不见的“老朋友”时亦是如此。
出地铁站就能望到远方屹立的庞大壮观的建筑,每一见到就对医院建筑不由升起敬畏之情,更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
但此刻再见却泛起莫名酸楚,似是在耳边提醒那段痛苦望不到头的日子,又或者是那段因无果而卑微患得患失的情感,那人仿佛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在她企及不到的高度,却又触手可及的依靠。
也许再也不见,但在逐渐淡忘时又提醒她那些影视剧般的过去。
时过境迁,那些彷徨绝望的过去也只是一段短暂的梦境,只是过往云烟,也只是全剧终的一长段电影;如同过去忘记自己正常行走是什么感觉,就好像现在也几乎完全忘记行走颠簸是怎样的体验。
前不久看到一本小说,男主是残疾人,每走一步都难如登天;或是看到喜欢的明星一步一步行走艰难,脚步总是顿顿停停的样子,时刻提醒她那些想要抹掉的过去。
因为切身体会过腿脚不便心情是怎样的哀切悲观,甚至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这样了,见到类似情节时内心酸痛,沉浸其中许久不得自释。
就像现在,看到曾经是她最黑暗的那段时间的见证人,再见到时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或者是关了闸的水龙头,忍不住泪酸。
但也因为是邹秋阳,才让悲剧止于旦夕。他给她最实在的保证,而他也确实做到了,并且为此负责到底。
慢慢地,她开始依赖于他对她无微不至的照料,但也知道自己和他没结果。
如果没有遇见他就好了。
但如果没有遇见他,她依然是那个失去方向的陀螺坏掉的指南针,眼前依然弥漫着不见五指的雾气。也许到现在,她还是那个行走于黑夜的无助的人。
他就像是街边的路灯,为她扫去所有雾霾,为她带去光明,照亮前方道路。
与她来说他是如此,L院更是如此。曾几何时,L院不再是那个冰冷的失去生气息的建筑,而是有血有肉带来生命希望的像家一样的地方。
一样的米黄色建筑,一样的干净且富有现代化的内部构造,一样的深绿色指示标志,一切与半年前一模一样。
那时……季云甚至建议她去办残疾人证。但由于不喜于办证,认为就是往自己身上贴残疾人标签,自尊心作祟,只是苦笑一声便作罢。
数月前,一样的地点,一样的位置,一样的身处环境。那时的医院对她来说就像是无底洞,好像走不到底的走廊尽头,恨不得将一切推翻又带着马上出现奇迹的希冀与急切的渴望。
那时的自己,与残疾人无异。每一位医生都对她说,你太年轻了,佯装自满却惋惜如常。
不同往先,这次她是陪姨妈就诊的陪同家属;不仅病人不同,就诊科室也不一样。
门诊走到底就能看到直升电梯,医院里人山人海,病人行色匆匆,因为各式各样的病症奔波。当然作为骨科重点医院,骨科病人最为多。
穿过人潮,陈希蔓与姨妈在电梯等待队伍的最后排着队。医院电梯有八部,其中四部电梯为低楼层、另外四部电梯可以上高楼层以应对庞大患者人群,尽管如此依然供不应求,每一部电梯门口的患者很快就排成长龙,有可能还会面对因为人数过多不得不等待下一班电梯的情况。
加之不少病人是坐轮椅来医院的,轮椅本事就占了直升梯不少空间,使直升梯外排队人数加多。
好在两人很顺利就随着人流进入电梯,陈希蔓示意坐在电梯门口帮忙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五层。”
上次来,是在十层……多次就诊经历令她对诊室所处楼层已烂记于心。
一如回忆,一切都没变,一样的叫号系统,一样的绿色荧屏,一样的平仄女声,一样的诊室风格与分布,所有的都没变。
回忆总令人留恋。
进入诊室后,医生简单询问过病史、手术日期、现有症状等基础问题后开具几张检查单,告知检查流程后陈希蔓与姨妈就遵行医嘱去往相应楼层做复查。
去过三层心电图后又登记CT、做完CT后去做心电彩超,又去两层抽血,中午两人在医院六层随意应付过饭食又继续做其他检查。整套复查下来加上等待检查报告的时间全部完成已经是下午。
忙活大半天后终于拿到全部检查报告,虽然折腾但因为陈希蔓已经熟悉所有流程与检查所在楼层和位置,倒也节省不少时间,顺利地完成所有检查。
回到诊室将检查结果给医生看,下午的医生还是上午的那位医生。医生仔细看过检查报告后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没什么问题,目前只要继续观察,一般没什么大问题,只要坚持定期复查就行。还是原来的药啊。剂量不变。”
话音刚落,背后的诊室们被人“吱呀”推开,听得陈希蔓一阵烦躁。
在诊室里经常会经历这样的事:还没等就诊完就看到有患者连门也不敲就拿着检查单冲进诊室,要求医生帮忙详看并给出建议,但一般这种人如果见到有患者刚巧在就诊也会礼貌道歉“不好意思,你们先看”然后退在一边等候。这样陈希蔓反而会感觉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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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有那种没有素质的病人,明明没有排到号却还是冲进诊室让医生帮忙诊断。
不知道会是哪种病人。会是素质低的病患,或是请求医生帮忙看检查单的病患?
陈希蔓没想到,“不速之客”会是第三种情况。
“不好意思,你们继续,我等在外边就行。”
好在,是第一种情况,礼貌而疏离,音带桀骜但不让人讨厌,反而……
有种亲切感?
陈希蔓回过头,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她低头垂眸,掩饰已成番茄色的脸颊。
他发现她在这里,会不会觉得阴魂不散啊?
但声音主人明显很惊喜:“这么巧,你们也在这里!……是来陪姨妈看病的吗?”
心外科的医生也很意外:“你们认识?”
邹秋阳照实回答:“小姑娘是我以前的病人。”
心外科医生夸奖邹秋阳:”如果不是你说,我还真没看出来小姑娘是你的病人,看起来恢复得蛮好,果然年轻有为。”
在心外科医生面前正经下来,说她是“小姑娘”,说是“以前的病人”。没有说是他“女朋友”。
陈希蔓抬头看他,邹秋阳说的根本没错。只是他曾经的一位病患。
但内心却不出息地失落了。
“邹医生!”
每每见到邹秋阳都是一样的反应:声线曲折,音量提高。就像术后第二天那样,她提高声量,见到他惊喜万分。那次在她因为见到他惊呼时,他半开玩笑:“见到我就这么激动啊?”
那时的她,确实很激动。
现在的她,则是惊讶。如果不是还有姨妈和心外科的医生在场,她差点当场逃窜。逃得越远越好。
一边的姨妈也对邹秋阳礼貌招呼:“邹医生好。”
邹秋阳点点头:“你们继续,不要管我。”
说完走出诊室门。心外科医生在邹秋阳离开后对陈希蔓她们就热络许多,对她们细说生活中的注意事项。
走在回家路上,姨妈说:“邹秋阳是个不错的孩子。将你交给他我也放心了。”
陈希蔓:“只是助理而已,而且,他也未必看得上我,他是医生……”
姨妈不乐意了:“医生,医生又怎么了,医生也是人。再说了,我们家蔓蔓差到哪去了?而且,他还是单身不是吗?你啊,就是太自卑了……”
自卑?
也许吧……
自从火灾后,原本活泼开朗的她变得沉静不爱说话,性格不仅孤僻而且卑微。
特别是考上二本后,低学历导致她时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简直卑微到尘埃里。
姨妈转过头,认真看她:“蔓蔓啊……你要知道,你值得一切美好。”
姨妈眼底透出心疼,看得陈希蔓也一阵泛疼。姨妈的这番话暖进心里,给了她长久未有的信心和勇气。
陈希蔓微笑,趴在姨妈身上,像只可爱的树袋熊:“确实是……谁让我是姨妈的干女儿呢?”
姨妈被陈希蔓的“阴转晴”逗笑。
也许,真的是自己过于自卑吗?
也许,自卑似一堵墙,让她看不见邹秋阳。
也许,自己真该鼓起勇气追求幸福,不管身份,也不管未来如何。
只要她再努力一点,就能站到与他一样的高度,与他并肩。
只要再勇敢一点,她也能得到他的爱。
排除万难,毋庸置疑,她想与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