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浅晞得到消息时,买了一束白菊,带着一壶小酒,乘着良驹来到了陈府,彼时,陈府已然一片破败,昔日的雕梁画栋变成了一堆破败的残垣断壁,蛛丝结挂,好不荒凉惨淡。
浅晞叹了口气,这里不过过了一个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啊。
她来到后山,找到了陈景致的墓碑,陈景致的墓碑很是简单,不过是立着一块木头,上面刻着陈景致的名字,便是这块木头,将他隔绝在了黄土之下,所谓天人之隔不过如此。
她将那束买来的白菊置在他墓碑前方,倒了一小杯酒,洒在黄土之上,一边喃喃地自言自话,“你向来好整洁,如今,却只能覆在这黄土之下,你可会懊恼?”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倒了一杯酒洒下,“你向来喜欢听丝竹管弦,喜欢听小曲儿,也不知那里可有人陪你夜半笙箫?”
她又洒了一杯酒,继续道,“如今,端王已倒,虽然他没办法下去陪你,但是诏狱只会令他生不如死。我们相识一场,你对我不薄,几番搭手帮忙,我亦铭记于心。如今,我这一番,也算勉力报了你这一场这知音之交了吧,愿你可以含笑九泉……”
说完,她拿起怀里的短笛,简短的吹奏了一曲,曲调悠扬哀伤,她吹奏完毕后,自嘲笑道,“又让你见笑了,我的短笛平日里只是用来联络墨袖楼的人,其实吹得并不是很好,若是你在,恐怕又要取笑我了。”
她叹了叹,静默了许久,才将那壶酒水置于他的墓碑前方,缓缓道,“山高水长,就此别过,陈景致,再见了……”
说完,她爬上马背,拉过缰绳,挥起手中马鞭,瞬间空中扬起一阵黄沙,她的背影便瞬然消失在远处。
她不知道,她离开的瞬间,便有人走了过来,看着墓碑前的白菊和酒水,皱眉道,“墨袖楼?原来,连你的身份都是大有文章么……”
说完,那人拿过那酒水,倒了一杯,一饮而尽,那酒醇香扑鼻,酒味苦涩,回味无穷……
*
浅晞策马一路东行,她的身后,黄沙漫漫,墨逸等九人骑马跟在身后,为首的墨逸问道,“主子,这回我们是要回大蔚了吗?”
浅晞声音响亮有力,答道,“对,我们回大蔚。大觐,我们还会回来的!”说完,她再扬起马鞭,顿时将一群人甩得远远。
一群人跅弛不羁,驰马快速地跟了上去,大声喊道,“主子,等我们。”
倒是畅快淋漓。
几人骑马披星戴月走了近一个礼拜,终于来到大觐都城扶风,浅晞拿着印信,进城门,过宫门,入大殿,一路长驱直入,均是畅通无阻。
她一只脚刚踏入大殿,便有几人欢天喜地地围了上来。
“晞妹,你回来了!”这一声柔和平缓,带着不易发现的惊喜,这是她温文尔雅的太子哥哥凤轼。
“傻晞,可算给哥哥们滚回来了!”这一声懒懒散散,连贬带怨,是那自小喜欢和她作对的三哥哥凤澈。
“晞儿,太好了,你回来了,便有人陪我玩了!”这一声娇娇柔柔,声音酥得让人骨子都要软了,定然是她那第一美人姐姐凤浅芸。
一时之间,三人齐齐拥来,将她上下的打量着。
一个柔柔道,“晞妹,一别数年,如今已是亭亭玉立,长成了大闺女了。”
一个生硬怼道,“傻晞,看看,去闯什么江湖,看看,都黑了,还是以前白白胖胖、圆圆滚滚的样子比较可爱。”
一个柔婉道,“晞儿,别理他们,来告诉姐姐,外面是不是有很多特别好玩的?”
瞬时间,她的身边叽叽喳喳,嘈杂得根本停不下来,但是一言一语,都是掩藏不住的关切和示好。
蔚帝凤戊尚一夫一妻,因此,后宫仅有皇后一人,而今他们兄妹几个均为同母所出,是以关系更为亲厚。
她笑眯眯地对太子凤轼道,“太子哥哥,还是你最好了。”说完她连忙抱了他一下。
抱完走到三皇子凤澈面前道,“白白胖胖、圆圆滚滚的,你说的是猪吧,我才不要变成猪。”说完,她踩了凤澈一脚,惹得他大声“哎呦”了一声。
然后她走到姐姐凤浅芸面前,放轻了声音道,“浅芸姐姐,可多好玩的了。最近可否有人欺负你,有的话,妹妹帮你教训他!”说完,紧紧抱了凤浅芸一下。
这时,三皇子凤澈便不满了,“凭啥他们都是抱的,我就得用踩得?”
浅晞转头敲了下他的头,毫不客气道,“谁让你说你的妹妹是头猪!”
“等等。”凤浅芸突然冒出了个头,柔柔弱弱的声音令人我见犹怜,“晞儿,还真有人欺负我。”
在场几人均是瞪大了眼睛,三皇子凤澈率先撸起袖子,问道,“是不是赵瑾言那混小子?”
赵瑾言这人浅晞记得,幼时和她是一个学堂,那时他是丞相独子,在她还圆圆胖胖的时候,赵瑾言便已经在学堂中高了别人好几个头,气质最为出挑,长相最是秀气,年纪小小便透出一股白面书生的气质。
浅晞有点跟不上思路,赵瑾言这人,向来循规蹈矩的,不似会欺负人的性格,何况如今赵瑾言是一朝丞相,权倾朝野,更不会去欺负一个娇滴滴的公主了,浅晞蹙眉问,“赵瑾言为何会欺负浅芸姐姐?”
凤浅芸急忙红着脸打断道,“他……他没欺负我。”
太子凤轼松了一口气,问道,“那欺负你的人是谁?莫不是楚瑥(wen)?”
楚瑥这人小时候也是和他们同一个学堂的,自小便经常招惹凤浅芸,每每都把凤浅芸惹得哭鼻子,每当惹哭凤浅芸以后,偏还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倒不似故意。
凤浅芸点头,脸上红彤彤地,看着几人关切的眼神,瞬间有些难堪,咬咬牙,捂着脸小心翼翼道,“楚瑥说,他跟父皇请旨娶我了。”
这下凤澈更暴跳如雷了,“楚瑥这小子,还跟我说是兄弟呢,想娶我妹妹,招呼都不打,竟敢直接上父皇那里了!”
浅晞发现问题症结所在,问道,“那你呢,你不喜欢他?”
凤浅芸点点头,“我不知道楚瑥喜欢我,我……我……”
浅晞踢了凤澈一脚,把他人微微拉开,安抚凤浅芸道,“那你喜欢谁?晞儿帮你试探看看他喜不喜欢你?”
凤浅芸把头垂得低低的,说出了那人的姓名:“赵瑾言。”
这回浅晞倒是懂了,楚瑥喜欢浅芸姐姐,于是向父皇请旨求亲,本来他贵为破军大将军,也算与凤浅芸门当户对,可偏偏,凤浅芸喜欢的人是赵瑾言,这才有了这欺负一说。
一时之间,四人脸上变幻莫测,凤轼率先说道,“芸妹,你不能喜欢赵瑾言。”
凤澈亦是轻咳了一声道,“对啊,浅芸,你不要喜欢他了,我看,楚瑥这小子,其实也挺好的,虽是为将,但难得的是粗中有细,长得也是英武不凡……”
浅晞先是看了一眼凤澈,再看了一眼凤轼,心中有些疑惑,浅芸姐姐为什么不能喜欢赵瑾言?为什么是不能?
见自己的心思好不容易说了出来,却没有得到家人的许可,凤浅芸小脸一皱,眸中水盈盈的,眼看便要哭了。
浅晞急忙拍了凤澈和凤轼一下,让他们不要再说了,一边轻轻抱着凤浅芸,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好啦,浅芸姐姐,我帮你去问看看他的意愿好不好?”
凤浅芸这才擦了擦泪盈盈的脸蛋,平复了下来。
抚慰完毕后,浅晞这才看向凤轼,问道,“太子哥哥,父皇在哪里?我想去看看他。”