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书信
有人说时间是治愈心灵伤痛最好的良药。但对杨勇来说时间越长,心里的伤疤越深。
开皇二十年十月,杨勇被废。
五原公元旻、文林郎杨晓政上书直谏,触怒龙颜,太子旧人唐令则、皱文腾、夏侯福、元淹、萧子宝皆被屠戮,妻妾子孙皆入宫服役。后株连者超过百人。太平公史万岁要不是军功卓著,又有独孤皇后回护怕也是难逃一死。一时间朝堂上腥风血雨,太子旧部皆噤若寒蝉,如履薄冰。杨勇素来仁义,自上罪己十条,秘令旧部再不许为己发声,为避嫌隙四年未踏出内史省一步。但内心的仇恨和怨怼并未因此全部消亡,直到柴仲瑜出现后,他仿佛又看到了一线生机,至少是远离朝堂的生机。
晋王府内,杨广、杨素,杨昭三人对坐。
“昭儿内史省的情况现在如何,你还是讲与杨相。”杨广云淡风轻地说。
“杨勇失踪目前下落不明,姜元等人已被羽林卫控制,内史省宫娥太监十六人现鞫谳(jū yàn)大理寺,柴仲瑜在贺若怀廓、韩世谔的护卫下进入北伐军临时驻地十里驿,据宫中消息斐寂已将诏书上达天听,龙颜震怒。”杨昭言简意赅。
“看来我们低估了柴仲瑜,他分明就是演戏,自己做子,将我们引入局中,让我们自乱阵脚。没想到这个姜元如此不中用,些许小事竟然招致塌天大祸。”
“杨相莫急,那羽林卫乃是我父平陈旧部,昨日我已与他们见过,相比姜元此刻为保幕后主子已经服毒自杀,而其他兵卒只不过是奉命行事。”杨昭淡淡地笑道。
“小王爷,真是算无遗策。可这矫诏毕竟是大事,线索虽短但皇上也是要追查到底的,一旦见疑,对我等并无半点好处。”杨素手捻长苒,慢慢地说道。
“杨相所虑甚是。不过也无需慌乱,那姜元原本是贺若弼旧部,只不过好色贪财这才被我所用,即是见疑,那也是他们。”杨广也劝慰道。
“皇上天纵之才,岂会……”
“杨相,那柴仲瑜与杨勇会面是幌子也是事实,他想的是我们会有所动作,以此抓住把柄好做文章,但我们又何尝不是将计就计。”杨昭长身而立,来到茶几之前斟上几杯酒,递给了杨广和杨素继续说道“从齐州回来,我就深感这柴仲瑜如不能为我所用必成大患,回到京师也知道他与我父竟然嫌隙如此之深,所以此人不得不防也不得不除。但其毕竟是天启之人,大隋之宝,轻易又动不的,因此我们也只能迂回而未,将其铩羽灭威,以慢慢图之。那日殿上策论,贺若弼已是动心,后又将儿子贺若怀廓派与柴仲瑜虽说是军务在身但已经是昭然若揭。柴仲瑜背后有河北行台道、前周余孽今若与贺若联手,则风云变幻有这万般可能。”
“因此,昭儿才不得不起复姜元这颗暗子。皇上素来忌刻苛酷,这柴仲瑜入宫便借刀杀了宣化夫人,皇上早已是怀恨在心,只是忌于皇后,未有发作。今日又牵扯旧太子意图不明,姜元乃贺若弼旧部,贺若弼交好柴仲瑜,又怎会不生疑心。对于他而言,李渊、宇文、贺若的动向要远超过杨勇的一条贱命。”杨广不由的有些眉飞色舞。
“小王爷此举也是有些兵行险着啊。”杨素不由得轻叹道。
“杨谅志大才疏,鲁莽无脑,好勇斗狠,杨秀性甚耿介,上次巫蛊之事被废,早已是心如死灰,我心怜之,美酒艳婢不时奉上,其夜夜笙歌,日夜纵欢,早已是行将就木不足虑也。若是姜元得手,皇上就必须咽下这颗苦果。若是姜元不能得手,但杨勇和我父皆是五十大板,但杨勇与柴仲瑜、贺若弼有染,只怕难以自圆其说。”杨昭条分缕析,让人不寒而栗。“因此我们此次收获有三”
“哦,原闻其详。”杨素面色松弛了不少。
“其一皇上已经对贺若弼、柴仲瑜起疑,阵前换将乃大忌,因此他必然会重设监军一职,今日必征求杨相意见,还请杨相为宇文大人争的此职。其二成国公李浑及其子李洪之死,杨相可还记得?”
“记得,皇上梦洪水淹城,心疑有水傍姓名之人为祸。李浑乃陈朝旧勋,因而招祸。”
“唐国公李渊,名字之中也有水!其孙暗交贺若、杨勇之流其心可诛啊”
“世子好一招祸水东流啊,老夫不得不服啊”
“但这仍需杨相斡旋。”
“老夫一力承担,那其三呢”
“其三就是皇上既已起疑,时不我待,久必生乱。若有事端,还请杨相回护一二。”杨广有些迫不及待。
杨素激灵灵一身冷汗,久久没有回话。沉默了许久才长叹一声“既然太子已经决心如此,老夫也不再阻拦。只不过老夫还是那句话柴仲瑜留不得,一旦其志要反,必为大患。”
“杨相所说正是。不过现在天下纷乱,此时动手反而给了宵小之辈一个大好机会,那些陈孽旧党必群起而攻之,你我腹背受敌,不是智者所取。”杨昭言若春风,谈笑间已是挥斥方遒令人羡慕。
杨素不由的抬眼看了看杨昭,由衷的感到佩服和惊恐。回想自己戎马生涯,在此年纪哪有如此心胸和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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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昭思虑之深,落子之稳已是罕有匹敌,有三国周瑜之风,只是量大福也大,机深祸也深,其额角隐隐有黑气,怕是难过三十有五,可谓是慧深不寿!
马有良在甘露殿外跺了两圈,实在是不得要领,一回想到自己竟然无意间涉足夺嫡之争,投上已是冷汗直流。正在心神恍惚之际,突然听到一声公鸭嗓划破耳膜“你个小崽子,如此大胆竟然在甘露殿前游走窥探,你有几个脑袋!”
正是大太监吕泽方,刚刚将杨坚送往前殿,这回来服侍娘娘差遣,正巧碰见马有良。他知道马有良乃是独孤皇后深信的一个小太监,此时在宫门外游走必是有大事禀报,但又难以自处下不定决心,这才将其叫住。
马有良抬眼看见是吕泽方,慌忙扑地行礼。吕泽方也想知道这猴崽子因为什么事在此踌躇,便又咬紧了口“说,你竟然如此窥刺内宫,真是活腻味了,来人给我拖下去,严加刑讯,三木之下必有所得。”马有良深知这白胖太监的手段,慌忙叩头“吕总管饶命,饶命,小的有大事禀报,但……但……人微言轻兹事体大,不知如何处置,这才失了体统,还请大人饶命!”
“好一个兹事体大,你一个小小的太监,有什么大事,说来听听”吕泽方拜拜手屏退了身后的两个太监,转身下了台阶,向殿外的空地走去“你随我来”
马有良慌忙起身亦步亦趋跟了过去。吕泽方站定身形,马有良将一封书信递了上去“今天是小人值班,小的刚进入内监就被人勒住了脖子,将这个塞入了小的怀中,让小的递交给娘娘,特别交待不得让第三人知道。如若不然,明天就是小的忌日。”
“噢,那我不知道了,你这小命不要了?”吕泽方轻笑道。
“小的考虑了很多,这封信来历不明,如果对皇后有碍,小的万死难辞其咎,但如果信中真的是大事,误了皇后的大事,小的也是该死。但小的刚才的确有些惜命,所以才在殿外失态。”
“没想到,你到是对娘娘忠心!罢了看在你这份孝心上,洒家与你同去。”吕泽方道“只是这信,你可曾打开?”
“小的哪有那胆子,小的拿到信后就到了这里,那火漆半点未动,请吕公公明察。”
“好,你随我来”
吕泽方带着马有良进得甘露殿,灯火如豆,比往常幽暗了许多。独孤伽罗端坐在桌子旁边,双目微闭,不知在想些什么。
“娘娘,这小崽子有事情要报知娘娘,刚才在殿外失态,让老奴给抓了个正着,还请娘娘惩处。”吕泽方轻手轻脚跪倒在独孤伽罗面前。
“噢,究竟何事?”独孤伽罗低声问道。吕泽方刚忙扯了一下马有良将方才之事讲述了一遍。
“看来,你对哀家确是忠心不二,哀家没有看错人。”独孤伽罗言语轻柔“你起来吧。”
“小儿自入得宫来,多蒙皇后照顾,原为皇后肝脑涂地。”马有良一时动情,言语已是哽咽。
“好了,你起来吧,哀家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这件事也算凶险,但事情也算简单,你办的好,哀家保你一世荣华。”
“愿为娘娘赴死。”
“你现在速速出宫,宫外有马车接应,到北门十里驿见柴仲瑜,将此信交付与他,后面的听他安排即可。”
马有良看了看独孤伽罗又递回来的书信,心中虽有疑惑,但仍是应允后急急退出殿外,飞奔而出。
吕泽方望着马有良的背影“皇后,这小崽子能办好吗,万一出点差错?”
“我要的是他的忠心。那不过是一封空白书信,内外无一字,别人截获一点用都没有。”
吕泽方这才明白,这所谓的送信不过是独孤皇后自导自演之举。论御人之术吕泽方也颇为自负。今日方知不过是井底之蛙!马有良如果背后有其他人,或有其他想法只怕早已经是另一番光景。幸好刚才自己没有别的举动,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