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确是一连串罪恶和灾难堆叠的帧图。但凡自恃安分和清白并以此为根本遵循的,在张斑斓的画面上,留不下任何色彩。创造历史的,一定是苦痛和激情——这才是历史本来的面目。
公元前403年,周威烈王册封三晋,正式确认代晋而立的韩赵魏的政治地位,标志着历史的车轮,开到了战国。
这是一个饱含激情的时代。在不算漫长的一百八十年的战国岁月里,李悝商鞅申不害,前赴后继,图强求存,改革变法贯穿始终;儒道农兵,阴阳墨名,处士横议,遍地思想家,又岂是唐宋可比?张仪苏秦纵横捭阖,四大公子奔走斡旋,从孙武孙膑到吴起白起,武圣战神野蛮生长,又岂是卧龙凤雏那般任由作书者演义?
这是一个血流不止、充满罪恶的时代。在春秋战国不过五百多年的岁月中,共开战六百二十五次。经年征战,天下诸侯从百余锐减至二十余。其中,又以西面的嬴秦,东面的田齐,中原的三晋,南面的芈楚,北面的姬燕为最强,史称“战国七雄”。
诸侯兼并重组,使得人口更为集中、国力更加充裕,也使得诸侯之间的战略缓冲更加狭窄。诸侯国之间,不得不面对更加直接和残酷的竞争,战争的烈度,也超乎想象。国无宁日、岁无宁日,邦无定交、土无定主,这种不被后人所理解的混乱局面,在当时却是常态。
在这样一个时代,当国君,就成了天底下最苦逼的职业。没有之一。要么被他国所杀,要么为奸佞所害。反正,死于非命也是这个时代的常态。
即便如此,大家还是想当国君,想搞一把群臣拥簇、欺男霸女的巅峰体验。哪怕是过把瘾就死。而巅峰体验的最巅峰,便是取代周天子,做王中王、天下的王。
再将目光聚焦,聚焦于战国中的一个片段:公元前四世纪末,战国中期,末代周天子苟延残喘。除燕韩魏三雄已无力逐鹿外,其余四强都还继续着一扫六合的美梦。
先是楚。楚怀王启用屈原,励耕战、举贤能、反壅蔽、禁朋党,励精图治,移风易俗,又以召滑间越,最早亮明了王天下的底牌;再是齐。齐宣王趁子之之乱,挥师北上,险些灭了燕国。他其子弃緡王高举合纵大旗,战楚军于垂沙,破秦师于函谷,灭宋而自立为“东帝”;再是赵。从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起,赵人修建赵长城,吞噬中山,大败林胡、楼烦二狄,与秦军决战于长平……
秦昭襄王嬴稷出现在历史舞台,只是一个巧合。甚至于在继位前,他从来都没有被国人、家人正视过,他不过是一个被父亲送给燕国的政治玩偶。后来,他的哥哥秦武王卖弄武力,跑到周天子的太庙举鼎,被大鼎活生生砸死。秦武王无子嗣,咸阳诸子夺嫡、伯仲难分,方才给了嬴稷可趁之机。
这一干,就是五十六年。
嬴稷也因此成为中国历史上续航最长的君主之一。他奉阴谋,亦有阳谋;他狡诈欺瞒,也奋发图强。在这五十六年里,他终结了群雄争霸,亲手埋葬了周王朝,奠定了秦国一扫六合的基石。
说起嬴稷,不得不说其麾下诸贤。其中就包括他的叔父嬴疾,他的舅父魏厓,以及提出“远交近攻”的范雎。正是在此三贤的辅佐下,秦国才有了东出崤山的底气。
还有一个人。历史书上,关于他的每一个字,都是用斑斑血迹写成。他,就是战国第一名将:白起。
白起出身草根,一生大小干了七十余战,从无败绩。他也是中国历史上杀敌最多的人,一战坑杀四十五万,百战斩首百万,以一己之力重塑战国格局。
死亡和毁灭,苦痛和激情,无时无刻不伴随着历史的每一刻演进。从无序到有序,崩坏有多彻底,重建就有多令人期待。
放在五千年的长河里来考量,五十六年不长。但若论对历史进程的影响,这五十六年,却不啻为首屈一指的大时代。任凭星光满天,最亮的那颗极星,永远不曾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