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昏暗的牢房内刹那的安静,坐在干草上,背靠墙根的披头散发男子嘴角微抽,收回先前对这小子的评价,神秘的黑袍人甩袖就走,冷冰冰的下令,“不用等明日午时了,立即问斩。”
“不~~~”周安扑过去抱住神秘人的双腿,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嚎着求饶,“大爷,祖宗,恩人,爹,我是被冤枉的,我家里有老母要奉养,村里有孩子等着我去教他们看书识字,我为国家立过功,战场上流过血,我是政治老师,我特么真是好人啊,求你了,救救我,救救我啊……”
牢头冲过来用力地想要把周安拉开,这小子别看长得单薄,面孔清秀的样子,力气还挺大,紧紧抱着神秘人的双腿不撒手,牢头扬起刀鞘拍他脑袋上,把他拍昏了,趴在神秘人的脚前。
神秘人出了牢房以后,悄然对牢头道:“关他三天,然后放了。”
“是。”他犹豫了下,又请示道:“用不用上点手段?”
“不用,是有人想要薄惩一下这小子。记住,别饿到他,不管不问地关他三天,然后放人。”
“明白了,您走好。”
……
周安是半夜醒过来的,抱腿蜷缩在墙角,头发乱糟糟,身上的衣服也皱皱巴巴,牢房外面有一点动静,他就心惊肉跳,害怕是来拉他出去砍头的。
旁边传来鼾声,披头散发的那位居然坐着睡觉,厉害。
头顶的小窗户投射进来外面的一缕月光,想到自身现在的处境,周安感慨地长叹,残酷的现实又一次证明了好人不能做,冒雨救人,结果小毛驴没了,自己要被砍头了。
不是说大唐法律很公平的吗,不经审讯,不闻不问就砍人脑袋,公平何在,哪里有公正了?史书上都特么扯淡,如果这次真被砍头了,或许还能死回去,回到原来的世界。
死过一次的人再次面对死亡的时候还是会有恐惧,但跟第一次比起来要轻松一些,过来人了,经历过了,变得接受能力强大了,当然了,这是骗人的,这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
接下来,周安吃不好睡不好,提心吊胆地过了三天。
这天上午,牢头带着几个狱卒过来,周安苦笑着摇摇头,长呼口气,表情居然有那么几丝释然了,在他的脸上看不出来任何惧怕的神色。
后面墙根的那位……这位是真的厉害,三天了,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坐在那里的姿势都没变过,关键是他没吃一粒米,没喝一滴水,苦行僧估计都没他这能耐,这人忽然开口问周安,“要被砍头了,你不怕死了吗?”
周安整理衣襟,理顺头发,回头一笑,云淡风轻的道:“怕,但是没用,既然没用,那为何还要怕?生如何,死又如何,不过人世一遭罢了。”
很有范儿,很有风度,被身后狱卒们押着离开的时候,还不时地跟牢房里的犯人们打招呼。
“嗨,你好。”
“嗨,你怎么这么胖,牢房里的伙食不错嘛。”
“嗨,哥们,你犯啥事儿了?”
“嗨,大叔,哦不,老爷爷,您这胡子都白了呀,那他们还关押你,太没人性了,您得保外就医呀。”
“嗨……我去,牢里怎么还有女的,男监女监不应该分开吗,这里管理有问题,大问题。”
“嗨,你……”
身后有人推了他一把,不耐的喝斥:“闭嘴。”
周安梗着脖子,回头怒瞪牢头,“我愿意,就不闭嘴,气死你,啊呸。”
反正都要被砍头了,还在乎啥呀。
牢头握着刀柄,是真想拔刀砍了这家伙,嘴太碎了。
外面的阳光很刺眼,周安抬手遮挡在额头前,有些傻愣愣地回头看着吱嘎嘎关上的厚重牢门,没搞清状况,不是说砍头吗,咋就……就突然放人了?
随后他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而后又仰天流泪,人间还是很公平的,知道不冤枉好人,他不用死了,被释放了,可很快就蹲在大牢门口抓着脑袋犯愁了。
大栓叔的小毛驴没了,他回到村儿里没法交代呀,要不然主动撮合一下义母和大栓叔,来个老年夕阳红?
可问题是封建时代的人对待感情很保守,义母已年过五旬,大栓叔也是六十来岁的老翁,把两位老人往一块儿撮合太难了,不关伦理,无关道德,但十里八村的议论就能把他们埋得死死的,老年夕阳红啊,不存在的。
唉,咋办呢?
正发愁,忽然注意到眼前出现草绿色的裙摆,两个小小的脚尖在裙下微露,缎面的绣花鞋,视线上移,周安揉着酸痛的腰站起来,发现眼前是个清秀水灵的小姑娘,十五六岁,梳着双丫髻,小手包着一个小小的蓝布包裹,正眨巴眼睛看着他。
两人对视,小姑娘红着脸问道:“薛家村的周少爷吧?”
“嗯,我是周安,但不是少爷。”
小姑娘裣衽施礼,“周少爷你好,有人托我把这个给你,还有那匹马。”
顺着小姑娘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不远处的华贵马车旁边有匹枣红马,高大健壮,比小毛驴有气势多了,一个身穿灰色短打,马夫模样的大叔在牵着。
手里的蓝布小包裹里面硬邦邦,分量不轻,凭触感,周安大概能猜到里面是什么,再看那匹枣红马,他心里有了些猜测,没想过拒绝,这是他应得的,他救人的报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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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贵的马车,懂礼貌的绿衣小丫鬟,出手大方,那位雨夜倒在巷子里的女人似乎是个白富美呀。周安没打探绿衣小丫鬟的来历,至于那夜的女子是谁,他也不想知道,以后各走各路,再无联系才好。
“有人还有句话交代给周少爷,她说不胖,也不重,不需要减肥,请周少爷以后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则就不是吃三天牢饭那么简单了。”小丫鬟说完,还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周安吧嗒嘴,明白了,无妄之灾来源于那夜抱起那个女人时说的那句话,“你该减肥呀,有些重了……”
只是没想到人家昏迷的不彻底,是有知觉的。
这时,他又想到一件更可怕的事情,那夜因为下雨,衣服都黏在了身上,他和那个女子曾经有过多次亲密接触,后来那个女人被驴子甩飞砸到他脸上的时候,鼻子虽然被砸得酸痛,但感觉到了柔柔软软的棉花团,长安城不能待了,得赶紧走人。
“妹子,那匹马真是送我的?”
“嗯,真的。”
绿衣小丫鬟朝马夫招手让他牵马过来,马夫过来后周安接过递来的缰绳,拽着马就转身走了,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枣红马颠颠地跟上。
绿衣小丫鬟撇撇嘴,周少爷太不懂礼貌了,走的时候都没跟她道别。她那儿知道,周安是急着逃命呢,哪儿还顾得上礼貌这东西。回到马车前,小丫鬟脆生生道:“小姐,周少爷跑了。”
“他还算是聪明……”车内传出的声音清脆悦耳,只是稍稍有些虚弱,重伤未愈,中气不足的样子。
“走吧莲儿,我们回府。”
“是。”
绿衣小丫鬟轻盈地跃上马车,动作干净利落,似乎会功夫。
满头大汗的周安牵着马跑过了两条街,才呼呼地急喘着停下来,肺里似火烧,脸色潮红,看着左右热闹繁华的街道,他转向了,不知道城门在哪个方向,也不知道从哪个方向的城门出去才能回到薛家村。
又特么完蛋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