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雷剧考科举 第31章

抱着钓竿的程岩脚步一顿, 就看见了林昭身旁的人。

他对陆清颜印象很复杂, 前生初进书院时, 陆清颜就已经在上舍, 两人交集不多。他只记得陆清颜是盐商之子, 家里很有钱。

后来他跟庄思宜同寝后, 曾有一段时间经常能见着陆清颜。对方对他很友善, 但程岩能感觉到,那种友善并非出自真心,甚至, 陆清颜很不喜欢他。

就像此刻一样,明明正对他笑,但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

事实上, 他的直觉一点没错。

陆清颜和他同一年考中进士, 在他和庄思宜决裂后,陆清颜就渐渐成为庄思宜关系最近的友人之一, 还娶了庄思宜的堂妹。

那时的陆清颜被人辱作庄思宜养的恶犬, 指哪儿咬哪儿, 尤其喜欢咬他。

不过……

程岩眼中的冷意一闪而逝——陆清颜还是死在了他手中。

前生他有很多后悔之事, 但不包括这件, 谁让陆清颜竟然想动他的家人!

他很肯定这是陆清颜自己的意思, 因为庄思宜与他斗得再狠,也断不会用如此龌龊、下作的手段。

但程岩一直想不明白,陆清颜为何那么恨他?他从未主动招惹过对方。

重生以来, 他跟陆清颜更是从未说过话, 只远远见过一两次,怎么这人已经好像已经讨厌他了?

莫非,他们生来犯冲?

或者……对方也有记忆?

但程岩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若陆清颜真有前生记忆,还能放任他活着?

程岩暗自哂笑,既然看透了陆清颜的伪装,程岩也不想跟对方虚与委蛇,他沉默地走向林昭,递给林昭一根钓竿,接着便转向了别处。

从头到尾,就当陆清颜不存在。

陆清颜又惊又怒,羞恼不已,不过一个乡巴佬,真当自己多了不起吗?他委屈地看向庄思宜,可庄思宜却皱了皱眉,“你和阿岩有矛盾?”

陆清颜摇摇头,“我仰慕程兄还来不及——”

“最好没有。”

庄思宜打断他,快步追上程岩。

陆清颜脸色忽青忽白,但他很快意识到林昭还在旁边,只能强自按捺怒意,笑道:“我不知程兄为何拒我于千里之外,我有那么讨厌吗?”

林昭忙着给鱼钩上饵,心不在焉道:“估计是吧。”

陆清颜:“……”

老实人林昭给了陆清颜最后一击后,便兴冲冲扛着钓竿往溪边去。留陆清颜一人干杵着,气得手指都在发颤。

而被陆清颜记恨的程岩已经挂上鱼饵,甩出了鱼竿。

他对钓鱼这件事并无信心,但此刻天悬星河,秋风习习,还有溪岸上的篝火为夜色平添一份暖意,身边更有三五友人,让程岩深感惬意。

“阿岩。”

“嗯?”

庄思宜本想问问他是否对陆清颜有意见?但忽然又憋住了,他不忍坏了气氛。

“没事,我们来比比谁钓得多。”

“不比。”

“……”

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耳边时时传来笑闹声,偶尔夹杂着几句他们听不懂的乡语。

那些声音越飘越远,散于风中,最后,竟只余彼此的呼吸声……

突然,程岩感觉手沉了一下,他还没反应,庄思宜先紧张起来,“有鱼!”

程岩心中一喜,定了定神,双手握紧鱼竿猛地一拉——结果就差点儿被鱼拖进水里!

“阿岩!”

庄思宜扔下鱼竿就冲过来,拦腰抱住程岩,待程岩稳住身形,他又从背后环住对方,双手也覆在了程岩手上。

程岩感觉手背一烫,下意识想挣脱,就听庄思宜道:“别动。”

那条鱼很大,鱼竿弯得几乎快折断,加上庄思宜受了伤无法用全力,两人半天也没能将鱼拉上来。

有人拿着网兜想要帮忙,萧淮甚至还想下水,但被胡曦岚以危险为由制止了。

“阿岩你别一直拉,让它挣扎一会儿,你再拉一把,反复消耗它力气。”

庄思宜的气息吹在程岩耳畔,两人贴得很近,程岩几乎能感觉到对方说话时胸腔的颤动,他略不自在地点点头,“好。”

又僵持了片刻,庄思宜忽道:“阿岩,快拉!”

两人齐齐用力,下一刻,只见一条大鱼跃出水面,鱼鳞仿佛闪烁着珠光,随着钓竿一甩,又被重重摔在地上。

“哇!大家伙!”

众人望着岸上扑腾的鱼,皆是又惊又喜。

程岩简直不要太得意,整张脸都泛着兴奋的潮红。

庄思宜见了,只觉得胸中那口憋了许久的郁气莫名消失了,他揽过程岩的肩,问:“你喜欢钓鱼?”

程岩喜滋滋,“钓上了还是喜欢的。”

庄思宜笑眯眯地逗他:“那我包个鱼塘给你?”

程岩:“……”总觉得这句话像从哪儿听过!

或许是程岩开了个好头,之后陆续有人钓上肥鱼。但钓上了鱼还不够,他们还得将鱼变作食材,众人你望我,我望你——都不会。

关键时刻,又是程岩挺身而出,他拿着早就借来的刀具,极快地将十来条鱼去鳞剖腹剔骨,又取来一口锅架上火堆,注入清水。

等水烧开,他已经片好鱼肉,便将鱼头放入沸水中,再扔了些葱姜。

其实鱼头本该先用油煎,但条件简陋,只能将就了。

剩下的鱼片,程岩铺开放在一块洗净的石板上,又让人生了一堆火,便准备烤鱼。

有人半开玩笑道:“圣人说君子远庖厨……”

程岩头也不抬,专心致志烤着鱼片,“圣人还说治大国若烹小鲜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庄思宜见石板上淡粉的鱼肉渐渐变白,忍不住道:“阿岩,你还有不会的吗?”

程岩:“很多。”

“比如?”

“生孩子。”

换来庄思宜一阵猛咳。

当然,众人吃得很尽兴,但热闹了一场,终究要归于宁静。

庄思宜洗漱回屋,见程岩不在,上床时特意往外又挤了挤,想给对方多空出点地方。

屋中一股浊气,隐隐飘来的酸味不知是汗臭还是脚气?庄思宜有些嫌恶地皱着眉,拉过被子捂住半张脸,还好,被子是干净的。

这一天又疼又累,庄思宜已经很困了,可他刚闭上眼,就听见了程岩的声音。

“先别睡,我用药酒帮你按按。”

庄思宜猛一下睁开眼,就见程岩只着一件里衣站在床边,长发垂下几缕,看上去平添一份稚气,也多了几分可爱。

那一刻,庄思宜所有睡意全无,止不住嘴角上翘,神采奕奕地坐起来,“我要趴着吗?”

见程岩点头,他美滋滋地翻转过身。

一股浓郁的酒气传来,庄思宜感觉衣衫被轻轻撩开,一双手放在他腰上,又软又暖。

他舒服得半眯着眼,道:“你怎么不坐我身上来?”

话音一落,他察觉腰间的手似乎顿了顿,片刻后,腰往下靠近臀/部的地方则多了一份重量。

庄思宜觉得心里痒痒的,就像被羽毛刷过,又像被猫尾轻轻扫过时……

“啊啊啊——”

猝不及防的惨叫声,惊醒无数梦中人。

总之那一晚过后,庄思宜再也不羡慕阮小南了,反而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慨。

但有了程岩的“折磨”,庄思宜确实松快不少,转眼就进入梦乡。

可程岩却没睡好,整整一夜,他仿佛被千斤巨石压住,几乎喘不过气。

等程岩痛苦地醒来,就发现庄思宜几乎半个人都压在他身上,还跟他挤了一个被窝。

……难怪!

他推了对方一把,没推醒,庄思宜反倒将他抱得更紧,甚至还蹭了蹭。

蹭、了、蹭……

程岩感觉到腿上的硬烫,血液直冲脑门,他一把将人掀开坐了起来,气得脸都红了。

只听“咚”的一声,庄思宜头磕在木板上。

他捂着脑袋迷迷糊糊地醒来,茫然望着程岩。

半晌,庄思宜坐起身,盯着自己隆起的部位,表情一瞬间变得微妙。他默默扯过被子遮好,含笑看着程岩,比了个“嘘”的动作。

程岩:“…………………”脸呢?!

这天早晨,夫子们终究没抵挡住村民们的盛情,还是让学生们吃了一顿榕树村的早饭。

等用过饭,一行人纷纷收拾好行李,准备返回书院。

路上,大多人都一副手脚酸软腿抽筋儿的倒霉模样,庄思宜见了不免心生一种隐秘的得意。走到村口时,他下意识回头一望,却猛然顿住了脚步。

只见一位年轻妇人正在棵玉兰树下,对方约莫十七八岁,生得清秀,腹部则微微隆起,显然已有了数月身孕。

那一刻,他脑子里“轰隆”一声巨响,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许多事冲击而来,零零碎碎,最终拼凑成一件完整的阴谋,让他不敢相信,又不寒而栗!

上一刻还在桃源,下一刻却已入地狱。

庄思宜的反常很快被程岩注意到了,他顺着对方的视线一看,见是位妇人,便道:“怎么了?”

庄思宜沉默半晌,“……没事。”

程岩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从榕树村回书院以后,他却发现庄思宜很不对劲。有时候他跟庄思宜说话,对方也能聊着聊着就开始走神,而且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但庄思宜不说,他也不会问。

直到下一个休沐日到来,程岩一醒来,就听见窗外传来的细雨声。

秋雨滴滴答答落在屋瓦上,又顺着屋檐滴落,仿佛敲响了寒冬将至的钟声。

程岩打了个哈欠,坐起身一看,庄思宜居然不在?

他披上外衫推开门,院里也不见人。

天阴沉沉的,茫茫雨雾模糊了视线,让程岩心生不祥。

而这份预感随着天色渐晚,变得越来越强烈……

往日庄思宜要上哪儿,基本都会叫上程岩,再不济也会跟他说一声,像这样闷不吭声地消失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等到临近书院门禁时,庄思宜还没回来,阮小南和林昭也开始担心了。

又等了会儿,程岩索性找出把伞,道:“我出去看看。”

林昭和阮小南纷纷表示同去。

程岩:“我不知他去哪儿了,万一今日赶不回来,咱们多半还得给他打掩护,人太多反而容易被发现。”

两人一想也是,书院有规定,若是逾时不归又没有请假,是要受罚的。

阮小南:“那阿岩要小心一点。”

程岩:“嗯。”

他撑着伞,提了一盏灯走入雨幕中。

秋雨缠绵,无星无月。

书院山门前只有一豆灯光,黑不见底的山道好似凶兽巨口,吐出黏湿而阴冷的风。

程岩微有些发抖,忽然,“兽口”中模糊出现一道人影。他将灯提得高一点,确定有人来,程岩忙往下跨了几层石阶,“庄思宜?”

来人没回答,但火光映出他的五官——的确是庄思宜。

程岩脚步一缓,他从未见过庄思宜如此阴沉的脸色,至少今生没有。

对方浑身都被雨水浇透,长发湿漉漉地垂在肩头,衣衫也紧紧贴住身躯,勾勒出修长的轮廓。

“庄兄?”程岩倾伞靠近对方,再次试探地喊了声。

然而庄思宜只是冷漠地看他一眼,一声不吭地往前走。

程岩下意识想要拉住对方,刚触到庄思宜的手腕,却被对方猛一甩手,“让开!”

山道湿滑,程岩一个不稳摔了出去,重重跌在地上。若非他反应快抓住石阶旁的一丛植物,或许会像颗球一般滚下山,就此头破血流也未可知。

身上传来的疼痛抵不过胸中怒火,程岩看了眼散落一旁的竹伞和灯,很想将庄思宜痛骂一顿。

可当他看见庄思宜面色煞白地站在雨中,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不知该如何计较。

“阿岩……”

庄思宜艰难挤出两个字,后怕的情绪冲刷着他的神经,让他整个人犹如石块,僵硬得一动不能动。

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于是几步冲到程岩面前,想要将对方扶起来。

程岩借力试图站起来,但右脚踝上的刺痛却又让他跌坐回去。

庄思宜心里一急,“你受伤了?

程岩心中郁闷,但也知不是逞能的时候,他抱着右腿道:“估计扭到了。”

庄思宜愈发惭愧,垂首道:“对不住,我先帮你看看。”

可他刚触碰到程岩的小腿,就被对方制止,“先回寝舍,你站右边来扶我。”

庄思宜踟躇片刻,“我背你吧?”

程岩心想雨天路滑,确实不好走,便点点头,“把伞捡起来,还有灯。”

“好。”此时程岩的话对庄思宜来说无异于圣旨,他最担心程岩跟他置气,拒绝他的帮助。

程岩当然生气,但也不会拿自己来赌气。

他看着完好无损的灯盏,心想不愧是雷剧里的东西,这样也没摔灭。

石阶很滑,等庄思宜将程岩稳稳背好,两人都松了口气。

程岩一手撑伞,另一只手搭在庄思宜肩头,还不忘提着灯。

黑暗中唯有他们置身于暖光之下,灯火照出的影子重重叠叠,仿佛融为一体。

庄思宜每步都走得很仔细,背部相贴处传来的热度,不仅温暖了他的体温,仿佛也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霾。

“庄思宜。”

“嗯?”

“还有不到半刻钟,山门就关了。”

“……我知道。”

庄思宜以为程岩会问他去哪儿了?但程岩却再未开口,反倒是他自己憋不住,“阿岩,我见到她了。”

“谁?”

“之前跟你提过……我未婚妻。”

程岩一怔,大惊,“她不是死了吗?!”

恰好一阵疾风吹来,让程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没死,活得挺好,都怀胎五六个月了。”庄思宜嘲讽地说。

程岩前后一联系,想到庄思宜是从榕树村回来后开始不正常的,心有所悟,“是我们回书院那天见到那位妇人,玉兰树下那个?”

“嗯,是她。”

“……”

或许是庄思宜的经历太惨,程岩都不好意思生气了。

他垂眸盯着对方头顶,心想上头已绿出一片草原,估计能放马了……

程岩想不出说什么好,鬼使神差地抬起提灯的手,轻轻蹭了下对方的脑袋,以作安抚。

庄思宜一顿,尽管不合时宜,他仍旧露出个浅淡的笑来。

那一刻,他竟奇妙地觉得自己并没有多可悲,原本压抑的沉重,似乎也并非难以启齿。

“我上次见到她,其实当时就认出来了,也猜到了前因后果。”庄思宜的声音融入风雨中,但程岩还是听得很清楚。

“我猜,她是不想嫁我,又不能反抗,估计就跑了。说不定本就有个心上人,俩人一块儿私奔。”

“她家人找不到她,又不敢对外明言,只能谎称她暴毙。”

程岩微恼,“那外头传你克妻,她家人也没有帮你讲话吗?”

庄思宜摇头,“他们只作不知,我起先当他们太过伤心,现在看来,是心虚才对。”

他素来自负,没想到却被这些人当成了傻子玩弄、羞辱。

程岩:“你今天去见她了?”

庄思宜:“我没有去榕树村,只是去见了庄棋。事实上,真相跟我想的无差。她已经成婚了,丈夫是当初借住在她家读书的一位远亲。”

程岩迟疑道:“我觉得,你最好和她当面谈一谈,不论如何,是她对不起你在先,没道理让你来承受。”

庄思宜沉默一瞬,突然说:“阿岩,你真好。”

程岩被对方突然的郑重其事搞得有点肉麻,半开玩笑道:“那你还推我?”

“……对不住。”

“算了,谁叫我好呢?”

庄思宜只觉得眼眶一热,匆匆低下头。


本章换源阅读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