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谈判,双方毫无成果。
尼基弗鲁斯并没有参与这场谈判当中,他选择了静观其变。这场事件本质上还是曼努埃尔狂傲自大、“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而造成的,与1171年逮捕威尼斯人是一个性质。
西方人的记载里,曼努埃尔是为了遏制住威尼斯人对帝国贸易的渗透而做出的强制措施;但实际上,这仅仅是因为曼努埃尔狂傲自大,自导自演的笑话罢了。几年后,他就弥补了威尼斯人的损失,并且恢复了他们在帝国所有的特权。
约翰·策雷佩斯·科穆宁曾对尼基弗鲁斯说过,“这一切(国家)不过是他(曼努埃尔一世)的私人财产罢了!公共(国家)利益已经荡然无存,为什么还要维持住这个暴君的统治?”
现在,尼基弗鲁斯也是深有体会。
如果曼努埃尔能和他的父亲约翰皇帝(“生于紫室”)一样,为了本国利益而从实际角度出发考虑,政策上稳扎稳打,一切结果必定比现在要好太多;但事实却相反,在这个“折腾王”的治理下,帝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返回科尼亚的宫廷里,尼基弗鲁斯也换上了突厥式的服饰,说着一口流利的宫廷式的突厥语,并彻底放弃了复杂的希腊式宫廷礼仪。
母亲卡梅罗和其女艾米拉更是相当满意。
“现在,他已经是我们当中的一员了。”卡梅罗如是说。
倘若安多罗尼柯目睹到这一幕,他一定会坚定地认为尼基弗鲁斯已经背叛了正教,全身心地投靠了异教徒的怀抱当中。
“苏莱曼,你现在看起来几乎和我们无异了。”阿尔斯兰走到了尼基弗鲁斯身旁,他左手握着《古兰经》,右手握着一把复合弓,腰上还系着箭囊。
“我也是这样想的。”尼基弗鲁斯如是说,“这大概就是……入乡随俗吧?”
此时,宫殿内只有他两。
“瞪大你的眼睛看。”
未等尼基弗鲁斯反应过来,阿尔斯兰一手将《古兰经》抛在空中,然后他迅速取出了箭囊里的一根突厥轻箭,然后用拇指拉弦,再用食指或中指扣住拇指的射箭,将弓拉满,一直拉到自己的脸颊,直到耳垂……
“咻!”阿尔斯兰手指一松,弓箭就飞一般地射穿了那本对于伊斯l世界来说无比重要的“圣书”。
罗姆苏丹的大苏丹,“虔诚”的逊尼派信徒,阿尔斯兰……
“你这是干什么?”尼基弗鲁斯不解问道。
阿尔斯兰放下了手中的复合弓,“苏莱曼,我想告诉你的是,宗教只是我们的利用工具。”
“不管你以后会继续保持正教信仰,还是投奔安拉的怀抱,我都希望你不要被宗教干扰了判断能力。它只是你的利用工具——换而言之,不管是正教也好,伊斯l教也罢,只要它失去了帮助你统治国家,或对外扩张的能力……那就立即抛弃,不要犹豫。”
“教士和伊玛目会成为你的支持者,方便维持你的统治;但这类人绝非善类,他们在效忠你的同时,还会不断吞并土地与财富,直到你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为止——曼努埃尔便是最好的例子。”
曼努埃尔皇帝大量给予教会免税的特权,为了弥补财政上的损失,他不断加重赋税。
为了保证财政来源,他很可能推行了某种“包税制度”,任凭各路豪强和教会压榨百姓,不把百姓的最后一条破烂衣服剥夺掉绝不罢休。
曼努埃尔仅靠马其顿王朝时代约三分之二的财政收入,就维持着一支比(‘生于紫室’)巴西尔皇帝更多的常备军,这意味着什么?就不必多言了。
“这我清楚。”尼基弗鲁斯对宗教谈不上多少虔诚,他深受阿尔斯兰、父亲约翰等人的熏陶,自己也成为了一个实用主义者。
幻想和祈祷救不了罗马人,只有火与剑,血与泪,才能书写出新的篇章。
帝国的“教会与市民”,“军队与皇室”之间都充满着尔虞我诈。见不得人的事情更是时常发生。
谁都谈不上绝对的忠诚,只有利益关系罢了。没有利益,谁会愿意跟着你?在共同利益的追求下,死敌可以成为挚友;相反,亲人也可能沦为敌人。
必要时,马上抛弃,甚至彻底抹除。
而尼基弗鲁斯与父亲约翰最大的不同则是,他仍然对这个国家抱有一定的希望,并励志于改变罗马的命运。
“我亲爱的舅舅,曼努埃尔制定的政策让很多人感到不满,我们都怀念约翰皇帝的时代。我的父亲虽然对他抱有偏见,但曼努埃尔皇帝与他相比,真的是差太远了!”
“一个雄才大略的帝王居然挑选了这样一个平庸的继承人?属实让人心寒。”
“如果约翰·科穆宁皇帝能多活二十年,现在我可能只是个奴隶……”阿尔斯兰哭笑不得,他的父亲梅苏德,就被东罗马皇帝约翰二世暴打一顿,几乎抬不起头来。
约翰皇帝和曼努埃尔皇帝一样常年南征北战,但与后者不同的是,约翰将更多的重心放在东方,以铲除罗姆突厥人和十字军国家为主。
国家稳定,国库盈利,对外无不胜利之仗。皇帝对异教徒十分慷慨和宽容,同时自己也是虔诚的正教徒。那时,无论是东罗马新的辉煌时代。
“在曼努埃尔统治下的罗马军队,竟然成为了流氓土匪一般的性质,‘王师’所到之处,鸡犬不留。当本国军队都成这样了,百姓们怎不逃亡别处?成为大苏丹你的臣民。”
“所以我才会邀请你留在科尼亚,我会任命你为大维齐尔——这份官职,地位上仅次于大苏丹本人。”阿尔斯兰再次抛出了橄榄枝,但尼基弗鲁斯只是摇了摇头。
“您非常大方,正常人都难以拒绝;可我不同,我不追求高官厚禄,女人和金钱都不能迷倒我。我是丈夫,是父亲,更是一个爱国者。”
阿尔斯兰听完后,反而欣慰的笑了。
“这才是我的好外甥——我更加欣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